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莫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三长老身后不知何时飞起了一群朱雀。
“他叫人了，初晴！”楚莫反手拽着雪初晴的袖子，惊喊道。
雪初晴已经感受到身后逐渐杂乱的气息，没有回头，只是灌注更多灵气在脚下的金莲上，速度更快了一些。
他的速度很快，然后身前不断涌上来的敌人，逼得他停下了脚步。
楚莫来回看了看，觉得命不久矣。
现在哪怕雪初晴是个化神修士，也未必能将他安全带走。
雪初晴表情一如既往的冷静，只是眼眸深处多了些凝重。
“拿下他们！”
三长老只想快速解决他们，最终的目的还是圣物。
无数攻击袭来，雪初晴眸中蓦然溢出金芒，此刻，从来清净无念的雪宗禅子，有了无法忽视的欲望，名为守护的欲望。
众生苦难，我佛慈悲，渡世人，因何渡，凭何渡。
因心渡，凭心渡。
雪初晴缓缓闭上双眼，沉入一片黑暗中，周遭似乎也变得寂静，耳边只余沉稳厚重的古钟声慢慢荡着，仿佛从那遥远的雪山传来，挟裹着冰雪的冷意，拂冷了全身，心口却发烫。
他自己陷入了一股玄之又玄的境地，楚莫却在外面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雪初晴浑身金芒刺目，无数经文缚带将他围绕其中，外界的攻击一旦踏入，就像小石子被扔入激流，只能顺水而去，随后在激流中粉碎。
这就是佛道么，是柔也是刚。
楚莫错愕了片刻，目光注意到了雪初晴心口处的念生石，原本只是透凉如水的石头，此刻像是蕴含了星辰大海，熠熠生辉。
他垂眸看了眼自己的，嗯，依旧干干净净。
他握着念生石呆了一会，才终于又想起自己的处境。
经文缚带之外还有无数的朱雀族人虎视眈眈，雪初晴就是顿悟了，能护他一时，也不能护他永远，他还需要想想办法。
就在他冥思苦想时，天上忽然降下数把水剑，在一片焰火中，格外瞩目。
若水百剑，季师兄！
楚莫惊喜抬头，果真见着两抹身姿飒飒的身影。
季雁山和慕容枫御剑停在经文缚带外，打量了一下他们，也颇为惊讶。
但显然现在还不是叙旧的好时机，季雁山和慕容枫对视一眼，上善剑轻风剑出，双剑皆霜寒，护雪初晴和楚莫于身后。
又来了两个难缠的人修，三长老面色难看，却是立刻做出取舍，“取圣物！”
说罢，带头埋入沐云锦和朱锦音的战圈。
季雁山和慕容枫几剑解决了剩下零散的朱雀族人，这才回头看向楚莫。
楚莫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慕容枫皱眉，“不是你喊我们来的？”
楚莫顿了一下，摸摸脑袋，“我没到你们能走到这里。”
生命之岛的结界强悍，门口守卫也不是吃素的。
慕容枫瞟了一眼季雁山，说道，“季师兄有特制的传送符。”
“不过早知生命之岛已经是一座空壳，硬闯也不难。”
楚莫望向那边混战的朱雀族人，“人都在这里了。”
季雁山发问，“这是发生了何事？”
楚莫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就是这样了。”
慕容枫：“我们该不该插手？”
季雁山沉思，有些难以决断。
“季师兄，你同羽涅真君交情如何？”楚莫忽地问道。
季雁山回答，“因宗门之事，多有交道，然他是真君，我还只是小小弟子，若论交情，那自然算不上。”
“这样啊。”楚莫觉得自己来幻羽境实在太巧合了，当初是季师兄的安排，他不免多想了些，不过现在看来，可能真的只是天命所归。
“我觉得，沐云锦大抵是不需要我们帮忙了。”一旁的慕容枫突然说道。
季雁山和楚莫闻言，一同朝那边望去。
沐云锦的朱雀形态是相当好认的，整体比其他朱雀小了一圈，羽毛却更加艳丽红火，尾羽摇曳时仿佛有七彩的碎芒闪烁。
此时，他凌驾于众兽之上，浑身羽毛像是着了火，一颗血红的珠子悬于头上，那珠子散发出惊人的强悍气息，似在源源不断地给他输送力量。
楚莫：“那是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话。
一股股威压从沐云锦身上散出，哪怕远在战圈之外的楚莫四人，也感到难以对抗，更遑论身处战圈中心的三长老等人，早已从空中跌落，卷缩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就是王吗？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
沐云锦化为人形，手中端着圣物，一步一步朝三长老走近，眼中寒凉瘆人。
三长老满眼不甘，嘲讽道，“看来长公主倒不是个蠢货，竟还为你留下这一手！”
沐云锦面无表情，“我母亲不容你置喙。”
三长老却是还未死心，骤然朝楚莫飞去，妄图做最后的挣扎，然沐云锦已经受够了他，只一掌，便将他妖丹都粉碎。
“你......”
