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见

    林秀回到家,心里却还记挂着孟平远那边。

    她这次去钱府帮忙挣了二十两银子,临走之前,钱夫人又给她包了一个二十两银子的红包,并一些衣服料子。

    辛苦是辛苦些,但是报酬是真丰厚啊,比得上他们干一个多月了,她又给刘大嫂包了个红包,算是作为昨日的辛苦奖励。

    刘大嫂十分开心,多了这笔钱,她就能心安理得的搬家了。房子是早就找好了的,只是迟迟没有下定,现如今白的了这笔钱,她也下定了决心。

    孟平远一直等到半下午才回到家,林秀见状赶紧上去问道:“怎么样了?”

    孟平远摇摇头:“钱知府倒没有说什么,钱宽还被他教训了一顿。”为了不使林秀担心,他也没有提起钱知府后来半是提点半是威胁的话。

    林秀听到这话,一颗心才放进肚子里,“那还挺好,咱们就是普通老百姓,以后还是老老实实过自己的日子。”

    府试就在明年四月,日子越来越近了。

    林秀现在只想安安稳稳过自己的小日子。

    第二日一早,孟平远刚刚出门去书院,林秀也正准备去店里,还未出门,就被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给吓了一跳。

    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婆子,后面跟着几个小厮,脸上没有笑模样,孟云胆子小,讲这几个人来者不善,下意识就往林秀身后躲。

    林秀认出这些都是钱府的小厮,开口问道:“你们这是?”

    前面的婆子没有废话,直接说:“是林娘子吧,我们老爷夫人请你过府,有话问你。”

    “敢问婆婆,可是有什么事?”

    那婆子仍旧一脸严肃,摇摇头,只说:“林娘子去了就知道了。”

    林秀见这个架势,估计是自己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她转身跟孟云交代了几句,就随着婆子去了钱府。

    进了钱府,穿过回廊花厅,一直到了后院才停下来,那婆子交代她在门外等,自己进去通传禀报一声。

    昨日钱府刚办了及笄礼,今日下人们都低着头,走路做事都不发一言,惹得林秀越发忐忑起来,心里猜测着是不是昨日的食物出了问题。

    到了后厅,乌泱泱的一大群人跪在地上,钱知府和夫人坐在上首,昨日见过的那位秋姨娘此时神情狼狈,跪坐在地上小声抽噎着。

    林秀心中一颤,钱夫人见她过来就招手让她上前,转头跟钱知府说道:“老爷,这就是昨日负责做点心的林娘子。”

    “哦?看着生面孔,是谁找来的?”钱知府摄人的目光在林秀身上上下扫视了一圈。

    钱夫人开口解释:“这位林娘子开了一家点心铺子,上次乞巧节的时候兰儿去她家定过巧酥,倒是精巧不俗,所以这次及笄宴席,特地请了她来专门为宴席做点心。”

    钱知府点点头,“昨日你做的点心都用了什么材料,可有其他人接触?

    这是昨日的吃食出了问题?

    林秀注意到,昨日厨房的厨子都被叫来了,跪成一排,昨日见过的秋姨娘也在,她心思一动,估计是昨日那位葛姨娘出了问题,听说那位葛姨娘身怀有孕,难怪今日钱府如此大张旗鼓。

    难不成是钱府后院妻妾之争?

    “大人,昨日点心所有食材都是贵府采买的,夫人细心,怕有宾客不宜食用的,特地让府中的大夫一一检查过目过,至于有没有其他人接触,昨日厨房里人太多,帮忙的人也很多,这我还真未留意。”

    林秀说的都是实话,昨日光点心就做那么多,她与林大嫂两个人肯定忙不过来,钱夫人还特地叫了厨房的厨娘与一些手脚麻利的丫鬟小厮来帮忙。

    钱知府点点头,他也觉得外人不可能进府去害一个怀孕的妾室,若真是外人所为,也是受了府中人的指使。

    见林秀从进来到现在神情坦荡,并不是贼眉鼠眼之辈,挥挥手一让丫鬟先带她出去。

    钱府的家事,他也不想让外人知道太多。

    接着他又将目光放在跪着的秋姨娘身上,她哭得梨花带雨,只是到底年纪大了,还是这么一副做作样子难免让人厌恶。

    皱了皱眉,钱知府说:“昨日葛姨娘是吃了你送去的东西,才腹痛难耐,有流产之兆......”

