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来人是个小孩子,吕洞宾也没敢还手,随后顺势退后了两步,与那孩子拉开了些许距离。心中不免疑惑,是不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可就在下一刻,正在广场上忙碌的男女老少,在听见了小孩儿声音后,却突然停下了手上的活计,径直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那架势活活像吕洞宾欺负了他们的孩子,他们要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公输千机见此,心说不好,于是,他连忙跨步上前。挡在了吕洞宾的前面,他有些不解,又有些焦急的据理力争道
“六宝你要干什么,我师傅可不是坏人,你听谁瞎说的”
“哼!大祭司说的话难道还有假?大祭司说了,外来的这两个人,会给咱们带来毁灭性的灾难,他们居心叵测,会唤醒蜃灵古海的洪荒古兽,到时候咱们大家谁都活不了!”
听了六宝的话,吕洞宾和敖捩面面相觑。他们万万没想到,才一个晚上的功夫,他二人就被编排出这等荒唐事。心中不免觉得可笑
然而,到底是童言无忌,孩子们未经雕琢,往往说出的都是真话。所以,那个什么劳什子大祭司,定然是说出了这种话的!
不过,他和敖捩,从未来过此地,又与那大祭司无冤无仇,那个大祭司,为何要说这种话来污蔑他们呢?这明显不合理啊!
原始先民们自古就崇尚祭祀,祭司的地位也很高。所以,这个祭司的一番言论,这里的居民们还是无条件相信的。
此举,还当真把他二人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那个叫六宝的孩子刚说完,就被一中年妇人一把拉到身后,随后捂住了孩子的嘴。
吕洞宾昨夜的神通威能他们都见过,她生怕孩子的一句口不择言惹怒吕洞宾,引来大祸。
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黑压压的一片,这里的人,多数骨架较大,身材魁梧,当他们聚集到一起,形成的那一道“人墙”,也足够有压迫感。
在距离吕洞宾四五步的时候,他们停下了脚步,并用警惕的眼神看着吕洞宾,不进也不退,两方僵持。
尽管他们足够相信大祭司的说法,但却也不敢轻易惹怒吕洞宾,以免引来杀身之祸。
见事情不妙,公输千机带着吕洞宾和敖捩退后了几步,极力解释道
“乡亲们,你们误会了,我师傅他们怎么可能是坏人呢,一定是大祭司搞错了,我师傅和敖捩大哥,都是修道之人,修道之人为恶,是会遭天谴的!他们怎么会顶着受天谴的风险,去做什么恶事呢!”
听公输千机这么说,众人都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交头接耳起来。
他们一方面足够相信他们的大祭司,另一方面,又觉得公输千机的话不无道理。
修道之人为恶,自有天收!轻则修为尽毁,重则身死道消。所以,没有哪个修正道之人,敢于承担这份因果。故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众人似乎也研究出了一个结果。为首的男子忽然带头表示,两步走上前来,跟公输千机对峙起来。
这男子身量魁梧,身高八尺,相比之下那有些弱不禁风的公输千机就生生被压的弱了几个气势。
“你,你,你,谷良,你想干嘛!你别忘了,前几天,你们家房顶漏水,还是我给你修的呢,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公输千机挺起胸膛,挡在吕洞宾的前面,他一边跟谷良对峙,一边使劲将吕洞宾往后推,一副“护犊子”的架势。
看到这一幕,吕洞宾的心中微微有些动容,他知道,公输千机胆子小,现在连说话都结巴,此刻的心中定然是怕的要死的。
然而,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退缩,反而坚定的挡在了前面。
由此可见,这个小伙子的心性纯良,虽然身子骨是弱了一些,但在担当方面,却是足够出彩的。
思及此处,吕洞宾一把扯过公输千机,将他带到身后,自己移步上前,直面谷良,沉声道
“我与归墟龙王敖捩,皆是天庭正仙,以斩妖除魔,惠济苍生为己任,定不会做出伤害众位之事,今天,我纯阳帝君吕洞宾,向天起誓,若生出半点伤害各位之心,必遭天谴,身死道消,三界除名!”
话音刚落,人群中掀起一片哗然。在场的人显然没想到,吕洞宾会发下如此决绝的毒誓。
同时,他们的心中,也是第一次对大祭司产生了在质疑,是不是大祭司真的搞错了.....
