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暝

    魔域,祟神宫。

    漆黑肃穆的宫殿屹立于昏暗大地,宫殿台阶高数十丈,下有数百名侍卫守卫,却从不敢踏上那台阶半步,生怕惊扰了那位喜怒无常杀伐果断的尊主。

    守卫队伍最末端的几名新来的魔族侍卫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其中一名畏惧地看了眼身后的祟神宫,接着迅速收回视线,压低声音:“你们听说了吗,两日后的宴席上,殿下要给尊主献上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话说回来,咱们尊主和殿下虽是亲兄妹,但听那些有幸亲近他们的大人说,他们似乎不那么亲近……尊主生辰,殿下送礼还是数百年的头一遭……你们说,这礼物会不会……”

    “胆敢议论尊主与殿下,你不要命了?!”

    那侍卫这才后怕起来,心虚地瞥了眼身后鬼魅般的祟神宫,畏惧地捂住嘴:“我,我哪敢呐,也就一说……”

    见几百丈外的祟神宫并无反应,那侍卫心稍稍安定一些,又忍不住问到:“你们说,这礼物得好成什么样啊,定会很讨尊主欢心,不然,怎么破天荒地让咱们殿下送给尊主呢……”

    “什么样和咱们有关系吗?要我说,你就少议论,说多了总没好处,咱们啊就老老实实守着这……那是什么?!”

    说话的侍卫话音未落,诧异地盯着昏暗的前方,出现的那一抹皓白身影。

    那人在这暗淡的魔域极为扎眼,白发白衣,即使隔得太远看不清样貌,却知这人外貌定是绝佳。

    他缓缓走来,周身萦绕着一抹荧光,似能驱散黑暗。

    恍惚间,侍卫觉得自己看到了谪仙降世,却惊恐意识到,这不是谪仙,是来索命的厉鬼。

    空中不知何时凝聚起凌厉灵气,朝着数百名侍卫滔天击来,不过眨眼的功夫,几百名魔族精锐竟均被这可以用恐怖来形容的威压碾为肉泥,肢体俱碎,化为血雾。

    苍和眸间俱是冰霜,足底碾过一地血肉,却不曾沾染任何污秽。

    祟神宫内。

    墨发红衣的青年懒懒散散坐在宝座,面带漆黑面具,露出的眉眼却依旧桀骜艳丽,正漫不经心把玩着掌心头骨。

    苍和步入殿内,青年丝毫未有波澜,殷红的唇勾起一抹笑来:“怎么,苍和仙君不在你那孤云殿呆着,来我魔域是作甚?”

    他抬起眼,朝着大开的殿门方向望去,漫不经心:“哦?还杀我魔域三百精锐?仙君这是要与我魔域为敌?”

    这般说着,语气却丝毫无甚在意,末尾甚至带了丝戏谑。

    苍和步至他面前,似是未听到他的话语般,冷言道:“苍岚呢?”

    红衣青年顿了顿,接着又勾起一抹笑来:“不是在你那?”

    苍和皱眉:“你既知晓她在我身侧,这三年却并未寻她,倒是耐得住性子,这千年,你倒是变了不少,长暝,还是说……我应该叫你,卿元?”

    长暝盯着苍和看了许久,收敛起了笑意:“她不在我这。”

    “昨日她失踪,因得结界,我发觉时已晚,而残留的,是你魔域的气息。”苍和道。

    他昨晚发觉已感受不到她的气息时已晚,满心焦灼推开房门,只见一地残骸,却再无她的身影。

    苍和压住满腔的怒火,只觉双手颤抖,伸手去探,空中残留着的是浓郁的魔气。

    长暝视线转至手中头骨,咔咔作响:“我是想见她,想得发疯。可将她掳走这种方式,你认为,我忍心如此对她?”

    苍和冷冷道:“既已知晓,又不去寻她?”

    “寻啊,当然寻。”长暝眉眼弯弯,“早已安排好了相见,我何至于如此?不过……”

    他眸间染了一丝寒意:“无朝要送我的礼物究竟是何物,我怕是知晓了。”

    “无朝是么?”苍和喃喃道,眼眸中杀意溢出。

    他转身离去,迈出几步后似是想到什么般回头,看着长暝那掩盖于面具之下、无法辨别真容的面容,似是嘲讽般轻笑道:“她认不出你的。”

    他是在笑着,语气中却难掩冰霜。

    “我自然知晓。”长暝丝毫不恼,露在面具之外的眼睛微微眯起:“可那又如何?”

    ……

    祟神宫宫门大开,夜风狂作,似野兽般低声嘶吼。

    长暝懒洋洋坐在宝座上,一阵阵的狂风中,他似是又听到了苍和离开前讥讽的话语——

    “你没有胜算,长暝。千年前她没有选择你,千年后更不会。你看看你自己如今这副模样,身上还剩多少她能够欣赏的地方?容貌已毁,性情大变,最为痛恨的杀戮,你这千年间倒是干了不少。”

    他一字一句:“长暝,你拿什么和我比?”

    拿什么和他比?