    话还未说完,秋姨娘赶紧挪上前去,抱着钱知府的双腿哭诉道:“老爷,我冤枉啊,我是一片好心,若是真想害葛姨娘,怎么会自己送东西过去。”

    这话倒是大实话,秋姨娘看似无脑,但是却不傻。

    无脑只是年轻时老爷喜欢她这不谙世事的性格,装着装着就格外入戏了。

    她确实想害那个狐狸精,甚至做梦都想那个孩子胎死腹中,生不下来。

    她昨天去看那狐狸精确实也没安好心,但是她没有在吃食里下毒啊,这么明显的招数岂不是害了自己。

    那小贱人自从怀了孕就一直躲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出来,她想下手都没机会,她原本是想趁着昨日府中热闹让她出来转转,到时候若是小猫小狗的冲撞一下也是意外。

    可没成想最后那小狐狸精不仅没出来,入了夜,还一直叫肚子疼,惊动了老爷,叫了大夫。

    要么就是那小狐狸精自导自演,想要栽赃自己。

    要么就是夫人老奸巨猾,想看他们两个妾室坐山观虎斗,自己做寿渔翁之利。

    秋姨娘在心里暗自鸡叫一番,哭得更大声了。

    “老爷,我真的冤枉,昨日我从厨房接了食盒,一直让丫鬟拿着,全程没有碰过啊。”

    秋姨娘极力为自己辩白,老爷最近本就对她不是很待见,这要是被做实了给葛姨娘下毒,依老爷的性子,就是不把自己赶出府去,也得彻底厌弃了自己。

    钱知府叹口气,望着底下跪着的众人,良久没有开口说话,下人们都吓得瑟瑟发抖,缩着身子,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喘。

    她他转头忘了钱夫人一眼,有心想开口责问她几句治家不严,思索片刻,却又将到口中的话咽了回去。

    钱夫人倒是气定神闲,左右这件事攀扯不到她身上去,左右不过老爷怪她不会管家,她也无所谓了。

    丫鬟带着林秀走出去,林秀问:“姑娘,我能先回去了吗?”

    小丫鬟摇摇头,“老爷夫人都没发话,还是请林娘子在这里坐一会儿稍等片刻吧,我去给您上杯茶。”

    林秀没法子,只得在凳子上坐下来,心想这钱府给的钱虽然不少,可是麻烦事儿也不少啊。

    如今已经入了秋,早上还是有凉意的,钱府后花园里,各色花草打理的错落有致,有好些花草林秀都叫不上名字,一看就是名贵品种。

    她正看得专心,忽然听见假山后面有脚步声,正往这边走来。

    那人穿着一身小厮的衣服,可是待看清来人后,林秀大吃一惊,“石头?”

    这石头不是在老家吗,怎么会来了府城,还到钱府做了小厮?

    忽然,林秀睁大了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葛姨娘,怕不就是葛慧芳吧?

    石头也被突然出现的林秀吓了一跳,昨日他就见过她,不过悄悄躲开了,没想到今日她还会再来钱府。

    这下子迎面撞上,是想躲都躲不开了。

    “石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石头期期艾艾,半天说不出话来,“我就是想出来闯荡闯荡......”

    石头是个老实人,一说谎脸就红,林秀见他这幅样子,忽然严肃的说:“是不是葛慧芳也在钱府?”

