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冰川上，顾朝倒在血泊之中，胸口拳头般的大洞正在滋滋往外冒血。
她意识开始涣散，耳边好似听到了深渊中的喃喃低语。
像是幻听。
一道稚儿般的声音响起：[邺勉即将为失魂的女主妤宁合成新手礼包回魂丹，世界线收束，主线任务即将开启，……顾朝获得奖励积分50点。]
什么新手礼包……她不是在修仙吗？
她都要死了，还奖励什么破积分？
顾朝看到面前那丹炉盖完全的掀开，身体开始变得轻飘飘的。
……
“顾朝，你可知错。”
那声音如缈缈仙云中飘来的钟罄音，无欲无爱，低沉又蕴含内力，句句入耳。
第一仙宗混元宗的刑罚殿内跪了个女弟子，只穿着件灰宽炮，却依旧掩盖不了眉眼的清丽。
那责问声回荡在殿内半天，却不见人回应。
“顾朝。”坐于位首的男人又唤了遍这名字。
顾朝猛然中从睡梦中惊醒，关禁闭数日令她疲惫不堪，她竟在殿内打起了盹，而且她竟然还梦见最疼爱她的大师兄竟要杀了她。
这怎么可能嘛……
“师尊，我错了！”
“咚”得一下，周围人就见这名女弟子将头用力磕在玉石铺就的大殿上，一下又一下，咚咚作响。
各峰的长老们都来了，内外门弟子三千全聚于殿堂内，谁都没想到这恶毒的女人竟一下就认罪了。
倒把一群要开口指责的道德标兵们一时间愣成了哑巴。
顾朝没停止磕头，认错态度极其诚恳良好，但心里――
这么大阵仗？！喵喵喵？
总之先蒙混过关，呵……
她余光瞄到临近她站的一个弟子流出了鼻血，赶紧把偷偷捏的响声诀里的灵力输少一半。
谁都不知道她这磕头是有技巧的，看似重重磕下，实则轻轻碰地，术法一捏。
就给各观众老爷们听个响。
殿内久久无人出声，有人憋不住了:“黍离，你这次可必须给我个交代，宁儿伤的极重金丹尽毁，要不是昆仑派那老东西硬说他逝妻跟宁儿有六七分像，又怎舍得把存了几百年的镇派仙丹给我，重塑宁儿经脉。”
说话的是混元宗的二长老渡江天，外表是个糟老头子，修仙的晚，别的修仙者都维持着芳华外貌，就他长相最朴实无华，而他话里的宁儿是他宝贝徒儿妤宁。
几日前冲阶关键之时被顾朝破坏，众仙门弟子过去就瞧见他们向来人善心美的小师妹倒在地上口吐鲜血，而另一边那人执剑立着一点事都没。
“顾朝，你为何要害我？”对方狂吐鲜血好不凄惨，昏迷近半月才救回条命。
而顾朝被关禁闭至今日才提出来被审问。
周围的弟子这会皆替自家仙门的二长老捏了把汗，人骂着昆仑派老东西，对方掌门亲儿子叶朝云替其父送药，人就坐在殿里呢。
玉树临风，穿着身脂粉色长衫，骚包得很，摇晃着把折扇跟听曲似的，倒也不气恼。
顾朝瞄了眼，估计长得随他爸，反正和妤宁是一分也不像。
而高位上的那位黍离仙尊，便是顾朝的师尊。
男人神色如往常一般淡漠，如同一位不沾任何世俗欲.望的审判者。
黍离仙尊原是混元宗四长老，但天赋异禀，上一任掌门先逝后就把掌门位直接传给了排行老四的黍离仙尊，众仙门都在传这位镇山尊者已达渡劫期，飞升成仙之日指日可待。
顾朝停下了磕头，伏在地上，近日来她的记忆总是断断续续，很多事都有些记不清了。
她卑屈地抬眼:“师尊，徒儿真的知错了。”
像是无比悔恨般，头深深埋在匍匐双臂上。
不行，演累了，歇会。
黍离疏淡的长眸似在看她又好像不在，顾朝这会心飘忽不定，自收她为徒之日起师父从未责罚过她，一直给了她种慈悲天下的错觉。
直到今日，从不理世事的师尊进了这刑罚殿，为了别人问责她，而这问责的理由混元宗五位长老其实全都知道，错不在她。
但这错，顾朝却不得不应下。
她是穿越的，上辈子没爹没娘好不容易苟延残喘长成个人，结果一睁眼天道让她换地图重新练级。
穿来时她的眼前一片漆黑，身上还湿漉漉的，她才知道自己当时穿成了个瞎子。
她那日在迷雾崖打转，却意外踢到了受伤倒在雨中的大师兄邺勉。
邺勉声音如一壶清泉煮酒，冷冽又带着回甘，孤立无助的她，花了三天三夜把男人带了出去。
和那些瞎子狗血文不一样的是，瞎的不是男人，所以也没有认错人的误会，邺勉师兄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不仅带她入了仙门，求掌门开恩准她入宗门，平日更是开小灶带她修行，她资质一般，但从未遭到嫌弃，师兄整日天南地北地搜罗奇珍异宝助她修行。
而这之后的某日，她忽然能重见光明，所有人喊她“妤宁”，她不知什么原因宗门内各长老师兄都最是疼爱她这个小师妹。
直到修炼至金丹期后，她魂魄生生被人从那具躯壳里割裂出来，受尽苦楚，那日她痛的哭天喊爹，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只记得抓着一人的仙袍喊着自己的本名“不要，顾朝好疼”，有本事就给老子打麻药啊！真是惨无人道！
