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

    这临近中午了,溪边也没啥人,兰芝便脱了鞋,挽起裤腿,扎起裙子就下了水。

    溪里的鱼儿都精明着呢,只要一有个风吹草动,就一溜烟跑个没影,幸亏今日兰芝来拿了网兜只要手稳,不怕捞不着鱼。

    兰芝耐心的在溪里找着鱼,持网兜的两只手抖都不抖一下。

    也亏这鱼儿贪吃,因着兰芝在网里诱饵下的足,不一会,就引了不少鱼上钩。

    只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兰芝就抓了两三条鱼和一只落单的虾。

    兰芝想着本也不是捕来吃的,有几条够他们耍耍就行了,就打算收拾收拾东西回家了。

    提着东西的兰芝,刚走过面前的一个小土包,就听见:“娘,我下水抓鱼给你吃。”一声稚嫩的童声传向兰芝的耳朵。

    只听“哗啦”一声,约摸是男孩儿下了水,一阵一阵的戏水声滔滔不绝传来。

    兰芝好像没在村子里见过这母子俩,就禁不住凑上去看了看。

    一位约摸三十岁的女子,身上穿着打满了补丁的衣服,鞋子也是破破烂烂,只是好在干净。

    头发利索的用布条缠绕起来,皎白的面庞,乌黑的发丝,让这个女子瞧着一点儿也不像是村子里的人。

    若不是那破旧的衣服,兰芝看着那女子,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妇人。

    还有那在溪水里耍的孩子,嘴上说着给母亲抓鱼,可一到水里,净在那逮那小蝌蚪了。

    身上穿着的短衫都被水给浸了个透。

    那妇人也没吱声,只在一旁嘴角含笑,边洗着衣服,边看着孩子。

    瞧着倒是和睦的紧。

    只是,不等兰芝拿起网兜准备回家,就见了一个尖嘴猴腮,走路磕磕绊绊,一瘸一拐的男子像这对母女走了来。

    “臭婆娘,死哪儿去了。”说着,就见那个男子上前一把揪住妇人的头发,从石头凳上拽了下来,转了一圈。

    嘴里也不停咒骂着:“还以为你跑了呢?怎么,没去找你的王哥?。”说完就抬手挥了妇人一巴掌。

    “还以为你自己是大小姐呢?”

    “赶紧给我滚回去,不看看什么时辰了,想饿死老子?”

    男人嘴里一句接着一句,不给女人半点喘息的功夫。

    就连一旁那七八岁的小孩儿,也没能逃过这男子的恶骂。

    “看什么看,地里的活儿干完了嘛就出来?还想要我饿你几天?”

    男人对着小孩儿,眼里的厌恶更是多了些。

    妇人也害怕,今儿原是想着李三儿去赌坊了,约摸是不回来了,就带着儿子出来洗洗衣服,哪成想,他不到中午就回来了,还是一副见谁都看不惯的样儿。

    何秋萍双眼低垂,看见了早上走时那鼓鼓囊囊的口袋,现下已经瘪了,就知道李三儿怕是时运不济,已经把钱输光了,这才灰溜溜的赶紧跑了回来,找他们娘儿撒气来了。

    可何秋萍也无奈,自己当初刚嫁过来的时候,也不是没偷偷跑过,那会儿自己人生地不熟的,不光没找到了路跑出去,还让这李三儿的狐朋狗友给撞见了,让那人给绑着送了回来。

    那天回来后,李三儿就把何秋萍关在了柴房里两天两夜,没给一口吃喝,手上脚上绑着的绳子别说解开了,松都没松一下。

    自那之后,何秋萍就不敢跑了。毕竟,她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没了爹娘倚靠,又能跑到哪儿去呢。

    一个被亲戚卖了的小姑娘,又能怎么办呢?

    原来啊,这何秋萍,本就不是这村里的人。

    十几年前,何秋萍的家,原是这兰阳县里的小富户,爹娘经营着一家绸缎庄,生意倒也红火。

    那时的何秋萍,可是县里人人炙手可热的姑娘,只因为她才十几岁,就出落的亭亭玉立。

    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就让踏上门来的媒婆一脸笑意。

    因着家境殷实,何家父母也舍得,这何秋萍,可谓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那一手丹青,更是惹得县里风流公子竞相争抢。

    何家父母也乐的有这么多人选,来让自己好挑个乘龙快婿。

    可惜,估摸着是何家惹了兰阳县的地头蛇,只一个月的时间,何家就落得个家破人亡,原本已经定好的亲事也就不了了之。

    何父与何母二人,双双自缢,只留下何秋萍一人在世。

    于是觊觎了林秋萍许久的李三儿找上门来。

    他向林秋萍发誓,若是林秋萍能嫁给自己,便是让自己倾家荡产,也会找到证据,还何家清白。

    不谙世事的何秋萍,就这样听信了李三儿的话。

    可李三儿哪儿有那么大本事还何家清白呀,况且他才不管何秋萍那破烂事儿呢。

    就这样,被吃干抹净的林秋萍过了门后,无意间在李三儿醉酒后发现自己竟然被骗了。

    原来自家绸缎庄上的亏空欠款,全是自己的亲叔叔一手造成,为了爹手里的钱产,自己的叔叔竟与赌坊里的老板,联合做假账,慢慢做空了何家钱产,而何家婶婶,又将这消息告诉了自己老家的无赖李三儿一家,教李三儿如何诓骗何秋萍,并且还借此得了十两银子。

