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君》

    大殿一片寂静。

    魔族勋贵瞠目结舌,看着那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片子就这么坐在了尊主身边,尊主的手居然还揽她腰上。

    简萤脑子里一片浆糊。妈的,不用说,长暝肯定想起来她了,而且看这架势,不仅没有一抽风将她掐死,反而还……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额,很,很敬爱她。

    可是关键是……

    按照她隐隐约约有听说的版本,加上方才那小魔突然断了的手,还有那前面跪着的没有长嘴的大哥,长暝应该是个喜怒无常、嗜血暴虐的大变态才对。

    那么即使现在对她有旧情,谁能保证他啥时候突然一发疯,上演一出红眼掐腰低声给命挖肾文学再来一句“你不是她”,最后把她掐死。

    此魔太疯批,她不能冒这个险。

    看她半晌一脸呆滞不做声,长暝又是轻笑一声,终于松开了环着她腰的手,而另一边,紧攥着她手的那只却依旧保持原状。

    简萤刚舒口气,听得他低声道:“别怕我。”

    简萤瞅着自己即使在他手里却依旧抖个不停的爪子,觉得似乎确实惊慌表现的太明显了点。

    可是……

    她瞅了瞅面前的大殿上,那没有嘴的老哥,还有更远的大殿上,那断了个手的小魔。

    怎么可能不怕啊!!!

    察觉到她的眼神,长暝嘴角一勾,遥遥指了指库罗:“这是魔域大将库罗,生来没有嘴,我正要治愈他,你便出现了。”

    简萤挠头:“啊?”

    她瞅了瞅目瞪口呆的库罗,见那老哥愣了愣神,接着欲哭无泪跪下连连磕头,瞬间眼中充满了赞赏。

    魔尊人还怪好嘞。

    其他魔也呆了。

    他们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尊主睁着眼说瞎话,把自己洗白成了体恤下属的好君主,合着库罗那嘴不是他做的似的。

    长暝勾勾手,库罗那本该是嘴、如今是光洁面皮的位置,生生被割出一道血口,浓稠鲜血顺着他的下巴滑落,痛得他捂住伤口,不住地闷哼。

    “现在他有嘴了。”长暝笑盈盈道。

    简萤继续挠头:“啊?”

    她瞅着快要痛昏过去的库罗,咋说,虽说这么一说他确实有了嘴但……怎么老感觉哪里怪怪的??

    库罗心中怨恨极了,谁家嘴是被划拉出来的!却又不得不装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朝着尊主恭敬行谢礼。

    简萤又颤巍巍看向远处那痛晕过去的、手臂被炸碎的弱智小魔,吞了吞口水。

    这总不能说是这家伙天生没胳膊吧??

    长暝轻笑:“这侍卫中了剧毒,毒素已蔓延至他的手臂,如若不及时除去,则会性命堪忧。”

    简萤:“啊?”

    这么一说,那……

    她再次点头,满眼赞赏。

    魔尊人还怪好嘞。

    长暝又是轻轻勾勾手,那小魔便“嘭”的一声炸成了血雾。

    简萤:“啊?”

    长暝浅笑:“我已送他去往极乐之处,这下毒素定能根除。”

    那血雾炸了烟萝一身,她浑身发冷,颤抖着手抹去满脸血污。

    都炸死了,当然是去极乐之处了……

    简萤再次满眼赞赏。

    魔尊人还怪好嘞。

    长暝微微皱眉,叹口气道:“我无疑逐鹿,此生只愿护得魔族安宁,与心爱之人共度余生,却不曾想,世人只因得我是魔,如此非议,竟还,编造那……”

    他蹙眉,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简萤:“啊?”

    所以,她隐隐约约有听说的那些子魔尊的诡异传闻,那什么一怒端一城千里不留人,其实都是诽谤吗??

    他明明只是想保护好自己的族人!

    魔尊人还怪好嘞。

    简萤忿忿不平:“太过分了!怎能因得自身无法决定的种族出身,就要平白遭此非议!”

    长暝叹口气,长长卷曲的睫毛低垂,看起来又无辜又可怜,却偏偏挤出个勉强的笑来:“罢了,出身如此,怨不得他人。”

    简萤很是气愤,想说些什么宽慰,却意识到言语是如此的苍白单调。

    这千百年遭受的非议,承担的压力痛楚,岂是她几句话就能宽慰的?

    她沉默了半天,底下的魔界勋贵也沉默了老半天。

    无意逐鹿……

    敢情亲手杀了自己亲哥亲爹的不是魔尊您老人家?

    还还还把自己那几位亲哥的骨骸堆宝座下面天天压着,手里边还没事就咔吧咔吧捏着自己亲爹的头骨玩……

    非议……

    您屠城的时候咋就没想过非议呢……

    似是看穿了他们的想法,长暝的目光转向祟神宫两侧低头不敢吭声的魔尊勋贵们,眼神不复方才的温和,似利刃般,冰冷阴狠,直看得诸位魔们一个哆嗦。

    他目光瞥向跌落在地的谛诃。

    谛诃只觉得一阵刺骨寒意,抬头去看,尊主哪还有方才同这丫头说话时那温和的样子!

    他抖了抖,心领神会,立即爬起身恭敬道:“尊主慈悲心肠,魔域受尊主庇佑千百年,感恩涕零,不甚言表!”

    长暝眼睛眯了眯,满意点点头,接着瞥向下一个倒霉魔,视线停留在了库罗身上。

    库罗也是一抖,捂住自己血刺拉忽的嘴,一边最新拥有的嘴露着风,说话呼哧呼哧,一边又欲哭无泪拍马屁:“有主如此,魔族幸哉!吾等愿致死追随尊主!”

    简萤感动极了。

    看看,看看,这拥有了崭新的嘴的大哥都快激动哭了!

