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后的石滩气温凉爽，为防着凉，大家烤完肉就立刻回酒店了。

    七点没到，田中伢子换好衣服就去招呼武田一铁和乌养系心喝酒去了，归雁槿买了杯酸奶解腻，看着窗外被路灯照亮的水泥路，想了想，换了鞋往外走去。

    打算一会儿回来泡温泉去，她穿得很随意，一身短袖短裤，头发松松地绑成低丸子头，晃悠悠朝排球场走去。

    整个度假村打造的就如一个高档小区似的，通往各处的小路也缀以锦簇的花卉植木修饰，并且贴心地在路口设了路标。

    在离场地不到一百米，归雁槿就听见了断续的击球声。

    她把酸奶盒丢进垃圾桶，走到入口，果不其然，影山飞雄正在打球。

    不止他一个，日向翔阳、山口忠、月岛萤、西谷夕还有田中龙之介都在，而更让她惊讶的是谷地仁花居然在打二传陪他们练手。

    月岛萤坐在裁判位休息，正对着球场门口，一眼瞥见归雁槿，冲她颔首示意。

    捕捉到他的动作，山口忠下意识也随他的视线看过去，顿时笑起来。

    “归雁！”

    所有人都慢慢停下手上的事情，归雁槿走进球场，听见西谷夕和田中龙之介对视一眼，点点头，“这样就凑齐了！”

    归雁槿：“？？？”

    她一脸被蒙在鼓里的表情，日向翔阳热情地摆手打招呼，几个大步就跳到她面前。

    “归雁同学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打几场比赛！”

    归雁槿环视周围，“但你们人数不是够了吗？”

    “月岛已经休息好了，但是难得谷地同学也愿意陪我们打球，归雁同学来了刚刚好！”他难掩激动。

    已经在颤抖的谷地仁花：救救我，救救我，手会断的。

    隔着球网，归雁槿也完全接收到了谷地仁花欲哭无泪的求救信号。

    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客观公正地道：“虽然我觉得可行，但是说实话，我们可能会拖你们后腿，比如你们可能会少一个攻手、二传手或者自由人之类的。”

    这确实是实话，以谷地仁花为例，让她去拦网或者接球不亚于要了她的老命，归雁槿也是，她甚至没试过几次击球，传球也是下乘，也只有接、发球稍微看得过去。

    “什么啊，原来是担心这个问题啊。”听到这句话，西谷夕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自信地指了指自己，“既然这样，接球什么的就全交给我们吧，仁花和小槿只用做自己最擅长的就行了！”

    不得不说，当自己成为球员中的一员时，西谷前辈的话语的确是能够让人安全感爆棚，帅到人神共愤的程度。

    有了他这句话，谷地仁花和归雁槿也不那么担忧了。

    西谷夕笑着叉腰，视线在她们二人之间流转，“所以，仁花和小槿有什么擅长和不擅长的吗？”

    他话音落，其他人也没有异议，归雁槿和谷地仁花思索了下，给他们交了底。

    几个男生聚着商量了下，安排出了一个“合理”的阵容。

    一队：谷地仁花、西谷夕、日向翔阳、月岛萤

    二队：归雁槿、影山飞雄、田中龙之介、山口忠

    在场几个男生们特质明显，归雁槿也觉得不管怎么分，战力上都会差距，没想到他们居然直接以她们两个女生为主轴分配，努力排出了一个完善的队伍。

    其中考虑到一队有自由人，缺少一个发球人，并且保护新手，影山飞雄不参与发球。

    至于裁判，则是被顺手抓来的庄子同学。

    不过在比赛前，还有一个重要问题需要解决。

    谷地仁花和归雁槿站在男生标准2.43米的网前，上下打量了下，默默仰头，用下巴倔强抬起的角度表示她们的不容易。

    因为看习惯了日向的弹跳力，加上归雁槿身高不矮，几个人完全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甚至疑惑为什么她们俩不在规定的站位上站好，球场上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安静。

