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岸抿唇,试图冷静下来,不自觉地跳过这个话题。
这人怎么说话撩里撩气的。
时岸想了想。
她计上心头。
她打算把时间线往回倒一倒,和他讲讲道理:“我们先说那个,你刚刚说的我们这个问题——”
等会,我们?
时岸愣了一下。
我们——
半晌,她语气有点期期艾艾的试探:“池凡?”
“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她有点怔怔地望着沙发上那人,池凡垂眸坐在沙发上,轮廓混着阴影勾出一块黑色。
没声音。
半晌,这人反驳:“我吃个屁。”
这下时岸不自在了。
时岸看向低着头的池凡,低着的下颌线锋利削薄。
这人没动,室内只开了一盏小灯,阴影落在沙发上,看起来脆弱又落寞。
真吃醋了啊。
她脑子里飞速转过,找到了答案。
快到暑假了。
平时暑假池凡都回家,他那些朋友都离校,要不回家,要不不在本地了。
只有池凡现在因为和她一起报了那个补习班,现在只能一个人驻留在这里。
特别是之后她白天上补习班,晚上要去和沈潜前辈补习的话,池凡就只有一个人在这里。
她是这个暑假里他唯一的朋友。
现在还没到暑假,就人都跑了,还没和他打招呼就一言不发地跑了。
最近还是两人生日的重大时期,除了她初三转学那一年,以前这段时间两人的确基本待在一起。
他会不舒服也情有可原。
特别是在看到自己和别人玩的时候。
她抿了抿唇。
她的声音轻轻地:“池凡。”
那双琥珀似的眼睛望向他:“明天生日,我们一起过吧。”
时岸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不叫别人,就我们两个。”
池凡望向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坦然地眨了眨,然后问道:“你会开心一点吗?”
见池凡微微抬头。
时岸却愣住了,她撞见面无表情的脸和……还在微红的眼眶。
这下给时岸整不会了。
“你刚真在哭啊。”
时岸换了个方向,又抬手去擦他的眼泪:“你别哭啊。”
这人冷哼:“我哭个屁。”
时岸有点心虚:“怎么从小到大都一吵架就哭啊。”
池凡面无表情:“沐浴露进眼睛了。”
时岸有点闷闷地,愣愣说道:“你别这样,看见你哭,我也不开心。”
时岸见这人顿了一下,然后偏过头——
池凡:“……”
池凡:“……出去。”
时岸:“?喂!”
怎么一言不合就开始生气啊。
池凡:“出去。”
时岸走到门口。
池凡:“新的房门密码和我手机密码一样,下次走正门,别翻窗户,不想被吓死。”
时岸点点头:“我知道。”
“那你怎么还翻窗户。”
时岸很守规矩地表示:“约法三章第一条,不能擅自闯入对方家门。”
时岸抬头:“我超有礼貌。”
池凡倒是搞清楚这个逻辑了——怪窗户不叫家门是吧。
时岸垂眸,看了看他的表情,他看起来好了,而且机会难得。
下一秒。
咔嚓。
池凡抬头,看见一个对着自己的手机镜头。
好一个——我超有礼貌。
池凡气乐了,看见他哭,她不开心?
他看这人是看热闹上头,开心地要命。
时岸还没来得及逃出门,就感觉沙发那人一个箭步冲过来,一双手径直抢过她手机。
时岸向来身手敏捷,把手机抱在怀里顺势一滚。
时岸抬脚,直接把人给绊倒了。
获胜。
时岸掏出手机,准备再来一张,低下头。
池凡被她压在身下,睡衣被蹭的乱七八糟,眼圈的微红还未消退,那双凶巴巴的眼睛眼尾上挑,有点儿薄怒地看向她,身上还带着些水珠。
池凡似乎是愣了一瞬间:“起来。”
时岸脑子一空,她抬手捏了捏池凡的脸:“你别害怕,我对你没有意思的。”
然后她又伸手揉了揉池凡的头发:“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池凡咬牙切齿:“你给我起来。”
时岸第一次乖觉地回了自己家,她躺在床上,摇摇头把脑子里的画面晃出去——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不过池凡哭起来的样子好像是还挺好看的。
呸,男狐狸精。
时岸想了想,摸出手机。
不知道为什么还坐在沙发上的池凡捞过突然亮起手机。
【回头是岸】:我完全理解,人和人还是要注重身体距离的。
【回头是岸】:但我绝对没有要觊觎你的意思。
【池】:……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啪得一下把卧室门关上了。
——
时岸吸取教训,这两天按照对待孤寡老人的方式开始哄人。
五月二十二号,下午连着两节自习课,姚言难得见池凡心情这么好,一扫前几天的阴霾。
【回头是岸】:体育课又改成数学课了,无聊。
【池】:在小卖部,要带零食吗。
【回头是岸】:我上课了。
【池】:好。
【池】:晚上有什么要带的吗。
【回头是岸】:购物清单.jpg
【池】:好。
他看见池凡微微笑了一下。
简直是三年难得一遇的蜜月期。
上次关系那么好还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他忍不住八卦的心,打开时岸私聊:“你们没出事吧。”
时岸:“没。”
“你们没有对方的把柄在手上吧。”
“那可多了。”
“你们怎么突然停战了。”
“我感觉我对池凡太差了,没能关怀到他幼小的心灵,他太孤独了。”
姚言盯着孤独看了半天。
“?”
