决裂

    山间别墅灯火通明,琴弦四起,衣着华贵的男女擦肩而过,恭贺的奉承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宣和医疗的继承大战终于落下帷幕,原本众望所归的宣怀夕因为恶意伤人面临牢狱之灾,反倒是她的父亲宣城成了最后的赢家。

    璀璨的灯光下,宣城满面红光,偶尔神气地颔首,享受众人簇拥。

    等公司元老前来敬酒时,他正好瞄到身后的少年,看着对方一脸乖巧的顺从,心中也不免多了几分喜爱,居然直接介绍起来。

    “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干儿子-南星。P大高材生,以后是要进宣和的,各位董事可要多照顾啊。”

    少年敛起周身的锐气,谦卑地同每一个人问好,言行举止无可挑剔,更别说那唇角一直噙着的浅笑,着实挑不出毛病。

    都是混迹商场多年的老人,哪里看不出宣城提携的意思,一个个毫不吝啬地夸赞。而宣城也顺势拍了拍褚南星的肩膀,态度亲昵,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的亲儿子。

    不过也有站错队的老董事看不顺眼,眼神一眯,脸上依旧乐呵,说话却毫不客气。

    “唉,我认识。他不就是之前跟在怀夕身边的小跟班嘛,当时两个孩子亲密地跟连体婴一样。不过萱丫头脑子笨,不如他机灵。瞧,不过几天不跟女儿跟上她老子了。”

    老董事旁若无人地笑着,完全不在意宣城沉下来的脸。

    原本的欢声笑语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戛然而止,离得近的董事时不时偷瞄宣城的眼色,担忧如何收场。

    就在大多数人一筹莫展的时候,褚南星开口了。

    “我是宣家收养的孩子,自然事事以宣家为主。以前怀夕是继承人,我理应时刻陪在她身边;如今宣叔成了掌舵人,我自然也要奉献出一份力量。毕竟只有宣和好,我们才能更上一层楼。”

    一番话说的漂亮又挑不出错处,将自己的背主诡辩成职责,纵然依旧有人不服,却也不能深究。

    毕竟是利益捆绑的集体,就算有很多人不认同宣城的手段,可他们也没必要为了一个小丫头做太多。

    因此不消片刻一个个又满脸笑容,重现方才的和睦。

    宣城对褚南星的做法很是满意,喝酒之余还不忘投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褚南星浅笑饮尽了杯中酒,酒精在血液中蒸腾,神经被放纵麻痹,眼前的纸醉金迷怎么看都觉得荒唐。

    绚烂梦幻的场景说不定只用“盛大”二字描写,清晰可触的人亦不过是随意挥洒的墨点,而他这个所谓的男主亲手撕了剧本,将女主推到坐牢的边缘,后面的剧情是不是彻底崩了?

    褚南星不清楚,他甚至无所准确描述自己此刻的情绪,目光不自觉地瞟向不远处的小阁楼,琥珀色的瞳孔浮起不为人知的担忧。

    宣怀夕作为女主又会何去何从呢?

    与大厅的金碧辉煌不同,阁楼狭小、隐蔽,完全融在黑暗之中,让人难以想象别墅里居然还有这种地方。

    偶然间,一缕风吹开窗口的纱幔,一丝光偷偷溜进阁楼,像一朵小火苗竭力驱散彻骨的黑。

    可光不过停留片刻,暗处里伸出一截手臂毫不客气地将纱幔拉好、打结,动作一气呵成。

    在确认纱幔不会被吹起后,宣怀夕重新抱膝而坐,整个过程中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像傀儡娃娃,精致、呆板。

    她的肚子偶尔不满地抗议,咕噜直叫,却得不到一点反馈,哪怕饱腹的饭菜就在脚边。

    黑暗中吞噬了时间的流动,不知多久以后,阁楼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褚南星额头带着薄汗,呼吸还有点喘,偏生手中的饭盒拿的很稳。他一步步走到宣怀夕的面前,看到被踢开的饭菜抿了抿嘴唇,温柔地将新的放在宣怀夕的旁边。

    “吃点吧,我特意让厨房准备的,都是你爱吃的。”

    宣怀夕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她先是瞥了一眼饭菜冷笑一声,抬头看着他:“这里是我家,本来就应该准备我爱吃的。再说了你拿来的东西,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毒。”

    面对她的冷嘲热讽,褚南星依旧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还体贴的将盒饭的盖掀开。

    “怀夕,身体终归还是你自己的。”

    宣怀夕一脚踹翻饭菜,汁水溅到了褚南星衣服上,脏污不堪。

    饶是如此宣怀夕也没有停止,她抄起手边的一叠资料狠狠地甩到褚南星的脸上。

    “褚南星,这是爷爷给我的资料,非常详细地记录了你跟方卉歆设计我的全过程。我也应该相信的,但是我还是听你亲口承认,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小阁楼静悄悄的,呼吸已经是最大的噪音,最后的答案也就变得异常重要。

    褚南星低下头,眼神几次变化,纠结、犹豫、挣扎,他来回咽着口水,始终没有办法说出那个“是”字。

    “是不是我很重要吗?”

    逃避的答案已经是准确的回应,宣怀夕眼睛里闪过水光,却还是骄傲地抬着头,直视对方:“当然重要,至少要给我等了半年的恋情一个完美的错号,让我明白自己是多么的头昏眼花、识人不清,竟然让一条野狗狠狠咬了我一口。”

    “怀夕,我……”

    褚南星想要开口解释,可解释什么呢?说他们的世界不过是一本小说;说他们之间的过往不过是作者为了证明爱情的添油加醋;又或是说他不想变成为了爱情放弃仇恨的蠢货?

