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在实验室做项目算是有工资，京都大学的奖学金数额也不少。她不爱花钱，春秋换季有时候还找出一中的校服外套来穿。四年下来，攒下的钱都往银行卡里存，积少成多，现在阮青也算是个小富婆了。

    许恒是个好养活的少爷，阮青给他顿顿白粥估计也能让他到周近温面前晃一圈说自己正在吃软饭，只是实际操作起来他更可能会倒贴。

    阮青不是一根筋的人，许恒昨天说了更想吃中国菜，她脑子转得过来。今天午饭不会再带许恒去食堂，但也不用特意挑什么，找个干净的馆子就能对上他的意思。

    说白了，一顿饭许恒什么时候吃只看他自己，他是来见阮青的，不是来让阮青不自在的。

    许恒住的酒店就在京都大学附近，早上到餐厅吃了早饭，就到校门口等阮青。

    本来就是假期，时间也早，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人往这边走。

    阮青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许大少爷一身休闲单薄的装扮孤零零站在空旷的大门外。

    在盛夏七月，她居然从中悟出了萧瑟。

    阮青走过去，哄孩子似的语气：“想去哪里？”

    “下午三点的高铁，”许恒答非所问，“不给我饭吃也行，这点时间随你安排。”

    许恒这一身跟昨天一比，起码年轻了七八岁。

    这让阮青更能心安理得地带他混迹人群。

    京都景点不少，但是暑假去景点大概率是看个热闹，又热又累还人挤人。

    阮青之前没课的时候凭着学生证出入各大景点，暑假也去过兆津和水乡，现在已经不那么热衷于旅游了。

    反正许恒来都来了，阮青干脆带他进了京都大学的图书馆。

    彻夜通明不是说说而已，即使已经放假，图书馆还是有很多学生。

    一楼的自由办公区是允许有交谈的，学生组队作业什么的基本上都在这里。

    阮青去图书馆之前回寝室拿了电脑。

    许恒坐在阮青对面，看着她对着电脑严肃地敲敲打打了半个小时，小声问：“阮青，我是来干嘛的？”

    阮青头也不抬：“来见我的。”

    啊……这倒也是。

    许大少爷开始疑心自己判断错误，阮青昨天的意思可能并不是要跟他谈恋爱，只是在叙旧。

    不然要怎么解释这突如其来的冷遇？

    “我本来要到七月底回长新，”阮青把文件保存，抬眼，“但是实验室的项目进展大头还是在邓老师和师兄师姐那里，我这部分可以提前做完，不用跟全程。”

    “七月中旬我到兆津去的话，许总有地方收留我吗？”

    许恒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说：“有。”

    阮青不在乎他那点犹豫。她不信许恒出国了就完全不知道她的事，明明当年一个照面他就能查到士安一中。

    显而易见，许恒对她有种监护人心理。但与此同时，他本身又知道不应该对她过多干涉。

    不过问题不大，他就算把自己拧巴成结，阮青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七月中旬。那不过一周左右的时间。

    许恒答应得犹豫，应下了才开始后知后觉地高兴。

    高兴的同时又忧虑。

    “邓老先生是你的研究生导师吧，”他忍了又忍还是开口，“留下来会不会给他留个好印象？”

    阮青关上电脑，拍拍他的手臂作为安抚：“我跟着邓老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不用担心。”

    又凑过去问：“许大少爷什么时候这么看重印象了？”

    许恒知道阮青在拿他寻开心，往后一靠不说话了。

    阮青原本搭在他手臂上的手滑到桌面上，干脆收回来继续收拾东西。

    昨天实在太晚，今天正好带着许恒在校园里逛一圈。

    等太阳更烈的时候，他们就到附近的商业区去吃午饭。

    一点左右，阮青把许恒送上计程车。

    车行渐远，许恒凑近车窗回望，阮青因为下午要去实验室，今天穿的是便于行动的休闲服。

    近看不觉得，远看才发现阮青个子明显拔高。

    比起高中时候不那么瘦了，但仍然伶仃。

    阮青赶着回去睡午觉，见他上车了就转身往回走。

    之前好像碰见一个师姐了。下午过去要是赶上不那么忙的时候，可能还要接受盘问。

    阮青叹气。

    阮青到实验室的时候，邓老师不在。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邓老师是院士，在实验室待着的时间其实不多，虽然手下有硕士研究生，但还是博士生带的比较多。

    按理说阮青应该第一时间去了解，然而她只是单纯地去参与实验，对额外的事实在提不起兴趣。

    这个点正是人精神疲惫的时候，往常都安静得不像话。今天尽管大家也都挂着黑眼圈，但眼睛格外有神。

    阮青放东西的动作一僵。

    -

    计划赶不上变化。

    阮青坐上高铁的时候，已经是七月二十二日了。

    她低着头打字：“我跟梁絮去逛逛，后天再找你。”

