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S1区开往S6区的悬浮空轨在天际划过一道长长的痕迹。

    时予被手腕上的震动叫醒，她带上耳机，接通后视频画面随即弹了出来。

    “时予，你还在睡吗？”

    画面里姚荟穗精神不错，正坐在总部的实验体餐厅。

    时予看一眼视频右下角，“早上6点，是你起得太早了。”她坐起身，面前的屏幕跟着她的动作，一直保持在身前。

    时予把画面拨到一边。

    姚荟穗看着时予的侧脸，“虽然看了几天，但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什么？”时予侧眸看她，继而下床走进卫生间。

    “你真的太好看了！”

    “……”时予把视频关了，只保留语音通话。

    她脱掉睡衣走进浴室，智能系统感应到时予，花洒落下温水，她把温度调高了些，“荟穗，你这样会给我一种错觉。你喜欢我？”

    时予看不到的那头，姚荟穗手上勺子掉进粥里，像个受到惊吓的仓鼠，“没有！怎么可能！你别乱说！我喜欢男的！！！”

    时予在水声里听到了其他实验体的笑声。

    姚荟穗红着脸坐回去，絮絮叨叨了一会才说：“今天我开始做入侵体融合实验了。”

    时予把脸上的泡沫冲掉，浴室蒸腾着一片雾蒙蒙的水汽，花洒停下的同时，几平方米的空间内开始启动烘干模式。

    时予没等头发干就走了出来，套上一件裙子才又打开视频。

    “害怕？”

    姚荟穗继续吃东西，“要说害怕吧……也还好，之前我不是和入侵体融合过。凌然说我之前的融合只能算浅度融合，就像你这样，随手抓一件衣服就往身上套，一点不契合。”

    时予微微挑眉。

    “说真的，这件裙子太丑了，全靠你这张脸和气质撑着。”姚荟穗凑近屏幕，脸放大了一圈，“时予，星际公务员的工资很少？你很穷？”

    “怎么可能？”凌然从姚荟穗身后走过，拿着一支营养液坐在她身边，“抗卫部属于一线了，她一个月的工资顶我三个月的，能在E区买套中等价位的公寓房。”

    姚荟穗惊呼，“有钱人啊！那就是时予审美不行了，我猜这裙子一年也卖不出几件。”

    时予没打算接话，她转头问凌然：“和入侵体融合的风险能控制在30%以下吗？”

    说起正事，凌然笑意也收敛了些，“说实话，不能。最多控制到50%。”

    “一半一半，你是嫌姚荟穗活得太长？”

    姚荟穗默默吃粥，眼神在两人间看过来看过去。

    “这已经是目前能控制的极限了，你也知道上面在施压。”

    时予微微一笑，“和入侵体融合本来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别把他们赌徒的心态放在姚荟穗身上，她虽然长得像个仓鼠，”时予一歪头，眼里笑意大了些，“但不是能随便实验的小白鼠。”

    姚荟穗两腮正鼓着吃早饭，凌然朝她看过去，“我们当然不会把她当成仓，小白鼠。”

    时予，“50%太高了，能力不行就再多研究研究，别把问题都归咎在时间上，等把风险控到10%以下再说吧。”

    被凌然握着的营养液在容器里不停晃荡。

    凌然：“……你刚才可还说的是30%。”

    “我改变主意了，”时予没觉得有什么，“还是你们对自己没信心？”

    凌然皮笑肉不笑，“挂了吧，毒舌。”

    凌然摁掉通话，把营养液一饮而尽。

    姚荟穗试探地问：“那今天还融合吗？”

    凌然把空了的容器扔进回收桶，“不把风险降到10%，融合实验没法做，你再玩儿几天吧……”他见姚荟穗缩着脖子，笑道，“干嘛，觉得自己和时予告密，打乱实验节奏愧疚了？”

    姚荟穗：“这算告密吗？”

    凌然：“……”

    姚荟穗放下勺子，“没人想死在实验台上，我只相信时予。”

    凌然耷拉下肩膀，“我知道，反正她发话了，你不用担心。”

    姚荟穗好奇问：“你们是实验研究部的，时予是抗卫部的，你怎么这么听她的话？”

    凌然揉揉发紧的太阳穴，“她在我们部待过，那时候是我的上司。”

    “时予也会干你们这些专业的活？”

    凌然一笑，“她什么都会一点。”

    “会一点就能成你上司？”

    “……别刨根问底嘛，小仓鼠。”凌然撑着桌子站起来，左右晃了晃头，发出‘咔哒’两声，“在抗卫部的都不是一般人，你慢慢了解就会知道了。”

    姚荟穗没让他走，继续问：“这几天不做实验的话，我能出去吗？”

    凌然：“去哪？”

    “时予不是休假了吗，我想去找她。”

    凌然摸摸她的头，“你不会真喜欢她吧，考虑清楚啊，她那人……”

    “我喜欢男人！”

    “哦，”凌然没正形，手指向自己，“那就是喜欢我？”

    姚荟穗生无可恋：“你实验做太多傻了吗？”