    直到作为裁判的庄子看不下去了，走到网边，“那个，学长们，我们要不把网降低点，我记得女子排球的网高是2.24米，学姐们也不是女子排球运动员，我觉得也许可以再低一点。”

    一群人恍然大悟。

    月岛萤：“差点忘了，不是每个人都跟日向一样是弹跳怪物。”

    影山飞雄：“……大意了。”

    日向翔阳：“虽然你们好像在夸我，但为什么眼神一点都不真诚啊喂！”

    即使是一场娱乐为主的练习赛，所有人胜负欲不减，开始比赛前甚至展开了计划制定。

    “小槿发球没问题吗？”田中龙之介还是下意识地看了眼她纤细的胳膊，“接球我们会帮忙的。”

    领会了他的好意，归雁槿没有拒绝，只点点头，“没问题，虽然发不出什么强力的发球，但是球不出界之类的我还是可以保证的。”

    她顿了顿，一脸严肃，“接球可以尽量交给我，我不擅长进攻和传球，如果你们之间有人接了一传，飞雄传球的选择就会变得单一，我们的胜算也会收到影响。”

    田中龙之介和山口忠被她眼里的认真感染到，不觉也沉下心，“好的，我们会加油的。”

    庄子：“前辈们都准备好了吗，我喊开始了。”

    没有哨子，只能麻烦他人工播报流程，一队先攻，发球人是谷地仁花，等庄子话落，她紧紧盯着球击了出去，但是没有过网。

    “对不起我的错！”她连忙道歉。

    大家都没放在心上，让她别在意，把球递到了归雁槿手上。

    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归雁槿抱起滚向她的球，深呼了一口气，抬眼看见影山飞雄侧身冲她做了口型。

    ——发个好球。

    “……”

    莫名地，心跳似乎又被压了回去，归雁槿点点头，将球击了过去。

    她力气不小，球往后场落去，靠着边界，西谷夕没有犹豫把球接了起来传到了谷地仁花手上。

    脑海中还在浮现刚才失误的发球，谷地仁花下意识地担心自己的传球。

    “谷地同学传给我！”日向翔阳喊道，“不管什么样的球我都可以打到的。”

    谷地仁花怔了下，身体先一步行动起来，往他的方向托去，但歪了一些，日向翔阳没有停下，侧身斜跳，球顺着山口忠的胳膊落在了地上。

    “一队得一分！”

    庄子的声音响起，谷地仁花愣愣地看着球网，又低头看自己的手，“我把球传过去了？”

    没等她反应过来，日向翔阳已经跑到她面前，和她击掌了。

    “谷地同学真棒！”

    西谷夕也跑过去，将她围在里面，月岛萤没过去，但也淡淡地说了一句。

    “托球不错。”

    这些都给了谷地仁花莫大的自信，西谷夕不发球，直接由日向翔阳发球。

    球擦过球网，后排的田中龙之介和山口忠连忙就要来救球，只是他们刚跑了两步就被女生急促的声音打断。

    “别动，我接！”

    第一次听见归雁槿几乎是吼出声的高分贝声音，两人身子一僵，乖顺地停下，“是！”

    归雁槿抬头看着球，果断降低身体重心，弯腰去接那一球。

    “……然后把球传到二传那里。”

    她碎碎念着，无比认真地把球击了过去，“可以远一点，但是一定高……”

    影山飞雄看着那一球，虽然不是一个完美的一传，但是偏差很小，完全在他可以处理的范围内。

    他忍不住扬起嘴角，“田中前辈！”

    田中龙之介早已在左路等着了，月岛萤和日向翔阳的速度也很快，两人拦网挡在面前，后面还有西谷夕蓄势待发。

    归雁槿估摸着有点悬，默默去做拦网保护。

    田中龙之介似乎也是这么想的，把球打到了月岛萤的手上，试图打一个篮板球，可惜位置差了点，没弹起来，直直落了下来。

    拦网落下的球速度很快，归雁槿来不及去接，只能伸出左手，让球勉强落在指节上，用力向上抬，整个人跪扑在地上。

    山口忠：“归雁没事吧？”

