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萧箐不知吴禹想法,只得跟紧了他。

    石像走后,村民们一个个散去,那村长搀扶着翠花的娘起来。

    翠花娘泪眼婆娑,声音都哭哑了。

    村长也红了眼,斥道:“哭什么哭,哭有用么!赶紧回去将种子播到田里,菩萨的话你也听到了,三日后就有雨了,到时庄稼就能长上来了。”

    翠花娘哽咽,心如死灰道:“翠花走了,这家里就只我一个了,我还有什么念想去种那地,横竖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我的莲芯也走了,孩子们已成定局,你这般怎对得起翠花,她牺牲自己求菩萨降雨,本意也是为了她娘亲你不再受苦挨饿,你若这般轻贱自己,岂不是寒了她的心。”

    “为娘之人怎能眼睁睁看着儿女牺牲自己,这是拿刀剜我的心啊,我的翠花,我苦命的女儿……”翠花娘捶胸悔恨。

    吴禹便是在这时走上去,一脸关切之意,“发生了何事,二位怎么这般模样?”

    村长与翠花娘见有外人来,立马戒备起来,“阁下是何人,来我们村做什么?”村长将翠花娘护在身后,很是警惕地打量着萧箐二人。

    吴禹露出一个温和笑容:“二位莫怕,我与家妹乃芦岭镇之人,路过此地,见这里良田干涸,水草不丰,不知是何缘故?”

    村长嘴中喃喃,“芦岭镇?”想了想,问道:“可是以木工闻名的芦岭镇?”

    吴禹点头,“正是,先生听过?”

    村长露出艳羡的神色,“芦岭镇富硕,人人有饭有肉吃,有华锦美服穿,生活美满祥和,老夫怎能不知?不过——”村长顿了顿,狐疑道:“那芦岭镇距离我们村,少说几百里,且中间夹杂了雾气瘴毒沼泽,我们村也曾想移村过去,但都没能穿过那片沼泽地,你们如何过来的?”

    吴禹面上适时带上点悲戚,“不瞒先生,我与家妹本是去外祖家做客,途中遇到了盗匪,护卫家仆死的死,逃的逃,我与家妹慌不择路,也不知怎么的,闯入了一片白雾中,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这里。”

    吴禹说到白雾的时候,村长顿时了然,“那这样便说得通了,我们守灵村世代隐蔽,旁人难以进来,我们也难以出去,进出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在雾神的指引下。你们造化不错,遇到了雾神指路,否则,这会已然深陷沼泽,被毒虫毒蚁吞噬个干净,尸骨无存。”

    萧箐听得云里雾里,听村长的意思是,这什么守灵村只有在白雾的指引下才能进出,否则便会被村子周围的沼泽弄死。

    这般她更是好奇,吴禹如何知道有一个芦岭镇,又如何得知白雾之类的?

    村长听完了吴禹编造的故事,一阵唏嘘,说:“既来之则安之,两位便在我们村安置下来,若雾神显灵,你们便可回去,若雾神不再出现,那二位便只能待在这了。”

    “如此,在下与舍妹叨扰了。”吴禹抱拳感激。

    村长摆了摆手,“无需客气。”他指着翠花娘道:“刚好这位村妇家中没个劳力,农田时节,最为要紧,最迟三日要将种子播上,二位可愿帮上一二?”

    吴禹道:“愿效犬马之劳。”

    萧箐二人便跟着翠花娘去了翠花家。

    吴禹与萧箐皆长袖长衣,不便干活,翠花娘便拿了女儿翠花的衣物,以及早就去世的丈夫的短衫给萧箐二人。吴禹拿了衣服,去一旁的柴房换上,而萧箐这边,还未等萧箐换上,翠花娘看着女儿的那些衣物,睹物思人,又抽泣起来。

    萧箐叹了口气,坐到翠花娘身边,安慰道:“大娘,您别哭,您女儿一定吉人自有天相!”翠花娘听萧箐这般说,吓得停止哭泣,她朝着四周瞅了瞅,见没有别人,小声问:“闺女,你看到什么了?”

    萧箐刚要回答,说看到你女儿被石像菩萨带走了,那妇人就捂住萧箐的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悄声道:“好闺女,出去可不要乱说,没什么,你什么也没看到。”见萧箐一副怔愣的表情,妇人手上用力推了推,“记住了么?”

