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我很惊讶。
面前的这个人似乎比我更惊讶。
刚刚发生的一切太过始料未及,以至于此时此刻,我们相顾无言,别扭的像两个刚刚扭打在一起的熊孩子。
终究还是我更大气一些,主动看过去,斯内普甚至可以说是瞪着我。
“刚才那是什么?”陷于进退两难的时刻,我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来。
“一次失误。”他木讷的开口,干巴巴的声音与在魔药课上重申往坩埚里倒什么食材无异。
身为斯莱特林,我充分理解他的退却,一丝失望都没有就接纳了他的答案。
“祝你好运。”说完,我便离开了。
在关门的时候,我瞥到他还站在原地,被钉在那里似的。
这一眼,配上一室昏暗的光线,感觉自己坚固的内心塌陷瘫软在情绪中。
“西弗勒斯。“
他看过来。
“你能保证活下来吗?”
他没有回答。
“如果我不死,你能保证吗?”
他依旧没说话。
门被关上了。我也笑自己,活到这个年纪,哪里会不明白,聚散终不由人,我又何必强人所难。
日子突然好过了起来,原因很明确。
突然能闻到阳光的干爽,除了酒、咖啡,觉得果汁也是不错的选择。
突然愿意在这世上多驻足一段时间,突然又没那么怕死了。
哪怕是大战前这种紧张的时候,我却居然开始感受活着的乐趣。
很难评这个迹象是好事还是坏事,偶尔在餐桌、教师会议、又或是在地窖偶尔遇见斯内普教授,我都表现得像个彬彬有礼的衣冠禽兽。
我知道他懵住了,但我相信,就算在某些事上迟钝如他,也该琢磨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可我们谁也没再多说什么,就像过去一样,假装没发生啥是成年人基本的默契,更是两个斯莱特林的默契。因为太清楚事情的发展并不因我们的意志而转移,那许多话就到头了。
为了维持不多说的气氛,大家都太努力了,几乎到了避免谈话的地步,这微妙的变化反而让彼此的每个动作都更放大,张力拉满。大概正因此,在走廊里碰见他,心跳才响得害怕他也听到。
显然西弗勒斯·斯内普也没想到能在凌晨这个时间段撞见我,他急匆匆走进地窖,脸色比任何时候都阴沉,他在进门前才注意到站在房间门口,手里提着一瓶威士忌的本人。
“怎么了?”我意识到他的不对劲,相较于平日的敏锐,此时的斯内普整个人可以称得上失魂落魄。
只见他走过来,夺过我手里的酒瓶,仰头就是一口。
我太惊讶了,这个人不是西弗勒斯·斯内普吧。于是紧张的快速抽出魔杖,指着他。
他一动不动,只是喝酒。
几秒之后,我确认是他,若是饮用复方汤剂的其他人怎么都会紧张于我的攻击。
他在我放下魔杖之后说“别出去,邓布利多死了。”
啊?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眼看着酒瓶里为数不多的威士忌被他一下子灌下肚,这个事实让我无法把刚才那句话当成个普通笑话。
“谁干的?”
“我。”
斯内普把空酒瓶递给我。
我看到他的眼睛亮晶晶的,这是我第一次仔细去看刚杀过人的眼睛。怎么和书上说的不一样,那双眸子不是灰蒙蒙的,像浸染了朝露,是湿润的。
这双眼让我不忍探究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时,我听到地窖外一阵骚动。
斯内普的理智也跟着回来了,他打开自己的屋门,被我拦下。
保险起见,将他拽进了我的房间。
进屋后,他抬手对房门甩了一个保护咒,然后干巴巴的说了句“你没必要趟这趟浑水。”
“我知道。”将空酒瓶扔到空酒瓶堆里,瓶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斯内普快速扫了一眼那个凌乱的角落。
“你选好边站了?”
斯内普沉默的站在原地,我没杀过人,不太知道他此时的沉默是种回答,还是杀掉历史上最伟大的巫师之一的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必然反馈,但我可以理解他。
我拿起沙发上的一本半开的书,继续安静的读起来,好像刚才出门前饿得急需觅食的人是别人似的。此刻吃东西又不重要了。
一切都不重要。
他站在那里,低着头,喝了那么多酒,也没见一丝摇摇欲坠。
门外一阵骚动,有人去敲他的门,我甚至听到有人试图破他的门,然而徒劳无功。
看向他,发现他依旧木讷的站着,仿佛事情与他无关。
随后敲门声在我的门外响起,潜意识自己做主,揉乱我的头发,将木头人推到里屋,然后解开了他刚才施的保护咒,打开房门看到麦格教授抿着嘴站在外面。
“教授?”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沙哑一些,做一些刚醒的暗示。
“打扰你了,chou,非常情况。”她锐利如刀的眼向我身后剜了一下,“斯内普教授回来了吗?”
“我不知道,刚刚是不是有人找他?动静挺大的。”无辜的表情,奥斯卡的演技。
麦格教授审视着我,我也回看她。她脸色少见的惨白,犹如血色将尽。
“出什么问题了吗?麦格教授?”我努力让自己的样子显得关怀。
她看了一眼手表“明早教师会详说。斯内普教授回来的话,请你通知我。”
“好。”
麦格教授走了。
在门边等了片刻,确认不会有人破门而入之后,我才回到里屋。
斯内普还站在门边,依然是刚才我将他推进去的位置。
不同的是,他终于舍得抬头看着我。那双眼不再潮湿,眸中是我见过的死寂——莉莉·伊万斯死的那天,也是这样的一双眼睛。
潜意识又替我做主了,我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像上次一样。
“你也选了?”他轻声问。
“我不选。”我轻声答。“走一步看一步而已。”
眼前人点了点头。
凑近之后,我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不知怎么的,心里钻进来一声叹息,感触让鼻头酸涩,可理智都没来得及回过神来。
我知道自己怎么回事,那种称之为恐惧的情绪在看到麦格教授之后逐渐蔓延开来。
阿不思·邓布利多真的死了。现在不是恐惧站在哪一边的问题,我终于意识到或许霍格沃茨平静的教学日常终是走到了尽头。
那么,那许多还没有解决的事情,要怎么办呢?
比如,斯内普攥住了我拍在他肩膀上的手。力度不轻,但我也不痛。
望进那一汪死寂的深潭,试图寻到些波澜,然而也没有。它的主人只是牢牢凝视着我,连多一分的情绪都没有了。
即便如此,我也没失望。因为了解,哪怕是面无表情,那双只潮湿过几分钟的眼睛也足够让我看清和明了他现在的一切犹豫、希冀和背弃,听懂了他心底那个最难以启齿的声音,
所以我说——要不,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