    梁絮考研本校，暑假在兆津实习。

    许恒这时正在开会，不能马上回复。阮青按灭手机屏幕，合上眼靠在椅背上养神。

    高铁到站时，正是吃晚饭的时间。

    梁絮在外面等着，一见面就拉着她去兆津大学对面的夜市大吃特吃。

    还好两人都默契地穿了黑色衣服。

    等看完一场电影，已经十点多。坐地铁回到梁絮租的小房子。

    两个女生洗完头和澡，穿着睡衣坐在床上。

    阮青拿出手机回复了许恒，问：“你实习的地方离这里远吗？”

    梁絮凑过来看：“还行，通勤时间大概半个小时。”

    阮青的视野被梁絮的头顶占领，伸手薅了一把：“你跟小周总怎么样了？”

    “这次实习他帮了忙，”梁絮坐回去，“要不是他说，我其实都不记得之前去加拿大旅游的时候有见过这个人。”

    “你干嘛了？能让人家记那么久。”

    “他那时候可惨，因为叛逆被停了银行卡，出门身上又不带现金，手机还被偷了，”梁絮回忆道，“虽然穿得正正经经，但是其实不太可信的样子。”

    “你给人家钱了？”

    “我那时候哪有钱，只是看他低血糖都栽到枫叶堆里去了，就给了水和面包。”

    “……有点老套，”阮青评价道，“换做是我，因为这样的理由说要追人，我是不信的。”

    “我也，”梁絮赞同，“周近温这样的人要什么都有了，如果不是情况特殊，哪轮得到我可怜人家。”

    阮青玩笑着说：“你说不如给张支票吧，就当报恩了。”

    “我说了，”梁絮脸色尴尬，“他也真给了，但是我怪心虚的，没拿。”

    阮青无情地赞美：“好正直啊。”

    “无所谓，等我以后打工加班的时候再去后悔吧，”梁絮面无表情，“我现在还是清澈的路不拾遗的大学生。”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被闹钟叫醒。

    梁絮迷迷糊糊地扒拉阮青：“快起来……我做好了攻略，早点去不用排长队……”

    阮青坐起来：“你倒是睁开眼啊。”

    “你先去洗漱，我再睡十分钟。”

    最终梁絮牺牲了化妆的时间，把防晒霜往包里一揣就出门了。

    “没事的，我们有防晒伞，”阮青安慰她，“物理防晒更有效。”

    梁絮破罐子破摔：“反正这大热天化了妆也撑不了半天。”

    阮青附和：“是是是。”

    梁絮列计划一向比较严苛。

    很显然这一习惯也延续到了做游玩攻略上。

    两人几乎是脚不沾地地按最佳路线走，尽力发挥门票的最大价值。

    玩一整天的后果就是累。

    梁絮回到房间扑在床上，用仅剩的力气叫喊：“我明天怎么上班啊！”

    “爬着也要去啊，”阮青拍拍她的背，点开三万多步的运动界面给她看，“加油，打工人。”

    当然了，阮青第二天也不能闲着。

    梁絮刷牙的时候，阮青睁不开眼地跟许恒打着商量：“能下午再来吗？”

    许恒无情驳回：“我顺路接你出门，你到我办公室补觉也行。”

    睡眠时间其实是够的。

    这就是阮青不想起床的原因：一旦起来了就不太容易接着睡了。

    阮青给许恒发了个定位过去，在床上左右滚了半圈，终于坐起来。

    等阮青把自己捯饬好了，梁絮也差不多要出门，探了个脑袋过来：“要不要跟我一起下去？”

    阮青叹气：“走吧。”

    还在楼梯上就接到许恒的电话。

    “到了？”

    “……阮青。”

    “怎么了？”

    “你能来找找我吗？导航不是很精准。”

    哦。许大少爷迷路了。

    根据许大少爷抽象的描述和梁絮对这一片的模糊记忆，阮青在五分钟内见到了一辆又黑又亮的车。

    梁絮拒绝了许恒顺路送她的提议，自己去坐地铁了。

    阮青坐上副驾驶，自觉系上安全带。

    许恒今天穿得比回国那天更正式。

    阮青侧头看他，“年少有为”这个词突然就有了具象化的解释。

    许恒看一眼后视镜，问：“这车帅吗？”

    帅不帅什么的倒是其次。

    “可以说吗？”阮青为难地说，“坐起来不是很舒服。”

    许恒：“……等到停车场了帮你调一下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