    “没事，别管我，飞雄去接球！”归雁槿利索地站起身，也不管身上的灰。

    所有人都打得上头，见她说没事又集中注意盯球，影山飞雄看了眼归雁槿，继续往边界跑去。

    田中龙之介和山口忠已经准备就绪，开始助跑，等待影山飞雄的传球，归雁槿也全神贯注。

    在这个关键时刻，影山飞雄来了一手二次球，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月岛萤和日向翔阳还在球网另一端，此时却是赶不上了。

    “二，二队得一分！”庄子也看得一脸震撼。

    “真阴险啊！影山！”田中龙之介笑着跑过去和他击掌，“不愧是你！”

    山口忠：话说阴险不是夸人的词吧。

    归雁槿也跑过去和他击掌，然后比赛继续开始。

    庄子继续计分，然后发现时田几个不知什么时候也跑到排球场来了，战况太过于激烈，担心破坏了前辈的兴致，几个人躲在铁网的树丛后面。

    好歹天天和他们在一起训练，虽然做不到和影山飞雄他们一样能够灵活构画进攻方式，但是模仿他们用的一些套路却是没有问题的。

    加上准确度上的一些失误，日向翔阳和月岛萤也会尽量补救，造成一些出乎意料的局面，谷地仁花越来越顺手，从二队那里拿下了不少分。

    二队的发挥也十分稳定，一队的几个人都不是力量型的攻手，归雁槿接他们的球难度也低了不少，她反应不慢，除了部分距离太远的全都能接，渐渐地也就把接球这项任务承包了，由山口忠和田中龙之介专职进攻。

    将近二十分钟过去，比分也到了关键的22:24。

    月岛萤的一个假动作骗过了所有人，比分变成23:24。

    庄子只觉得场上的空气都变得焦躁了不少，背后的其他人也一脸紧张。

    逐渐习惯了比赛的节奏，归雁槿也慢慢能够在脑海里思考接下来赢球的出路在哪。

    又接了一个球，她的目光随着高抛球的弧线移动。

    虽然他们拦网平均水平不差，但是和对面比其实也是对半开，一队的进攻出其不意，他们则是力量组，都能得分，分不出高下。

    唯一的破局在哪？

    归雁槿心跳倏地急促起来，腿也变得有些沉重。

    在她。

    她心跳得愈发快。

    如果她也能去击球，那么飞雄的选择就更多了，但是——

    归雁槿盯着那颗被西谷夕救起来的球，她没试过，可能反而会拖后腿。

    日向翔阳打下的球被山口忠接住。

    “……田中前辈！”

    影山飞雄下意识扫了下周围，山口忠触球一次，月岛萤和日向翔阳挡住了二次球的球路，没有别的选择，他准备将球往左路传去。

    目光不经意和归雁槿对上，捕捉到他搜寻的眼神，脑中概率、可能性、风险飞速运算，归雁槿猛地直起身，决定赌一把。

    影山飞雄的球已经脱手，日向翔阳和月岛萤立刻跟着球移动，挡在田中龙之介的视野前。

    他们已然准备好，但球却没有如他们所料出现，在一众人震惊的目光下，归雁槿把球打在后场，拿下了关键一分。

    她助跑晚，没有充分的助跑，几乎刚好击上了球，再加上她从不参与进攻，默认的思路难得禁锢住了一队，把人都骗走了。

    影山飞雄的传球似乎也故意错开了点时机，归雁槿击球时能选择的最顺手的方向便是拦网背后，西谷夕为了防守田中龙之介的斜线球站在球网另一端，几乎不用犹豫，她找准了空当，打向拦网的后场。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听着球落在地上弹了几声，滚远了。

    当事人反而是里面唯一还在动的。

    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疼痛感尚未褪去，归雁槿抬起头看了眼影山飞雄，然后毫不犹豫地冲他跑去，一下跳到他身上。