    凌然笑眯眯的：“别认真啊，你还是别去找她了，她本来是想好好享受假期的，结果家里催她不少遍，所以她回家了。”

    姚荟穗一怔：“回家？”

    凌然：“她家复杂着呢，你的雏鸟情节还是用在视频通话上吧。”

    *

    悬浮空轨普通舱收费低廉，是远距离出行的普遍交通工具。

    舱门外和空轨壁只有不到一米的宽度，乘客只能排起长龙，人挤人等着下车。

    时予推着行李箱从普通舱出来，汇入拥挤的长队。

    前后不少人在看她。

    “需要帮忙吗？”前面的青年朝时予笑笑。

    到站后，悬挂空轨的能源链条会和站台连接。

    车体在轻微摇动后停稳开门。

    青年没有得到时予的回复，悻悻然提着行李箱跨出车门。他单腿走上站台，箱子下面的轱辘却卡在空轨和站台的接缝中，青年踉跄着，行李箱脱手。

    他惊了一下，回身去抓。

    时予已经把箱杆收了回去，提起半人高的行李箱，同时轻松地拽出被卡在接缝中的箱子，轻盈地走了出来。

    她带着淡淡的笑意说：“小心。”

    青年面红耳赤：“……”

    从站台坐上城区空轨就可以直达别墅带。

    S区根据区域划分出六个城区，6号城区从一开始就被定位为住宅用地，这里建造了除S1区外最豪华的别墅带，也在边缘竖起了破空穿云的公寓楼。

    整个别墅带通过三十六座巨型能源站浮空于城区上空，掩映在郁郁葱葱的名贵林木间，是九成蔚蓝人都在向往的空中之城。

    城区空轨的终点站可以到达别墅带外围，想要继续往里走，就只能换乘空迹车了，不过能进入这里的一般都自驾，所以空迹车很大程度被闲置在了空迹站里。

    时予通过身份验证预约了一辆，两分钟不到，无人驾驶的空迹车就停在了她所在的站点出车位置。

    她两年没回来了，这座巨大的空中之城倒是变化不大。

    空迹车停在目的地，时予付费下车。

    虽然是别墅带，但里面的别墅楼也有区分。像时家这栋，在整个别墅带里也是够格站在金字塔尖上的。

    单一扇复古的黑色欧式庭院门，就有时予三人高，宽度占了整条街道的一半。如果凑近看，上面繁复的花纹每一道都透着设计者的匠心。最匪夷所思的，是镶嵌在镂空铁艺里的冷调宝石——每一颗都是真的。

    她来到智能系统面前。

    时家财大气粗，放在门口的智能系统都是市面上最新的仿真机器人。

    穿着得体的仿真管家1号双眸闪过蓝光，它正在读取数据，“时予小姐，欢迎回家。”

    时予微微扯了下嘴角，“父亲和母亲在吗？”

    1号：“先生和夫人目前不在别墅中，时暖希小姐和荀楠少爷正在举办主题派对，您是否前往参加？”

    时予走进这扇用星币堆砌出来的大门，对马上跟在自己身边的1号说：“不用了，我直接回房间。”

    她从左手边的院内停车点上车，由1号开往暖室。

    暖室不是一间房，而是一栋独立别墅，建在主楼左后侧，是时暖希住的地方。暖室的名字也是时暖希取的，时予就住在这栋楼上。

    1号：“时予小姐，负责照顾您的暖室7号已经在等您了。”

    “谢了。”时予下车，没有让1号给她提行李，自己推着进了暖室。

    她推开粉色流光双开门，抬眼就看见穿着粉色女仆装的暖室7号等在门内。

    它微微弯腰，声音甜美活泼：“时予小姐，我们现在回卧室吗？”

    “啊，”时予被粉色晃得不得劲，两年没见这一楼的粉色，她差点就忘了时暖希对粉色有多钟爱了，“回吧。”

    暖室7号跟在她身边，“时予小姐，您真的不用我提箱子吗？”

    时予：“不用。”

    “可是会很累耶~~”

    “……”跟着时暖希的智能都格外啰嗦和腻歪，时予加快脚步，只想赶紧上电梯回屋。

    从进门到电梯需要路过客厅，时予根本不想看一屋子的粉色家具，她才走过客厅一半，就听见沙发那边的说话声。

    是她妹妹时暖希和青梅竹马荀楠。

    “楠哥，我们不要回派对了好不好？”

    “好，之后想干什么？”

    “没什么想做的，就想和你在一起，”短暂安静后，传来女孩撒娇的笑音，“我重吗？”

    “这么小一个，不重。”

    女孩在对方脖颈上蹭了蹭，刚要抬头亲吻，笑容突然一僵。

    荀楠察觉出来，垂眸看她，又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时予。

    这个会面多少有点尴尬了——对时暖希来说。

    时予当然不会觉得尴尬，除了鸡皮疙瘩有点不由自主往外冒之外。

    “姐、姐姐！”时暖希手忙脚乱，想要撑着荀楠坐起来，可手上没什么力气，撑了半天也没能撑起来，人反而又跌到荀楠怀里了。

    她脸颊通红，眼里有点水汽，不知道是羞的还是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