“所以我决定多和他聊天,多关怀他,多陪陪他。”
“?”
“你也是,就算回家了也不要忘记给池凡发短信,打电话,多和他交流,这是朋友的义务。”
姚言明白了,这是把人当做孤寡老人来照顾了。
这是彻底沦落为亲属关系了。
姚言转头看向池凡。
姚言:“你最近这么脆弱吗?你孤独吗?”
池凡:“?说什么屁话。”
姚言又想了想:“需要多陪你一会吗?”
池凡:“别打扰我生活。”
明白了,孤寡老人是单方意见。
姚言确定,这其中绝对有一些误会。
池凡正皱着眉头看手机,柯学凑过来看了一眼:“怎么?凡哥还搞生日复盘呢。”
姚言解释道:“今天时岸生日。”
柯学算了下日子:“你俩生日挨这么近,平时就没想过一起过吗。”
姚言把人拉走,给柯学算了笔账:“多不合适,过生日得折中吧,他们两个人日子不好折中,一个5.19,一个5.22,折起来就变味了,谁把两人生日折到五二零过啊。”
池凡冷笑:“那不是占我便宜吗?”
姚言说道:“那不是占我们时岸便宜吗?”
柯学想了想:“折日不如撞日,我们也一起去给时岸热闹热闹呗。”
柯学听见池凡收了手机说话:“不用。”
“她说了和我两个人过。”
——
晚自习期间,时岸看向挂在墙上的时钟,离放学还有两个小时。
半晌,雷虎进来,将试卷在讲台上磕了磕:“大家收拾一下东西,今晚发张卷子,大家做个小测验,手机都给我关机了。”
听见下面不情不愿的骚动声,雷虎脸色肃然:“安静!这是桃源中学上次联考的化学试卷,很有价值,你们都给我好好做。”
刘念和顾江江对视一眼,刘念忽然转头看同桌时岸,表情有点萎靡不振:“这一套试卷做下来,晚自习不又要延期了吗?”
“好烦,搞什么突然袭击啊,我的数学试卷还没做完呢。”
雷虎扫了一圈:“做完之后会公布答案,同桌之间相互批改试卷。”
刘念松了口气,胳膊肘撞了撞时岸:“那是不是不用交了。”
时岸看了一眼题目量,不算太多:“做得快的话能剩点时间。”
她今天下晚自习就得回家。
“那是你啦。”刘念叹了口气。
刘念看起来没心思写题目,整个晚自习都在看时岸的进度,看到时岸最后落下一笔,她和顾江江了打了个手势,眨了眨眼。
刘念看向时岸:“时岸,你能帮我个忙吗?”
刘念问道:“我上次搬书的时候,把书搬到对面空教室了,你能帮我一起去搬一下吗?这样我少走一趟。”
时岸倒是觉得没什么,点头收好卷子,两人偷偷摸摸从后门走了。
黎阳中学的教学楼呈一个回字结构,高一的教室在一楼和二楼,高二在三楼和四楼,高三在最高的两层,且多集中在左侧,右侧的教室只有零星几间亮着,有一半是空的。
这些空置的教室有时就被用来放书,偶尔想要逃晚自习的人也就偷偷摸摸到这里来玩手机。
时岸先进门,开灯,就看到不对,这教室完全是空的,一本书也没有。
她还没来及转过头,就看见刘念和顾江江一遍对着对方嘘着,示意小点声,一边轻手轻脚地抬着一个蛋糕走进来。
两人把门迅速拉上,压着声音唱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时岸愣了一下,有点呆呆地看向两人。
因为爸妈的缘故,她小时候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初中少有人住校,基本都是放学就回家,同学的生日都是家里爸妈组织的,她也不爱把自己的生日告诉同学,那样还要请同学去家里吃蛋糕,但她家什么人都没有。
很丢人。
顾江江和刘念也不应该会知道她的生日。
这两人笑嘻嘻地把蛋糕摆在桌上:“当当——生日快乐。”
刘念和顾江江七嘴八舌地邀功。
刘念说道:“是上次考试填身份证号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中间几位不是你的生日吗,这是我们在高中第一个生日吧。”
顾江江反驳她:“明明是我记住的,你根本不知道。”
刘念装模作样地说大人话:“这都是我们第一次住校,第一次离开家,当然要相互照顾,生日这种值得庆祝的日子,就是见证缘分的时候。”
两人一人从校服兜里掏出个打火机,一人掏出包蜡烛,全给点上了,刘念连忙赶去把灯关了,黑乎乎的教室内,蜡烛的光芒亮晶晶的。
刘念和顾江江嘀咕:“刚刚唱歌是不是唱早了。”
“再唱一遍。”
在第二遍响起的生日歌中,时岸闭上眼睛许愿。
希望今天晚自习按时下课。
她听见窗外传来蜂拥的学生声音。
时岸心里一亮——
这个愿望实现速度还挺快啊,她这是运气到了啊。
她想到上周被池凡送给他的那个生日愿望,她决定还他一个。
趁着运气还没有离开。
她在心里默念:“希望池凡最近别总心情不好。”
她快哄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