片刻后,谷良跟众人再度商议一番后,正色道
“大祭司说你们会带来灾难,我们信!但你又发下如此毒誓,我们也信!既然这样,过两日的社祭日,你们二人去给社树献祭祀礼,若社树接受了你们的礼物,红绳不断。我们便信你”
“但若社树不接受你们的礼物,红绳断了,你们便自行离去,离开我们的城寨,是生是死,亦与我等毫无关系。纯阳帝君,你看可好?”
谷良说完,吕洞宾显然一愣。
他本还想着会与谷良有一番纠缠,却没想到他提出的竟然是这等要求。
他们的去留,竟完全取决于“一棵树?”
不过,若真是那常年接受祭祀的社树,想来也有了灵性。
有灵性就好办,届时再向它献礼时,它也定然不会驳了他纯阳帝君的面子。
想到此,吕洞宾微微一笑,爽朗答道
“好,一言为定!”
见二者达成一致,众人也纷纷散去。
吕洞宾也领着公输千机和敖捩,往山上的公输寨走去。
发生了此等事,想继续逛城寨,显然已经是不可能了。与其在外面遭受白眼,还不如回去了解一下社祭的过程。以防出现什么纰漏。
敖捩一边走,一边凑近吕洞宾,小声说道
“真没问题吗?便是我,也不敢接受你的祭祀,那社树,区区一个还未成妖的树,接受你纯阳帝君的献祭,就不怕折了它寿吗?以上祭下,这家伙恐怕要遭天罚。”
吕洞宾轻笑一下,小声说道
“无妨,我就是给他系个红布条,就当是给它赐福了,算不得祭祀”
吕洞宾和敖捩说话的声音很小,公输千机在后面听不太清楚,但尽管听不真切,他大概也能猜到二人定然是因为社祭的事而操心。为了纾解吕洞宾的情绪,公输千机两步上前,对着吕洞宾笑着说道
“师傅,应龙大哥,你们别担心,社树一定会接受你们的礼物的,千机知道,你们都是好人!”
吕洞宾微笑着点了点头,随手揉了一下公输千机的脑袋,将他那本就凌乱的发型弄得更乱了一些。
经此一事,吕洞宾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身体羸弱,贪生怕死”的公输千机了。当他敢为了保护他们而挡在身前的时候,这种勇气便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了。
同时也觉得,他吕洞宾,以天赋资质来作为收徒标准,也果真是狭隘了一些。
人无完人,术业有专攻,刨除武学方面的天赋,公输千机机关术方面的造诣,放在外面不说是独步天下,也可作为宗师传承了。
想到此,吕洞宾望着前面的公输千机,陷入了沉思。或许,他的纯阳除了剑宗,气宗,和丹宗,该迎来新的一宗了......
白天的公输寨,比夜间显得更加气势恢宏,但却清冷异常,一个人也没有。
刚来的时候便听公输千机说,公输一族除了他没剩下其他人了,想来,都是为了异生门而献祭了。
倾一族之力千百万年不变,这种精神堪比当年的愚公移山,不得不令人感叹与钦佩。
为了不让公输千机伤心,吕洞宾与敖捩二人心照不宣,谁都没有提及半个字。尤其是敖捩,因为他的虚鼎之中,现在还用秘法保存着一具尸体,看这情况,大概率上是公输千机的族人。
看着走在前面,在寨子里敲敲打打,修正着机关的公输千机,吕洞宾忽然觉得,如果他永远不知道族人的遭遇,就这么无忧无虑的活着也挺好......
回到卧室后,吕洞宾透过窗子,望着天空中的“太阳”,不禁有些感叹这东西的神奇。
起先,他试着用纯阳诀调动阳气与其勾连,希望利用这“太阳”的阳气在此间修炼。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类似太阳的东西竟然并没有像太阳那样的炽烈阳气,充其量只能算是个有温度的发光体。
吕洞宾思索了这些年的经历和阅览的古籍,在他的认知范围内,他竟有没发现任何一种东西能发出如此耀眼持久,堪比太阳的光芒。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敖捩,你说天上那个太阳像什么?”
闻言,敖捩来到窗子旁,定定的望着天空中的发光体。有些犹疑道
“说不好啊,那么圆,那么亮,像太阳被”
听到这话,吕洞宾翻了个白眼,心说像太阳我还用你说!