    石头先是抬头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接着神色紧张的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神情才放松下来。

    他终于慢慢点点头,承认了。

    林秀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是跟着葛慧芳过来的。

    这石头怎得如此……

    林秀一时间不知是说他深情好,还是说他愚蠢好。

    她还想说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两人一阵沉默,石头才说:“还请嫂子保密,今日就当没看见过我。”

    说罢他便再没耽误,转身就离开了。

    林秀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皱起了眉头,她实在没想到这石头还是如此的痴情种。

    关键是那葛慧芳如今是钱知府的小妾,听说还怀有身孕,颇为受宠,这石头呆在这里,万一有一天被发现,对两个人都没有好处,她有心劝他几句,他却跑了。

    林秀在钱府的后花园里呆了半个时辰,也没人理她,正当她坐不住的时候,带她过来的小丫鬟捧着杯茶来了,“我们夫人发话了,林娘子可以回家去了。”

    林秀一头黑线,合着一大早将她找过来就是为了问句话,然后又晾着她半个时辰才让她回家去吗?

    林秀倒也没有自恋到要让别人把她当回事儿,可是她又不是钱府的下人,来钱府帮忙也是银货两讫,不存在谁欠谁的。

    一大早就被押犯人似的压到钱府,又被知府大人审问了一番,搁谁谁能高兴啊。

    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忍着,谁让钱府是她得罪不起的人物呢。

    回到家,已近晌午,今日的生意是泡汤了,每日店里的点心都是现做的,今日她不在,做不成点心,哪里还能做得成生意。

    她索性让刘大嫂也回去休息一日,昨日累的慌,今日索性好好休息一日养养精神。

    下午在家,孟云嚷嚷的要吃包子,这个倒简单,林秀舀上几碗面,和好了放在一边醒发,就去调馅儿。

    之前还在老家的时候,孟云最喜欢吃牛肉大葱馅儿的包子,孟平远则最喜欢素三鲜馅儿的。

    府城就这点好,下午去菜市买东西个能买到,见家里缺了牛肉,林秀赶忙让孟云去菜市买两斤牛肉回来。

    下午的肉没有早上的新鲜,不过剁碎了包包子倒是不妨碍什么。

    包牛肉馅的包子,大葱一定不能少,放入大葱一则可以去去肉的腥味,二者也可以解腻,大葱和肉最是搭配。

    她将牛肉和大葱分别剁碎,再倒入一个盆中加入葱姜水,打入两个蛋清,顺着一个方向搅打上劲,这样和出来的包子馅肉质不松散,而且筋道。

    三鲜馅则简单多了,无非就是放入木耳粉丝,酸菜也切成丝儿,杀出水,放在一起调好味儿。

    等包包子的馅料都准备好,她打开盖子,盆里的面团已经充分发酵,变大了两倍不止,用手扯开,里面呈蜂窝状,散发出一股独特的面香。

    成了——

    林秀又抓了一把面撒在案板上,将盆里的面团拿出来,在案板上反复揉捏排气,等揉好后,用刀分成一个个面剂子,擀好皮就可以开始包了。

    孟云已经开始烧水,林秀包好的包子就直接放在笼屉里,稍微进行二次醒发就可以开蒸了。

    不过一刻多钟,包子的香味就已经窜得满厨房都是,那香味勾得人直流口水。

    等孟平远回来,最后一笼包子也正好出锅了。

    林秀煮了玉米粥,盛好放在桌子上,又将包子端上来,备好几样小菜,三人就开始吃饭。

    孟云一口包子一口粥,吃的很香,孟平远看着摇了摇头:“你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看到妹妹这个吃相,孟平远有时候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小时候家里亏待她了。

    其实孟云出生的时候,孟家的情况已经好多了,那时候李氏开了店,家里又多了进项,虽说不如何富裕,但是吃穿是不愁的。

    只是那时候李氏厨艺非常一般,店里离不得人,孟大柱衙门里又忙得很,孟平远在学堂,孟云就经常一个人在家里,很多次吃饭都吃不上热乎的。

    “大哥,娘都不在,你就别管我了。”孟云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吃相有任何问题,她这是对美食的尊重。

    她吃着吃着对林秀竖起大拇指:“嫂子,你做饭真好吃,我百吃不厌。”

    林秀被她逗笑,“爱吃你就多吃点,只是晚上不要吃撑了,容易积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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