    她激动的脸都红了，眼里像缀满星星，闪闪发光。

    “飞雄你看到了吗！我刚刚击球了！”归雁槿兴奋地指了指自己刚刚打落的球，“我看到你的眼神就懂了，一瞬间哦！就那一瞬间我立刻知道了，我是不是超级厉害！”

    她就像个考了高分希望老师夸赞的小朋友，也跟求奖励的小狗一样疯狂摇着尾巴，还没有从自己刚才的成功中缓过神。

    归雁槿开心地一直在晃，怕她掉下来，影山飞雄连忙收紧了手臂，把她稳稳托住，脸上也被她感染了笑意。

    他平时也很少会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此刻看到她灿烂的笑容，表情管理系统似乎没跟上，呆呆愣愣的，然后才缓缓露出一个正常的笑容。

    “看到了，很厉害。”

    “是吧是吧！啊啊啊啊啊啊！”归雁槿扶着他的肩膀，脑袋抵在他额头上亲昵地晃晃，“我们超有默契的！”

    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成功迈出尝试脱离舒适圈的一步，会令人那么快乐。

    而更重要的是，参与到了自己爱的人热爱的领域，并且和他形成共鸣的快感与骄傲。

    归雁槿笑得跟个傻子一样，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完全沉溺在快乐之中。

    等热度褪去了些，她拍了拍影山飞雄，想让他放她下来，视线正正对上了铁网外边的后辈们。

    “……”

    后辈们：想吹个口哨，但我是不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报告学姐！我们什么都没看见！”早乙女欠揍的声音响起，“我们只吃了五分钟二十一秒的狗粮！”

    归雁槿僵在原地，机械地转过头。

    “飞雄，快放我下来。”她小声说。

    她也是现在才发现自己完全跟八爪鱼一样缠在影山飞雄身上，腿也挂在他腰上。

    影山飞雄听话地放了下来，两个人被围着调侃了许久，直到遇见散步散到这边的木下久志才被救出来。

    “……好累。”

    回到酒店，归雁槿和影山飞雄双双叹气，化身无力吃豆人。

    “收拾一下，等会可以去泡温泉，好好放松一下疼疼疼—”

    看了眼自己身上乱七八糟的印子，归雁槿放弃挣扎，预备回去好好洗洗，小腿上却突然一疼。

    影山飞雄弯下身不知道在她腿上哪个穴位按了下，疼得她呲牙咧嘴。

    “……这里，淤青了。”

    他松开手，归雁槿这才发现腿上有一大块发紫的淤青，在她白皙的腿上格外明显。

    “晚点洗完澡，我去酒店问一下有没有药油。”影山飞雄盯着她的淤青皱眉，“放着不管会疼好几天，还有膝盖和手臂上，我都看到了，接球最好用鱼跃，你那样很容易受伤。”

    他很少会说这么多话。

    但是她没想到他居然都注意到了，归雁槿心里似有暖流源源不断地流淌，鼻子不自觉泛上酸意，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其他人都冲去洗澡了，周围没人，归雁槿抹了下眼睛，还是忍不住矫情：“我今天真的很开心，我感觉我好像能够理解你的思路了一样，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那个瞬间，我似乎也探到你所在的世界的一角。”

    “这让我，”她有点忍不住哽咽了下，“让我感到了无与伦比的快乐。”

    “……”

    他好像也知道这种感觉。

    影山飞雄抿了抿唇，缓缓道：“我也是。”

    “我偶尔，也能看到你说过的那种，”他努力从脑中搜索词汇，“油画一样的世界。”

    “……”

    听见这话，归雁槿愣了下，眉眼柔和地弯成月牙儿。

    无论多少次，她还是忍不住感慨，这世界是多么奇妙，两个性格完全不同、身处领域也不同的人竟会相互吸引，彼此深爱，还能因为爱情而走近彼此灵魂。

    “真好。”归雁槿不由谓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