她顿悟自己可能是穿进了什么万人迷白月光文里，狗血文里不都有个养魂的炮灰，估计说的就是她。
而这之前她所受的万般好，只是因为这是妤宁的身体。
她这炮灰本应死于抽魂之日，但她就是会苟，硬是活到了今日。
宗门也就当她是个透明人，不过好在大师兄邺勉一如既往的待她好，更是无数次抱着她悔恨没保护好她。
顾朝奇怪自己明明是被剥离出来的魂魄，本应该没有躯壳，却能如常人一般行走。
但这些都不重要，那日自她顿悟，认定自己只是个炮灰后，也再未提起过前事，从未找人质问过一句，整日住在不落峰上，所有人都以为她魂魄残缺，早失去了以前的记忆。
顾朝：嘿，我装的，其实我全记得。
她记得大长老儒雅随和，却有痛心症，犯病时心如刀绞，她去找有万涎兽的地方，守护的神木花可治心疾，那年她手背被那灵兽涎水滴到，深可见骨。
二师兄外表冰冷不理人，却次次会暗中指点顾朝剑术的错误，那年师兄佩剑断裂，顾朝在鲛人岛上找到了块万年玄冰，回来时因为鲛音攻击，双耳失聪了很久。
……
上辈子没人对她好，这辈子但凡别人对她好一些，顾朝皆千倍万倍的偿还。
她借了小师妹的躯壳，得了本不属于她的宠，这样也算两清。
只是那妤宁好似魂魄不全，金丹期之上再升阶时，竟要炼化顾朝在其体内的一魂一魄，疼得顾朝本体里的破碎魂魄都差点离体。
那日她寻着自己魂魄的气息去阻挠人，不过她记得当时没使多大劲，咋滴就把人金丹弄碎了呢。
顾朝这边正回想着呢，刑罚殿外却跌跌撞撞跑进来个人。
“黍离仙尊，饶过顾朝师姐吧，妤宁已经没事了。”
殿内门槛高，说话的人刚踏进来，竟绊了一脚，摔下之际立马被底下一个肉垫托起。
妤宁长得娇娇柔柔，天生的温柔相，纯情脸，低头对上了顾朝那双惊吓的眼。
这林妹妹说着没事，却“咳”得一下喷出老大一口血在顾朝脸上，两人一对视，顾朝就被旁人一脚踹开。
“宁儿，你真是的，没休息好怎么还过来了，也不呆房里好好休息。”渡江天握着自己小徒儿的手不要钱的传输内力。
“师父，我怕来迟一步顾朝师姐就要……”妤宁脸还苍白着，细腰堪堪一握，说到动情处眼里已经泛泽着水光。
吐了口血后，眼睛自进门一直瞟向黍离仙尊。
但后者只看着底下刚被踹了一脚的人。
顾朝揉屁股呢，刚才她就跪在殿门口，怕人摔掉颗牙，怎么说也是她呆了好几年的身体，害，都有点感情了，也就下意识垫背了，这会她眼睛往人腰上瞄，好家伙，当初被她吃胖的身材瘦下来了。
顾朝自己如今的身子却是再也吃不胖了，她神魂被生生剥离，受了损伤，不仅修炼无法，自此更是吃什么东西也不长肉了。
“你就是太善良，那个畜牲当初害你的时候可没打算让你活命。”
畜牲顾朝往旁边挪了挪，妈的，腿麻了，她偷偷给自己捏了捏腿。
今日来的不止有本仙宗的人，久坐一旁未说话的昆仑派掌门的儿子叶朝云拍拢折扇，开口，带着淡笑。
“我们昆仑派这三百年才得一颗的仙丹看来没辱没了它的名声，宁儿姑娘好了就好，这仙门之中互相帮衬是道义，但也请黍离仙尊不要失了混元宗的规矩。”
座上的人终于又开了口。
“收你为徒三年，为师已无力再教你。”
顾朝猛地抬头。
“混元宗不收无心向道之人，你自废一臂，即日起便不再是我徒儿。”
黍离仙尊说完已起身，似乎不愿再管这琐事，而他至始至终也未看过进门后就总偷瞧他看的妤宁。
好像至始至终真的只是因为弟子犯错而责罚。
“师兄，妤宁是碎了金丹，你让这孽徒只断条胳膊，未免处罚太轻了吧。”其他长老颇有怨言。
但自废一臂也已叫在场弟子大快人心，顾朝这么恶毒，连同门都要杀害的人就该好好惩罚。
黍离仙尊仙袍被人扯住，一双细白的手抓住了他衣服下摆。
“师尊，别赶我走……”顾朝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黍离师尊脚步一顿，似是动容，却无所行动只道：“本尊罚你在无量山收心采草药三年，采完后便下山吧。”
众人都不明白，师尊为何不直接把顾朝逐出师门。
“你不忍心断，我这就替你断这孽障的腿。”角落里的五长老一双腿无力垂着，脸上一道疤有些野性美，也是个残疾，听说是当年与魔界一战时没的。
这些年除魔时染上了爱砍人手腿的毛病。
这人一刀下去，就不是断胳膊了，简直是连头都砍。
顾朝吓得:“我自己来，还是我自己……”
她话未说完，一道白光从眼前掠过。
咔嚓一声，冷汗立马将她额发汗湿。
“望你日后一心向善，参破这无上仙法。”
顾朝抓着人衣袍的手，一点点滑下，最终无力的撞在冰冷的玉石上。
……
她忽然想起，师兄邺勉前几日出去历练，恐怕回来还有些时日才回来，若是看到这样的自己，师兄该着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