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倾城旗袍会馆

    马路两旁，错落有致、绿肥红瘦的玉兰花已开出朵朵暖白与淡红色的素雅花儿，给上海城这座繁华又清冷的东方都市添些许清幽。

    两人走在落叶凋零的人行道上。凉风拂过，容光焕发的清水觉得神清气爽，这是遇见倾城以前从未有过的美好时光。放眼身旁地上一些柔软素雅的小野花安静而自然生长绽放着。多是些不能食用的花草，所以它们安之若素。见树上凋零飘落的花瓣。“倾城，若今生你我未能遇见，应是怎样一种遗憾。纵是花开花落，月落又月起……”清水莞尔一笑。脸上些许愁绪渐释然，“洛神清思。”

    倾城嫣然一笑。如月秋水似乎藏着千言万语和缱绻。不语。

    人间大道是沧桑。一个歌舞升平又醉生梦死、金戈铁马而战火纷飞的年代，春花秋月与花前月下亦会有着那么多的未知。感怀，留给垂暮之年时候的他们，美好应是比落寞多一些。

    寒风吹拂脸庞，穿过身旁身着旗袍倾城的三千青丝与衣袂，一种绝世而独立的美。

    冬季和煦的寒阳穿过街道两旁连绵起伏的建筑，丝丝缕缕晨光映照开来。古朴素雅的傾城旗袍會館幽静坐落在期间，两人身前。入得旗袍会馆内，倾城便和清水一起融入衣服堆里……

    清水跟随倾城经过数月的不断学习与见识，已经对旗袍的元素与制作有了起源、发展至完善的了解。知道由倾城开创的旗袍文化里：旗袍有海派，苏派、京派、广派……之分，是为适宜不同性格、场合、风格、乃至爱好……的人群。海派，既主流上海以立领为主，婉约端庄、又婀娜多姿，亦可雍容华贵或清尘脱俗，包罗万象；苏派，则由苏州发扬开来，如江南女子的小家碧玉或温婉柔情、精致；京派，流行于北京，有着传统皇室的矜持内敛与固守作风；广派，发展于南方沿海，时髦开放，多见于后来的改良款旗袍。

    旗袍，相比西式的立裁有省，最为经典的应是一片式平裁无省罢。宽松舒服，将东方女子的婉约庄重推向极致。而有的女人是幸运的，－－如倾城，无论西式立裁有省旗袍、还是中式平裁无省旗袍着在她身上，皆极致。有如《诗经》－－华夏女儿之美。

    冬季短暂的白天，暮色来临。倾城依旧停留在旗袍制作的繁忙里，身上沾着碎布和丝线也不去理会，忘记身旁的人儿，哪有平时落落大方的千金小姐模样。

    上海城中，冰凉的寒风游过行人车马往来、古朴与时髦相交辉映的街道，斜阳西下，苍茫暮色降临。天地间亮起了红通通的灯笼，斑驳夜色中点点红，亮起了白茫茫与黄澄澄的电灯、霓虹灯和煤油灯……灯色深远而朦胧中是官宦商贾和富贵人家的声色犬马与歌舞升平；一边是社会底层人民和边缘人的枕戈待旦和醉生梦死徘徊挣扎。十里洋场和法租界随处可见奇形怪状的西方男子、长相猥琐的日本男子、水性杨花的日本女子与搔首弄姿的西方女子。其中自然有着土里土气、流里流气的中国男人女人。

    龙凤堂大楼内，一肥头胖耳的中年男子正搂着一位风韵犹存的女子，斜坐在黄杨木靠椅上，风韵犹存女子身旁坐着一位中年女子、躺着一只浑身雪白的狐狸，这些人正是之前青龙帮的二把手赵来福、斧头帮的遗孀张媚娘和张水仙，及狐狸白娘子。

    “老子隐忍了半年，养兵蓄力，当下很快可以重展拳脚，光复我青龙帮了！哈哈哈。”赵来福笑，一副小人咋富模样。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如今，龙凤堂方步入正轨，很多事情尚未有把握，你能确定不被二次重创甚至斩草除根？”张媚娘轻笑。

    “到时候别说你们青龙帮，我们斧头帮恐怕也再无翻身机会了。”张水仙道。

    “哼，妇人之见。”赵来福一拍身下椅子，“这黄杨木之前是王青坐的，现如今是我的宝座。靠的是什么？还不是你赵哥哥我英明神武！”

    张媚娘将来福推开：“丧家之犬罢。我看你除了一身肥油滋润不少，却也看不出多少手段来。见了他，还不是唯命是从灰溜溜的叫东不敢往西。”

    “你！他李清水算什么？虽有些许聪明，不过是一个流落他乡拜倒在女人裙底的称臣之人而已，老子打心底瞧不起这小男人。”

    “莽夫之见。”张媚娘不以为然，“当前情况是，他李清水有郭公馆为依仗，郭公馆背后是国□□军撑腰。且不说其背后还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李氏家族。”

    “依你们觉得下一步怎么办？”赵来福看下身旁二女。

    “我们也只是妇人。”张水仙微笑，“不过，我觉得咱们可以暗里集结人手联合其它零散帮派，之后弄他个措手不及。”

    “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斧头帮这近来也断断续续接收了不少姐妹！然而，这不够，武器方面我们有待提高。”

    “哼，没有十全十美的时机。”赵来福眼里闪过一抹凶光，“上海滩，终是要天翻地覆的。”

    “繁华又怎能平静如水。”张水仙淡然一笑。些许苍凉。

    “此事，我们还是等待些时日，须从长计议。”张媚娘道。

    两个手下匆忙进来：“来福哥！媚娘姐！”

    来福一脚踢倒手下阿松：“慌个鸟啊，快说。”

    “啊坤，发生什么事了？慢慢说。”张媚娘看向女手下，微笑道。

    “原属我们名下的赌场被堂主让人砸了。”啊坤道。

    “当铺也被堂主让人砸了。”啊松爬起来道。

    “这家伙莫不是见鬼了。”赵来福肉疼道。要知道黑当白当，这可是原青龙帮的不小收入来源。虽说归纳龙凤堂经李清水掌管后有所收敛，偶尔的背后小动作还是不可避免。

    “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张媚娘微笑，脸上看不出太多悲喜痕迹。“关闭赌场，将其改成衣作坊，这事情前段时间堂主就说过。破而后立！也罢。”

    女人真正喜欢的只有两种男人：君子和强者。君子德行温润如玉，可让女人倾慕；强者气场闪耀，可令女人仰望。此外的，多半沦为跳梁小丑罢。

    夜色朦胧。郭公馆外，清水和倾城并排行走在围墙下。“如此暖很多罢？”清水牵着倾城的手轻轻揉搓，道。

    倾城微笑：“嗯。”转而道，“当铺和赌场改为衣作坊的事，下面的人会否有反弹？”

    “之前青帮和斧头帮的产业，虽说这一年来归纳龙凤堂掌管有所改变，然而类似地下当铺，赌场这些东西性质上还是灰色地带。因此无家可归、妻离子散、甚至家破人亡的时有发生。”

    “如同洋烟馆，叫人满目苍夷。”倾城道。“但愿、人间少些凄清与苍凉罢。”抬头望苍穹，一弯月儿游走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