    看看,看看,这得是多好的人,才会让魔域诸位心甘情愿誓死追随!

    看看,看看,受了天大的委屈,却还忍辱负重,视那名声于粪土!

    魔尊人还怪好嘞。

    她向着长暝投去赞许眼神,察觉到她的目光,长暝回眸一笑,握住她的那只手又是紧了紧。

    他扫视了一周,缓缓开口:“右护法呢?”

    库罗立即站出,瞧着尊主今日有意在那丫头片子面前塑造个明君身份,心道这是个好机会。

    他的远房表外甥弥刹昨日被人当街杀害,他大怒,虽与这表外甥并不熟识,但当街杀自己的远房亲戚,这不就是不把他库罗放在眼中?

    打听了一夜,才找到那几个弥刹的跟班,严刑拷打了许久才知,竟是那右护法霜玉干的。

    真真是在挑衅他!

    他本想着,尊主阴晴不定的,此事若闹到尊主那里去,指不定就触怒了尊主,多半连他们两个人一同责罚。

    而如今……

    他看着尊主,那目光几乎都快长在那丫头片子身上了,也不管自己流血不止剧痛的嘴,跪下厉声道:“魔域出了此等大事,右护法大人不知去往,简直目无尊主!”

    他换了副哀伤的语调:“尊主,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库罗把这辈子难过的事想了一遍,情绪都已经烘托到位了,马上就要落下两滴泪了,已经准备好卖惨了……

    就听得那位尊贵的魔尊懒洋洋道:“别讲了。”

    库罗:……?

    长暝弯着眼睛,瞧着坐在他身边那好奇的小姑娘。

    多半不是什么好事,别再吓着她。

    闻此,简萤弱弱嘀咕:“其实我还挺想听的……”

    库罗就傻了。

    这是说还是不说啊?

    他正在心中疯狂纠结,就感觉心口一阵剧痛,一口黑血吐了出来,惊恐抬头看着那位尊主,长暝正漫不经心把玩着简萤的手指,语调极为懒散:“没听见魔后说什么吗?”

    库罗又傻了。

    当然也不止他傻了,整个祟神宫除了长暝外还活着的都傻了。

    魔……魔后……???

    这才见面,就魔后了?!

    简萤方才注意力全在长暝的手上,这厮抓着她的手还不老实,搓悠过来搓悠过去的,她还不敢抽手,一直就这么紧绷着,于是长暝方才说了啥她也仔细听,这下一看大殿倒吸一口气全噤了声,那逼逼叨个不停兴许是因为刚拥有了崭新的大嘴比较兴奋的大哥也杵在那不知如何是好,这才意识到似乎有些子不对。

    她竖起耳朵打算吃回错过的大瓜,这才见乌压压满殿的魔都瞅着她。

    简萤:?

    这是……吃到自己的瓜了??

    简萤一脸呆滞,当然库罗也没好到哪去。

    所幸这几百岁的阅历也不是白混的,他压下震惊迅速回神,悲怆道:“右护法大人目无尊主,此为犯上;而昨日,右护法竟……当街杀害属下那可怜的表外甥……此为犯下!尊主,属下那表外甥生性单纯,不知他身份许是冒犯了他,可……怎能就这样要了他的命呢……”

    长暝似乎压根就没听,眼睛一直黏在简萤身上,头转都没转。

    见他没什么反应,简萤甩甩脑袋,忽略掉自己的瓜,皱眉道:“尊主明公正道,定会为您表外甥讨回公道!不知这位大人您那表外甥如何称呼,也好沉冤昭雪!”

    库罗“哐哐”磕了个头:“回禀魔后,唤为弥刹。”

    简萤:??

    首先,魔后是什么东西?

    其次,弥刹不是她和霜玉碰见的那欺凌弱小的魔吗??

    最后,库罗说是右护法杀了弥刹,但她在场知道是霜玉杀的,所以,霜玉就是右护法吗?

    她摸摸鼻子,不知如何开口。

    长暝察觉到她的出神:“怎么了?”

    简萤憋了半天,最后低声尴尬开口:“那什么,当时我在场,那个弥刹纯粹是欺凌弱小,后来还想杀我,我才让霜玉……额,右护法,教训他来着。”

    她说完又急忙补充:“右护法是为了保护我才动的手,请尊主别怪他。”

    霜玉这两天好歹也还算没惹她,她毒发那晚也算帮了她,而且掰正小变态之路才刚刚开始,不能中道崩阻让长暝把霜玉给砍了。

    这魔尊是个体恤下属、赏罚分明的明君,想来也会理解的。

    长暝没吭声,他那双漆黑的眼眸就这样盯着她,深邃到简萤都觉得自己快要掉入那一汪深泉中。

    她晃了晃被他紧紧攥住的手,长暝这才有了反应,他点点头,似是答应了。

    简萤这才舒了口气。

    “管教无方。”长暝道,冷冷一瞥库罗:“领罚。”

    库罗愣了愣,尊主不是还在这丫头片子面前往着明君那个样子塑造吗,怎么就……

    刚刚这死丫头同尊主窃窃私语,难道是这她说了什么?

    他恨恨不已,咬牙道了声:“是”,接着化为黑烟前去领罚。

    长暝低头,看着一脸呆滞的小姑娘,许是在反应,领罚是指什么。

    他嘴角勾了勾:“别怕,只是罚俸禄而已。”

    手中紧紧牵着的小姑娘这才恢复正常。

    大殿两侧业火摇曳,他能看到她长长睫毛垂下的阴影。

    长暝只觉心中一片柔软,捏了捏她圆圆的脸颊肉,惹得她一阵惊呼,忍不住低声笑了笑。

    在她惊异的目光中,他起身,依旧紧紧握住她的手:“走吧,跟我转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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