随后,敖捩又看似无意的补了一句
“但是,从它的打开方式看,你说它像一个眼睛,也没毛病。二郎真君那第三只眼,也是这么个开法”
眼睛?!敖捩的一句无心之言,却让吕洞宾的心中泛起了波澜,眼睛,确实像眼睛啊!但谁的眼睛,在失去了主体后,还能有如此大的能量呢?
想到此,他摇了摇头,暂时把这个想法抛诸脑后......
“师傅,应龙大哥,这是我为你们准备的红布条,你们一人一条,收好。这东西我都检查过了,一准没问题”
公输千机上前,递给吕洞宾二人一人一条红布条,显然是对自己的手艺相当满意。
吕洞宾与敖捩接过布条,用神识探索一番,确定没问题后,便随手收在了虚鼎之中,他们也怕收在外面出什么问题。
窗外的机关不断运作,咔咔的声音让整个空寂的寨子充满烟火气,就好像有许多人也在此处生活一般,异常的平静与祥和。
就连孟极也翻着肚皮,支棱着两条后腿,勾着两只前爪,扭成了“蛆”,睡的打起了呼噜。
这是猫科动物在极度安全的环境中才能睡出的姿势。
由此可见,这孟极对吕洞宾他们,有多么的信任。
突然,门口传来些许响动,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睡的一塌糊涂的孟极,突然翻过身体,俯身一窜,“嗖”的一声就朝声音的来源扑了过去。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下一刻,便听得“嗷嗷”的怒吼声,从门外传来,那声音充满了穿透力。
“千机,救命,救命啊 是我,是我!你别让它吃我”
一道男子的求救声从外面传来。
而公输千机听到后,便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出去。待他出门的那一刻,就见孟极将一男子,死死的扑在了地上,呲着长牙,不断威慑,敌意十足!
看清楚地上男子的样貌后,公输千机赶紧抱着孟极的肚子往后拽,生怕它一个“开心”一口将那男子吃掉。
“毛毛,别冲动,自己人,他是我朋友!”
尽管公输千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对孟极的影响力几乎为零。那孟极,似乎并没有受到他的任何影响,依旧对地上的男子敌意十足。
听见响动,吕洞宾与敖捩也来到门口,见孟极不为所动,吕洞宾赶紧出声喊道
“毛毛,退下”
听了吕洞宾的指令,孟极心不甘情不愿的从那男人身上跳了下去。临走时还不忘继续发狠,呲着牙吓唬他。
见孟极躲开,公输千机赶紧拉起地上的男子,一边用手拍着他身上的土,一边说道
“江祖,你怎么来了,有没有伤到哪”
男子整了整头发,扶着腰,哂笑道
“我这不是听说你拜了从外面世界来的两位仙人为师吗,那日,白衣大仙一招破城防,我着实是崇拜的紧,所以今日也想来看看,想着两位大仙,能不能也收我为徒”
一听说收徒,吕洞宾的表情一滞,光一个公输千机就够让他头疼的了,再来一个,他估计得被闹腾死。
他与敖捩,如今当务之急是找到出去的路,并尽力将这里的人带出去,其他节外生枝的事,他真的是不太想做。所以,对于江祖的话,吕洞宾并未回应。
听了江祖的话,敖捩没有作声,默默的退回屋里,公输千机扶着江祖,来到屋内,并向吕洞宾二人正式介绍道
“师傅,应龙大哥,这是我的好朋友江祖,他也非常仰慕你们,今日特来拜会!”
见公输千机介绍自己,江祖连忙上前,脸上堆着笑道
“纯阳帝君,归墟龙王,在下江祖,那日见帝君显露神通,着实钦佩异常,故今日特来拜谒”
说着,他便单手握拳,扣在胸前,并弯下腰鞠躬。
想来,这便是这里行礼的方式。
礼行完,吕洞宾便开始打量起这个江祖。相比公输千机的衣服,他身上的衣衫着实是破旧了一些,那黑色的粗布,已经被洗的掉了颜色。他目测不过二十的年纪,长相一般,但那双眸子中,却总透露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思索之际,吕洞宾有用神识探了探江祖的身体。在未发现异常后,微笑了一下说道
“江祖小哥有礼”
相比吕洞宾的温和,敖捩却显得有些不耐烦。
敖捩虽是归墟龙王,但却一直没有什么龙王的架子,平日里待人也算和善,但今日不知怎的,他就是对这个江祖有着极强的排斥感。
他总觉得,这个江祖的身上,有一股乌鸦的腥臭味,还有一股腐尸的味道。
敖捩特意用神识探寻了这个江祖的身体,却并未发现异常,可即便再正常,他也很不喜欢这个江祖。
最有意思的是,从江祖进门开始,孟极就一直躲在吕洞宾的身后,呲着牙对着他发狠。
自认识孟极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它对某个人有如此的敌意。
吕洞宾几度试图安抚孟极的情绪,却也没什么太大的作用。最后也只能稍有歉意的对江祖说道
“江祖小哥,我这灵兽是刚收伏的,有一些野性,还请江祖小哥莫怪”
“无妨,无妨!”