    那妇人很是用力,手都是抖的,像是吓出来的,萧箐不由得点了点头,妇人才将手放下。她帮着萧箐将长衣换下,说她夫家姓杜,让她唤她杜大婶,说以后若是真回不去了,萧箐兄妹二人便跟她住一起。

    换完了衣服,杜大婶拿出两个发黄的窝头,以及一小碟咸菜。她面上窘迫,不由得搓了搓手,让萧箐二人莫嫌弃,说家里没啥好东西招待。

    萧箐当然不会嫌弃,这屋子黄土掺着稻草坳成的,要什么没什么,一穷二白。明显能看出,这已经是杜大婶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两人不是娇气之人,吴禹更是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拿出一只烧鸡,用荷叶包的,刚打开,香气扑鼻而来。

    他撕了半只鸡给杜大婶,多谢她收留之恩。

    杜大婶连连摆手不要,连道:“太贵重了,太贵重了。”

    萧箐从吴禹手中拿过那半只,硬塞到杜大婶手上,“以后,我与兄长还要多多叨扰您,您就收下吧。”

    杜大婶这才收下,看着手中香气扑鼻的烤鸡,眼泪又落了下来,哽咽着说:“若是翠花还在就好了,她最喜欢吃肉了。”

    萧箐拍了拍杜大婶的肩膀,以示安慰,那胳膊瘦骨如柴,瘦弱极了。

    “对了,大婶,您能不能说说,为何那菩萨要七月七日出生的姑娘呢?”见杜大婶不再戒备,吴禹试探地问道。

    “你们问这些干嘛?”杜大婶面色惊惶。

    吴禹道:“大婶您莫紧张,实在是今日我与妹妹恰巧听到了一些,好奇地紧,再者,若是雾神不显灵,我与阿妹就是半个守灵村的人了,以后还得长住,您说上一些,也好教我们不至于犯了忌讳。”

    杜大婶沉默片刻,起身将门窗关好,再坐到萧箐二人对面。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们守灵村本来是个大村,有上千户人家,一直过着风调雨顺的日子,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听老人讲,那一日天出异象,白雾笼罩了整个村子。白雾过后,下了很大的一场暴雨,将所有人的房屋都淹没,大雨退去后,村子外围出现了沼泽之地,慢慢的毒虫毒蚁开始爬行,毒瘴遍布各地,守灵村的村民断了出去的路。一些人不信邪,妄图穿过沼泽之地,最后抛尸荒野,被毒虫啃食了个干净。后来渐渐传言,说只有得到雾神指路的人,才能够通过沼泽,去到外面。”

    “怎样才能得到雾神的引路呢?”萧箐好奇道。

    杜大婶苦笑,“谁知道呢?碰运气罢了,因为断了出去的路,又被洪水淹过,村里没有吃食,为了生存啃过树皮,吃过草根,但食盐一些重要物资除了去镇上淘换,别处是没有的。村里组织出一支队伍,基本上都是各家的年轻后生,一个个去沼泽地尝试,终于有幸运儿被雾神选中,走出了守灵村,去到了外头。但人心复杂,那些去了外头的后生,被外面的世界吸引,忘记了回家的路。越来越多的人走了出去,便不再回来了,留下的,都是不被雾神眷顾的。”

    “本以为扛过几年,重建家园后,便可自给自足。但祸不单行,大雨过后,又是大旱,庄稼颗粒无收,出村的路堵死了,庄稼地又没收成,那一年山穷水尽,几乎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然后那菩萨出现,说可以为我们降雨,但它有一个条件,要村民为它献上七月七出生的姑娘。村民是不信的,但已经到了吃人的地步,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想,一个七月七出生的姑娘将自己献了出来。那菩萨带走姑娘后的第三天,天上果然下起了雨,之后风调雨顺,平安岁岁。村民以为厄运消失,否极泰来,专门为那个姑娘造了一个石像,感恩她献身的精神。但没想到,十年后,又是干旱,又是颗粒无收,又是吃人而活,那菩萨再一次出现,要求献上七月七出生的姑娘……就这般,十年一次,次次不落,村民既怕生下七月七的女儿,又怕生不下七月七的女儿,今年年头,气候变异,又到了干旱年,而村里只剩下我家翠花一个七月七出生的姑娘,我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悄悄替她收拾了干粮,准备了好些雄黄,让她在沼泽地去碰碰运气,若能得雾神指路,便可远离厄运之地,过上正常的生活,哪怕运气不佳,死在沼泽地,也比献祭给了那不人不鬼、怪里怪气的菩萨要好得多。”

    杜大婶说到这,眼神露出愤恨的神色,显然这其中必有蹊跷。

    萧箐问:“不都说那菩萨慈悲为怀,很是灵验,要了姑娘去,也是让姑娘们在它身边学佛问道,修生养性么?”

    “什么学佛问道、修生养性,都是假的!”杜大婶说着哭出声。

    “大婶如何知道的?”吴禹问。

    “我如何知道的?我怎能不知道。十年前,我家那口子偷偷跟在那菩萨后面,亲眼看到那菩萨将带走的姑娘奸杀,那血流了一地,头与四肢分离,一共六个部分,分别埋在六个方向。我家那口子当时就吓傻了,回来后语无伦次,不知是不是发现了那菩萨的秘密,没几天便吐血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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