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蚊大计

    出了洞口之后,事情发展得并不如预料中的顺利。

    姜江沿着河流往下走,又翻过了一座山丘,才来到地势平坦的地方,见到人烟。

    那是一个依山而居的小村子。头上包着头巾的婆子、媳妇在穿梭在院子厨房之间忙碌着,两腮有着红晕的稚童在泥地上扣着草洞,姜江在村路上边看边走,偶尔有擦肩而过的人,会用奇怪的目光打量她。

    这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世界。她真的穿越了。

    姜江早就猜到了,但是直到这一刻,看着这些活生生的人,她才有了真实感。

    那以后,就在这个世界踏实地生活吧。

    ……

    热闹的大集市在镇上,赶过去还有很长一段路,姜江没去。小村子里一般也会有自己的小街,姜江寻了人问了,不远,一会就到了。

    街市还算热闹。姜江先给自己置办了一身粗布衣裙,一是因为路人异样的目光和指指点点,二是之前在山谷里,为了方便活动,姜江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稍做裁剪,此时穿着这样的衣服招摇过市,姜江担心招来泼皮无赖。她现下孤身一人,人生地不熟,还是谨慎低调为好。

    将自己融入人群之后,姜江拿之前在山谷里从头上拆下来的首饰兑了钱,先在小摊上点了碗馄饨,配上买来的炸油面果子,一口干一口稀,吃得她差点飙泪。以前不觉得,现在在那谷里住了一段时间,出来喝个馄饨汤,都觉得亲切。

    祭了五脏庙,姜江才如狼入羊群般,在集市上买了起来。

    最重要的肯定是穿衣吃饭两件事。

    米得买吧,姜江是大米脑袋,一顿不吃米饭,其他吃得再多都感觉没正经吃饭,四舍五入等于这些天她在山谷都没有吃饭。

    油盐酱醋得买啊,柴房里本来的调料闻着都像坏了,姜江只敢忖度着用那个盐,每次都是悬着心的,这要是把人吃坏了,都没大夫看。

    还要买点布、席子、枕头、针头线脑的……

    这个小集市不大,但是看过去的每一样东西姜江都觉得自己需要,但是又想着还要过山洞,就不得不挑些紧要的买。

    哪怕是这样,最后姜江身前的东西还是摞得跟小山似的,她不得不又花了一吊钱买了辆板车,将东西都放在板车上拉着走。

    回去的路上,又路过了那个小村庄,时间正值傍晚,家家炊烟,人语响动。

    姜江还是和来时一样默不作声地边走边看着,说实在的,有一瞬间,她动了一个念头,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别回那个山谷了,那里什么都没有,就在这样的小村子住下吧。

    但她只有一刻的动摇,随后便清醒了过来。且不说自己现在这个情况,不知道这具身体是个什么来历,暴露了有没有麻烦,单说姜江这下山一天的所见所闻,就足以让她宁可选择山谷。

    这里是真实的封建社会。小小的女孩子像个小大人一样照看弟弟、打扫鸡舍,像个陀螺一样在院子里转。喝得醉醺醺、胡子拉碴的男人喊着自家妻子“贼婆娘”,蒲扇大的手掌肆意地朝一个弱女子身上挥着,转身对来的客人陪笑脸:“这婆娘不懂事。”

    哪怕是姜江自己,走在路上街上,也有人盯着她打量,目光赤/裸肆意。那一刻,即使知道自己有法力,姜江也从心底涌出了害怕,就像自己是无主的货物,可以被肆意掠夺。

    如果以这样来历不明的身份,住在这个将女子当作次等人的世界里,光是这样想着,姜江就从心底生出来排斥。

    还是回山谷去吧。

    夜晚,姜江就在山林里猎户歇脚的茅屋里凑合过了一夜,天亮了继续赶路。

    好不容易赶回进山谷前的那条长长的山洞,姜江才发现,回去的水路是逆流的!

    姜江望着板车上大包小包的东西,觉得正常的走路、潜水怕是行不通了。

    她先少背一点东西,从山洞的岸边走到头,潜回山谷。这一趟最重要的是,在这头找到一棵结实的大树,在大树上绑上绳子,拉着这根绳子再潜回去。

    这样,姜江就能用法术化三个大球,把剩下的东西分三分包在里面,像三个气球一样浮在水面,然后再把气球系在自己身上,自己拉着绳子回去了。

    说着简单,但是等姜江一趟一趟地把这些气球运进山谷之后,手脚都泡得发白了。

    姜江找了个太阳和煦的地方,靠着一块大石头上歇了半天,才觉得浑身的酸痛和水里的寒气都散了些。

    这些买回来的货物,运回姜江住的小木屋的时候,姜江把他们仍旧放在法力大球中,掌中发力,它们便悬浮在姜江手掌上方,远远看着,倒真像牵了个气球。

    回去把这些东西收拾归位,又是半天时间。

    但是这次姜江却甘之如饴,因为有了这些东西,在山谷里的日子终于能好过一点了。

    姜江又去屋里看了那个被救上来的人,他还是静静地躺在那,都两三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连姜江走之前留下的干粮都没动过。

    这样下去,恐怕人还没醒过来,就要先被饿死了。

    姜江先给他唇上沾了点水,又去给他煮了碗糊糊,好歹给他喂了下去。

    最后犹豫着,给他输了一点法力。姜江不知道怎么用法力治病,只能掌着一团法力轻轻推向他,一边默念“好起来,好起来”。

    这次倒真是有反应了,这人嘤咛着皱了皱眉,然后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平静。

    姜江把他运到木屋外面,让他靠坐在檐廊上,她要去熏蚊子了。

    蚊子真的,姜江只想让它死。

    但是之前,哪怕姜江已经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木屋,把所有的空隙都补上了,但是已经飞到屋子里面的蚊子,姜江还是拿它们没办法。更别提东西南面三扇窗,没个窗纱,什么都挡不住。

    那时,姜江只能拿了火盆,在里面放些青黄各半的野草,拿火点了,烧出一股股白烟,以此来熏蚊子。但是这白烟呛人得很,烟散了蚊子还来,属于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这次,姜江买了粗布回来,将支起的窗格上蒙了布,虽然不能与蚊帐相比,但是这粗布既不会遮住光,又能挡蚊子,实在是很好了。

    这次姜江再架起火盆焚烟,等烟散了,屋里终于清净了。

    躺在铺了新席子的床上,没有蚊子骚扰,姜江一时反而兴奋地有点睡不着。

    但是天黑了,又什么都做不了。来山谷那么久,姜江终于觉出点孤单寂寞来。

    从床上翘起头去看,那个人还是安安静静地躺在西窗下。

    算了,姜江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今天累了一天了,明天吃什么呢,姜江想着想着渐渐沉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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