说着,江祖又嬉皮笑脸的朝着吕洞宾的方向靠近两步。
见江祖靠近,孟极立刻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它一个飞身朝着江祖扑了过去。
“啊,救命!”
江祖为了躲孟极,惊慌之下猛然间蹿到了吕洞宾的背后,双手拽着吕洞宾后背的衣服来回拉扯,战战兢兢的不断闪躲,一时间,吕洞宾让他拉的左右摇摆。
“毛毛,停下!”
许是让他拉扯的心烦意乱,吕洞宾当即呵斥了孟极。
见吕洞宾生气,孟极也只好就此作罢,它眼睛死死盯着吕洞宾身后的江祖,谨慎的退到了墙角。并压低身子,时刻保持着攻击的姿态。
许是被孟极吓到了,江祖松开了吕洞宾的衣服,连忙跑到门口处,趴在门边,心有余悸的说道
“这孟极显然是不喜欢我,我还是先走了,千机,二位大仙,我改日再来拜见”
说着,便头也不回,连滚带爬的从公输寨“逃”了出去。
江祖走后,孟极立刻恢复了正常,它像委屈一般呜呜的蹭着吕洞宾的小腿,似乎在寻求安慰。
吕洞宾俯下身子,摸摸它那毛茸茸的脑袋,耐心说道
“毛毛,那江祖再不济也是客人,下回切不可如此鲁莽了”
听吕洞宾这么说,孟极却一反常态的不服,它不停地呜呜,随后扭头朝着角落走去,到屋子的角落,一屁股躺在地上,背对着吕洞宾。那样子似乎是时刻诉说着不满
“你.....”
孟极这样,让吕洞宾有些无奈。
“这事不怪孟极,我也不喜欢那个叫江祖的小子,他的身上总有一股乌鸦的味道,还有腐尸的味道!”
敖捩走到吕洞宾的身边,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态度异常的坚定
听了敖捩的话,吕洞宾却不以为意,他有些不可理喻的望着敖捩,笑着说道
“乌鸦的味道?腐尸的味道?我怎么没闻到。更何况,刚才你不也是用神识探测他的身体了吗?他分明就是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有腐尸的味道”
敖捩闻言,微微皱眉,他也知道,吕洞宾的话没错,但作为一个兽类,嗅觉自然是比人的嗅觉灵敏的多的。孟极虽然攻击性极强,但一般情况下对自己人比猫还要温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对江祖有这么大的敌意。
但没有证据,单凭嗅觉这一点,完全无法证明江祖这人有异常。与其因为这事跟吕洞宾争论,莫不如时刻警惕这人搞什么阴谋
想到这里,敖捩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那可能是直觉吧。总之,你我二人小心一些,我这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
吕洞宾闻言,点了点头。
公输千机走了过来,挠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师傅,应龙大哥,让你们见笑了,江祖是我的朋友,这没打招呼就来了,还闹得如此不愉快,真是惭愧,惭愧”
吕洞宾闻言,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无妨,都是意外,不过,这个江祖从小就跟你是朋友吗?”
虽然吕洞宾确定江祖没有什么问题,但孟极与敖捩的异常,也不得不让他心中犯起了嘀咕。小心一点总不会错,他还是要问问这个江祖的来历。
公输千机上前,一脸自豪的拍着胸脯道
“没错啊师傅,江祖比我大几岁,今年有十九岁了吧。我们小时候就在一起玩,因为他没有爹,所以一直受众人排挤,没人愿意跟他玩。也就是我,胸怀宽广,一视同仁。从来没嫌弃过他。他呢,也被我的人格魅力所吸引,就跟我成了好朋友呗!”
要说吹牛不打草稿,毫无自知之明这件事,在这个小世界里,公输千机要说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了。
不过,公输千机的幽默风趣,也成功缓解了吕洞宾二人那忐忑的心情。江祖的出现,亦如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一般,谁也没有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