    一切都太荒谬了,以至于他无从谈起。

    可垂下的目光正巧落在了怀夕的脖颈上,红绳在白如雪的肌肤上格外显眼,而红绳系着的佛形翡翠,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也是他们曾经的定情信物。

    剧情中的一切来回不停地在他的脑海中闪现,方才还犹豫的目光变得残忍、决绝:“是我!”

    蓄了很久的泪水还是落了下来,宣怀夕连忙用手去擦,可是才擦完,新的又至。她咬着牙,恨自己的不争气。

    有什么好哭的呢?

    被父亲一巴掌扇倒在地的时候她没有哭,丢了继承人的身份,让爷爷舅舅失望的时候她也没有哭,怎么面对褚南星就要哭了呢?她不应该哭的。

    压抑了多日的情绪瞬间宣泄,大坝决堤地拦了拦不住,宣怀夕实在忍不住,嘶哑着嗓子怒吼、控诉。

    “褚南星,十岁那年,你被宣城带进家门,你说以后你就是我哥哥;十一岁,你帮我揍了收保护费的流氓,说会一辈子保护我;十二岁,我妈妈跳楼,你把我从床底揪出来给我灌水;十五岁,你整理了所有的资料,告诉我毕业我们就会在一起,你说我们会有属于自己的家。”

    “我做了成千上万张卷子,手上起了厚厚的茧子,听到函数就想吐。可我好不容易高考完了,却连自己的高考成绩都来不及知道,就像一条狗一样要被赶出国,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你演得好啊,你让我以为我真的还能再有一个家。只是我不明白,你既然这么想要跟着宣城,为什么还要接近我?因为你的恶趣味吗?你成功了,你满意了吗?”

    褚南星没有正面回答,他面容平静地听完了一切,冷漠地抛下一个毫无关系的问题:“怀夕,你爷爷对你重要吗?”

    宣怀夕不理解他为什么问如此无厘头的问题,却还是回答了:“当然重要,爷爷是整个宣家对我最好的人。”

    褚南星冷哼一声,眉眼锋利:“我母亲对我也同样重要,所以你必须走!”

    “你母亲!哈哈哈哈!”

    宣怀夕突然大笑起来,语气厌恶:“你母亲对你当然重要了,她可是宣城心尖尖上的人,没有她,你凭什么进宣家的门。只不过可惜她没把你生成宣城的种,不然你哪里还用出卖色相啊。”

    褚南星怒不可遏:“你凭什么说她,你以为你们家就干净吗?你母亲当年不也是靠着家里的根基才嫁给宣城的吗?强迫一个不爱她的人娶她,她就光明磊落了吗?”

    “至少比你母亲光明磊落。她可没有眼巴巴的想要当小三。你瞧,你简直完美继承了你母亲的特点,先是勾着我在宣家站稳脚跟,接着又勾着方卉歆设计我。褚南星,你母亲要是换人有你一半快,也不至于早死。”

    越是亲近的人才能准确无误地戳穿最深处的痛楚,在新长出的肉芽上泼上滚烫的热油。

    昔日的恋人终究成仇,在前人的罪孽下继续纠缠、撕咬。

    褚南星胸膛不停起伏,口头上愈发不饶人:“对,你光明磊落,所以连你母亲留给你的股份都护不住。”

    宣怀夕一时愣住,不明所以。

    褚南星用手指着她,连连摇头,讥笑她曾经的赤诚与天真:“你签字从来不用看,所以直到现在你都不知道我在让你签字的文件里夹了所以我给你夹了股份转让书。”

    宣和的股份是宣怀夕母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它不仅仅代表着背后的财富,更是一位母亲在心灰意冷之际最后的盘算。

    宣怀夕只觉得一股怒火涌上头顶,所有的爱灰飞烟灭,只想着让他跟自己一样痛。

    她用力将脖子上的红绳拽下来,坚韧的绳子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留下红痕,而几步之遥的褚南星甚至来不及阻止。

    “啪!”

    玉坠狠狠地摔在墙上,顿时四分五裂。褚南星立刻跑到碎片处,双手颤抖,然而最终也只能捡起几个碎片,徒劳无功。

    “怀夕,你知道的,这是我妈妈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宣怀夕脸上终于露出了得意的笑,她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对方,语气娇蛮又得意:“嗯,我故意的。”

    褚南星从地上跃起,他的双臂紧紧攥着怀夕的肩膀,力道不小。

    宣怀夕忍着痛,一字一句说得清楚:“褚南星,这一局你赢了,但不是赢在能力,而是赢在我对你的信任上。”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拽住褚南星的领带,强迫对方的眼睛与她直视。

    “不过你放心我会回来的,我会踩着宣城回到我的位置。而你,也一定会付出代价!”

    宣怀夕确实离开地很快,宣城丢垃圾一样连夜安排人将她送走,生怕家里的老爷子反悔。

    往日众人簇拥的大小姐离开时只有管家前来送行,宣怀夕对此没有意见,她头都不回推着拉杆箱一路向前,同这座城市告别。

    她走的执拗,自然也不会回头看到角落里一直注视着他的男人。

    男人静静地凝视了很久,直到手机响起,来点人是:“宣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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