    长暝眸间一冷,祟神宫上下萦绕着令人颤抖的恐怖威压。

    可是这次,他确实慢了一步。

    三年前,他听闻苍和收了名模样像极了她的女弟子,却从不信是她,只当只是容貌相似。

    不久前,他那困于万魂镇千年的残念遇到了她,那时,他依旧认为她仅是容貌相似,认为她不配顶着同她相同的样貌,甚至还想杀了她。

    直到……探得她的气息才知,果真是她。

    他很想同她说话,很想告诉她,他想她想了千年之久,很想抱住她,摸摸她的头,像曾经那样,一遍遍唤她“笨蛋小莲花”,他想亲吻她,告诉她,他做了错事,乞求她像曾经那样拉他一把……

    可他太怕了。

    长暝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

    他太怕了。

    他怕她想起来,发现曾经的少年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做了太多她所痛恨的事……

    他怕她再也无法原谅他。

    他想她想得发疯,却不敢见她。

    .

    简萤和弱智……啊不是,和睿智小魔疯狂逃窜,一路上倒是确实也没遇到几个侍卫。

    这睿智小魔显然是新来的,年轻人甚是浮躁,满脑子都在想着什么一夜暴富,一路上不知道问了多少遍:“您真的是苍岚上仙吗?您为何会在此呢?我该如何相信您呢?”

    一边看似严谨地问着,一边给简萤带路比谁都积极,生怕那渡劫大将军不封给他似的。

    简萤一边逃窜,堪堪跟上睿智小魔的步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回答着:“啊对对,我是来着,你若是不信,看看这把清河剑……”

    在小魔信任的眼神中,简萤察觉到周围环境有些子奇特:“咱们是不是已经出来了来着??”

    小魔奔跑在前,努力摇头:“不是的,无朝殿下这夤宵府弘大,没个几炷香跑不出去的!”

    简萤挠头,那为啥霜玉带她出去,虽说也是七拐八拐,但撑死一炷香就出来了,还是慢悠悠溜达出去的。

    定是这智障小魔不记路,给她绕远了。

    简萤默默感慨,连这种丝毫不记路的弱智小魔都能当王族侍卫,魔族定是快玩完了。

    前面不知何时出现一座恢弘宫殿,乌漆嘛黑的杵着,高能有几百丈,光这么一座宫殿,她瞅着都能比无朝整个府邸大了,更不用说那宫殿周遭大大小小围着一堆建筑,都长得乌漆嘛黑奇形怪状的。

    “?这里也是无朝的宫殿?”简萤疑惑,她和霜玉出去一个来回咋都没瞅见?按理来说这么高的宫殿应该很显眼才是。

    跑在前面的热情小魔马上道:“对啊,抓紧走快一点,咱们还在无朝殿下府内呢!”

    可是……这宫殿……她似乎见过来着。

    简萤步伐慢了下来,认真思索一番,想起来了。

    这确实见过,昨日和霜玉溜达的时候,她正好奇魔域环境来着,扭着脑袋转了一圈打量,就看见这么个建筑了,毕竟这高的,要是再看不见那要么脑子有问题,要么眼睛有问题。

    可是问题是,这宫殿离无朝那夤宵府有些子远……

    就算不远,很显然,她现在压根已经不在夤宵府里面了……

    简萤止步,前面的小魔见状也止步,回头问到:“怎么了?”

    简萤摸摸鼻子,思索着小魔到底是在装傻演她,还是就是单纯路痴,思绪才刚起了个头,小魔见她表情不对,瞬间换了副嘴脸:“愣着干什么?不是想走吗?快点走啊!”

    草,大意了被演了!才出虎口又入狼窝!

    这小魔不是要将她带给无朝,那要带她去哪?

    谁能比无朝地位身份还要尊贵,让这小魔不惜背叛无朝都要将她带过去?

    魔尊?

    简萤吞了口唾沫,满脑子都是霜玉那句“你们曾经是道侣。”

    道……道侣……

    不等她有所反应,小魔直接拔出腰间的魔剑,毫不客气:“你走在前,别想跑。”

    简萤:……

    人与人……啊不是,人与魔之间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吗?!!

    她现在毫无灵力,手无寸铁,虽说有清河剑,但现在她没有灵力,清河压根就不会听她的,硬碰硬定是行不通。

    简萤认命走在前,垂头丧气的。

    小魔一边用剑抵着她催促:“走快点”,一边嘴里嘟囔着:“长得像尊主那位画中人是你的福气!”

    啥玩意,啥画中人啊?

    她倒是知道自己似乎就是长暝那早死的白月光来着,但是咋成的她也不知道啊!

    而且,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的魔尊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要是得知她啥也不记得,万一一气之下把她抹了脖子咋整啊!

    简萤磨磨蹭蹭,还是踏上了那宫殿的台阶上,这一踏不要紧,她看见高数十丈的台阶上,满是血肉残骸,似是不久前发生了什么惨案。

    小魔在身后略微颤抖:“这,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可都是魔族精锐啊……”

    能将几百名魔族的精锐给整成这模样,得是啥牛逼的存在啊?

    难道是长暝??!

    日了,她真觉得长暝会弄死她。

    两人颤巍巍走上那高数十丈的台阶,小心翼翼避开地上的血肉残骸。

    远远瞅见,那大开的殿内,密密麻麻全是人……哦,魔。

    小魔抖了抖,脚步也开始迟疑,看着远远的大殿内乌压压那一堆人欲哭无泪:“这些大人物怎么都来了,我我我,我还要去吗……”

    简萤微不可查抖了抖,小魔也微不可查抖了抖,在经历了一番纠结后,睿智小魔很显然选择将自己的性命作为下半生荣华富贵的赌注……哦,还有她的性命,颤抖但坚定地继续踏上那血肉模糊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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