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千雪收了伞，身后铁门被关起，隔绝了暴烈紧凑的雨声。

    她沿阶下了中池，走向那个巨大的铁笼。

    娄关将军盘腿而坐，缓缓睁开双眼，习惯性地将枯手罩住：“你来了，这么大的雨都没能阻止你来，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觉得怎么样了？”南宫千雪半蹲下来，没有急于提问，而是问了他的情况。

    “多谢姑娘帮助，已经好多了，也多谢姑娘帮助璃儿。”娄关将军因着南宫千雪真心帮助凛王的缘故，对她客气了许多。

    南宫千雪将手伸进笼子里，娄关将军迟疑了一下，将那只正常的手递了过去。

    “嗯，只要不再修炼和运功，再加上我给思悟公子的心诀辅助，慢慢就会彻底压制下来。”南宫千雪收回手臂。

    娄关将军微微打量了一下她：“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谁之于将军并不重要，只要我真的能帮助到你们就好了，不是吗？”南宫千雪话语明朗真诚，倒不会让人有故弄玄虚的厌恶。

    娄关将军没有追问，只要不是伤害凛王的人，她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司空王爷刚刚来过，不知道你们要问的是不是一样的问题。”娄关将军主动透漏讯息，在他看来，这一行人虽然在一起，但隐隐觉得他们各有目的。

    “哦。”南宫千雪微微想了一下，随后淡淡地回应了一声。

    她索性坐在了地上，努力放松自己，跨越疆域，历经生死，她期待的答案就快来了。

    “你所练的龙心诀是中原武林的至尊武学秘笈。”心中酝酿了许多问句，最后还是以陈述的方式开头了。

    “自然知晓，龙心诀可不止是中原武林的至尊秘笈，试问天下习武者谁不想要。”娄关将军回道。

    “是啊，你师傅北疆怪人从前也为它而与中原武林各派争锋过。”南宫千雪道。

    娄关将军目光微沉：“你小小年纪，知道的还不少，只不过我师傅对它并不感兴趣，此前听他老人家提起过，他参与中原武林的纷争，完全是为了报紫玉冥宗宗主檀禅老祖的恩情。”

    “所以，龙心诀是他给你的？”

    “你是想问龙心诀在不在紫玉冥宗手里吗？”娄关将军戳破南宫千雪的问题，并直接做了回答：“这龙心诀并不是师傅传授，他老人家只在荆棘山上住了三年，那时他伤病发作，我机缘之下遇见并悉心照料，他才收我为徒，将身上绝学传授于我。”

    娄关将军摸了摸枯手，那时他急于变强，急于守护妹妹留下的幼子，又因战场上手臂受了伤，所以甘愿断去肉臂修炼了断筋枯爪手，“三年之后他便气尽身陨了，尸骨就葬在了荆棘山上。”

    “那你的龙心诀从何而来？”南宫千雪追问。

    “是钟离先生，大概在十年前，有一日他帮我引荐了一位从中原来的人，这个人是来这里寻蛊的，影山名声在外他自然就找上门来了。”

    娄关将军目色悠远，陷入回忆：“他想要世上最毒的蛊，虽然来人并未表明身份且全程都未露真容，但他武功深不可测，周围又都是隐藏的高手，开口就承诺只要能提供毒蛊，什么都可以谈。”

    “钟离先生城府深沉，见对方身份不简单，而且对目标十分渴望，自然就打起了算盘，他与我说，他准备拿蚀心做引，让对方自己给条件，直到他满意才会把毒蛊交换。”

    “所以对方拿了龙心诀做交换。”南宫千雪接了一句。

    “谈判进行了好多次，钟离先生从那人身上榨取了许多钱财、药材、甚至是大批劳工和试蛊的童男童女，那些劳工和童男童女大多数都躺在魑魅崖石宫的底下、荆棘山的林中和地下城的药炉中。”

    南宫千雪心中一凛，抬头看了看面色毫无变动的娄关将军，这世人啊，为了一己私欲，到底能做多少孽？

    “你还好吧。”娄关将军看见南宫千雪眼眶泛红、目光悲戚，不知该不该讲下去。

    “你是不是觉得我该死？”娄光将军低沉短促地笑了一下。

    南宫千雪深深闭了一下双目，将眼泪逼了回去，恢复冷静：“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从今以后为了思悟公子少作孽吧，至于前尘往事，轮不到我审判，自有天道。”

    娄关将军眼中微微震动，对眼前这个看起来涉世未深的少女，有了些许敬畏。

    “那人给出了这么多条件，可钟离先生还是不肯松口，想来也是不想浪费时间纠缠，他直接拿出了龙心诀，起初我们都不敢信，不知秘笈真假，直到他当面展示了龙心诀的威力。”

    “但是他没有直接把整本秘笈拿来交换，而是愿意当面传授部分给我们中的一人，钟离先生心思都在炼蛊上，就把这个机会给了我。据他所说，龙心诀共九重功，他花了十年只练了前三重就达到了这样的功力，龙心诀需要极强的内力根基，再往后练很容易走火入魔，我自知自身资质和条件一般，所以便同意了只练前三重，可没想到这第三重我也没有达到。”娄关将军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仿佛再为自己没能真正掌握它而感到遗憾。

    “所以你们也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不知道，据说那人用蚀心达到了他的目的，后面几年便时不时地与影山易蛊，但再也没到过大元了。”

    或许是那人做了精心隐藏，或许是他们原本也不在意是谁，只要对他们有利就够了。

    “你说过我在汝城见过的枯手鬼面人是你的人，而且万无愁的心是你掏的。”南宫千雪不想放弃任何一点线索。

    “对，是那人来信借人，这些年我们一直保持合作关系，而且我龙心诀第三重一直没有突破，还指望他能出手助我，于是我便派了亲信过去，后来他让我到中原帮他一个忙，事成之后会直接指点我，我并不知道其中恩怨到底如何，只是简单地完成了一次击杀而已。”娄关将军如实道来。

    “好，谢谢。”对话到此为止，南宫千雪虽然有些失望，却也知道今天她得不到确切的答案了。

    南宫千雪沿阶而上，刚拾起雨伞，后面传来夹杂着回声的召唤：“等一下。”

    她回过头去，见娄关将军站了起来，似乎有话要说。

    “有两个细节，不知道能否帮助姑娘。”

    南宫千雪道：“什么？”

    “传功时我见他至阳穴附近有一个疤痕，像是某种特殊形状的暗器留下来的，还是就是他喜欢把左手藏在身后，但不知是习惯还是偶然。”娄关将军补充道。

    随后他将目光投向铁门上透进来的阳光：“姑娘，天晴了，祝你一路平安。”

    南宫千雪微微垂首，转身推开了那扇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