    这下何家可是彻底没了人。

    那之前何家叔叔搬空了的账簿也在何秋萍嫁了人之后,如愿与那赌坊老板对半分了。

    只是可怜了何秋萍,本该是要嫁入那富贵家里,享富贵的,现在如今也只能日日与这满嘴谎话,整日出去鬼混的李三儿过日子了。

    兰芝突然从原身的脑子里知道了这眼前妇人的的可怜身世。

    她知道这妇人日日过得有多苦,以前每日娘做工回来,都会和她讲那李家娘子的不易。

    平日不光要赚钱养家,还要自己带孩子,家里什么事儿都要何秋萍亲自操劳。

    那李三儿只知道没钱喝酒了,回来把家乱翻一通,等找到了钱,就又去了县里,从不管老婆孩子在家过得如何。

    村里人也都看不下去,可那又能怎么办呢,谁也不想惹上李三儿这个无赖。

    无奈,只能多给何秋萍些活儿,起码让他们母子俩人能活的下去。

    这何秋萍也在有了孩子后,慢慢接受了现实,只一心一意好好照顾孩子。

    虽然她没钱送儿子上学堂,可自己早已每日抽空,教儿子一些字,读一些书了。

    最要紧的是,这李三儿因为常常不着家的缘故,孩子也与他不亲近,也得兴没染上李三儿的坏毛病。

    七岁的李子皓也因一直跟着母亲,从小虽没那些大家公子哥的风范,却也是一副翩翩君子模样,那近里的邻居,都眼红何秋萍生了个好儿子。

    兰芝站在那,看着那紧紧揪着何秋萍头发不放手李三儿,气的扔下了手中的网兜,随手看准了地上的一块石头,瞄准后就朝那李三儿砸了过去。

    只听那原本还恶狠狠的李三儿发了一声“啊”后,就应声倒地。

    他额角被石头砸出的伤,正慢慢流出血来。

    兰芝上前拉住一脸呆愣的何秋萍,心疼的望着这个妇人:“走。”

    没人去管倒在地上的李三儿,就连他的亲生儿子,也没多看一眼,俩人都步伐一致的跟着兰芝。

    兰芝的手在路上紧紧拉着何秋萍,攥的何秋萍的手都留了指甲印。

    他们都没说话,都默默的跟着兰芝。

    这边,兰芝家里正热闹。

    看完诊的林平之没着急走,他想等兰芝回来,况且他还有话对兰芝说。

    院里的兰母更是不知道从哪儿抱来的刚出生的小兔子,三只都长着红红的眼睛,一动不动的,小心翼翼地盯着站在它们面前的三个小家伙。

    贺云山胆子大,准备率先出手摸摸小兔子,只见那贺云山的手刚伸到小兔子头顶,就蓦地一下,被准备跳到另一边吃草的小兔子给吓了一跳,伸出的手也在瞬间收了回来。

    这可惹得一旁的楚慕灵发笑。

    “哈哈哈哈哈哈。”

    “胆小鬼,贺云山,你害怕。”楚慕灵肆意地笑着那被吓了一跳的贺云山。

    贺云山也觉得有些挂不住面子,便赌气地说:“哼,谁害怕?谁胆小?我可没有。”

    “要不你来摸摸?”

    贺云山不相信楚慕灵敢抱小兔子,于是胸有成竹的两只小手叉腰,信誓旦旦地站在楚慕灵跟前,对着嘲笑他的楚慕灵说。

    楚慕灵也不知怎的,也就真敢上手。

    只见她两手抱住竹筐里的一只小兔子,给它慢慢抱了起来,之后一手紧靠胸前放在兔子脚下托着它,一手慢慢抚摸着兔子的后颈。

    那小兔子竟也一动不动地待在楚慕灵怀里。

    这可让贺云山心里有些不服气。

    可楚慕灵哪儿管这些呀。

    “哈哈哈哈,贺云山,我厉害吧。”

    “胆小鬼,胆小鬼。”楚慕灵就算抱着兔子,也没忘记嘴上与贺云山拌嘴。

    一旁正专心盯着小兔子的贺云乐正想要上前摸摸小兔子呢,就被那突然从楚慕灵怀里跳下来的兔子给吓了一跳,导致被吓到的贺云乐往后退的时候不小心坐到了地上。

    原本还在和楚慕灵拌嘴的贺云山彻底不干了。

    两只手都举了起来准备要推到楚慕灵了,幸好,被从外边回来的兰芝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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