三长老回头瞪了他一眼，却只能无力倒下。
楚莫嘟囔，“有这本事，为何不早使出来，非得等我们死的死伤的伤吗？”
慕容枫用手肘捅了他一下，示意他别乱说话。
沐云锦没听到他的话，杀死三长老后，他高举手中的圣物，朝躲在暗处的几位守卫长老说道，“圣物在我手中。”
几位守卫长老面面相觑片刻，飞身而出，抚胸跪下，“参见妖王陛下。”
“参见妖王陛下！”
“参见妖王陛下！”
一众朱雀族人相继跪下，高喊道。
沐云锦听着，此刻他得到了最想要的东西，却仍旧感受不到一丝喜意。
他看向朱锦音，对方怔愣在原地，像是失了魂。
他垂眸一瞬，扭过头没再看她。
沐云锦深吸一口气，往装着圣物的黑盒上注入妖力，不多时便听到咯哒一声。
他伸手打开，瞳孔骤然一缩，惊愕地望向大长老。
盒内竟空无一物！
大长老不可置信，朝几位守卫长老怒道，“这便是你们守护千年的圣物？”
守卫长老们呆愣片刻后，战战兢兢道，“我们从来未曾打开过圣物，也无权打开啊。”
大长老的脸色变得黑沉。
这一变故，让朱雀全族上下沸腾起来。
虽说他们从未见过圣物，可生命之岛内布置了这般郑重强悍的守护之地，竟是守护了一个空盒，实在令人感到可笑。
沐云锦将黑盒反反复复捣鼓了许久，的确没发现其他玄机。
“哈哈哈！”
就在他们疑惑时，天空中忽然传来数声张狂的笑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得见一身披斗篷的苗条身影腾空于火山之上，睥睨着他们。
沐云锦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恣意笑了两声，随后道，“若想寻回你们的圣物，便去那儿吧。”
她指了一个方向，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已经消失了。
慕容枫推算了一下那个方向，竟正是西陆的中央，难道是玄武结界之内，西陆一切灾难的源头处。
他能想到的，朱雀一族如何想不到，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何。
此时，雪初晴终于从那境地里出来了，有些茫然地望着如今的局面。
季雁山：“既然一切都结束了，我们便先行离开吧。”
“嗯。”
雪初晴跟在他们身后，手不自觉摸上了心口的念生石，滚烫的热意久久未消。
另一边已经追着九绯进入玄武结界的曲卿察觉到念生树有异，便拿出来看了一眼。
属于雪初晴的那根枝桠变得繁茂了，像是有了生命，比起其他枝桠，强壮许多。
她微微勾唇，不愧是清绝子教导出来的。
“嗯？”
她忽然发现，另一根枝桠也在缓慢生长着，“顾若怜......”
这位号称青云宗杀器的人，是她认为几个小辈中最为强大的一人，却也是她最不了解的一人，他经历了什么呢。
曲卿朝西陆北方望去，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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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水境，玄武王宫。
顾若怜抬手行礼，“多谢殿下近日来的帮助，在下还有要事，先告辞了。”
冥水摇摇头，“人族朋友枉死西陆，是我们妖族招待不周，查清楚是我们分内之事，无需多礼。”
顾若怜低了低眼皮，没再说什么，行过礼后转身离去。
季夭的事情查完了，他就要去解决自己的事情了。
他走出王宫，对守候在那的第五沧泽说道，“我还有事，顾不及你，你若有事，便自己去吧。”
却不想第五沧泽拦在他身前，“我知道你要去什么地方，我可以帮你。”
话音刚落，第五沧泽便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冷意。
顾若怜睁着一双如墨般浓黑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犹如深渊的凝视。
第五沧泽最怕的就是他这模样，似乎能将人的灵魂看透，瘆人的紧。
但这次他不能躲闪，只能硬着头皮和他对视。
顾若怜盯了他许久，才缓缓说道，“你知道什么，又有什么能耐帮我？”
无怪乎顾若怜质疑他，第五沧泽与他对战时的表现，实在没能让他感受到威胁。
第五沧泽深吸一口气，“先离开这里，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顾若怜扯了扯嘴角，同意了。
他唤出一片飞舟，带着第五沧泽离去。
等离开了玄武王宫的范围，顾若怜放慢了飞舟的速度，看向第五沧泽，他没有开口，第五沧泽却能知道他的意思。
这是要他解释。
第五沧泽拍了拍腰间的灵兽袋，通身黑蓝，白眼白腮的鱼停便跳了出来，三两下攀到了第五沧泽肩上。
鱼空兽。
顾若怜眯了眯眼眸，他见多识广，却也从未亲眼见过鱼空兽，只是依据它的外在形态有所判断，毕竟鱼空兽可是海底最为神秘的妖兽。
“它叫鱼停。”第五沧泽介绍了一下。
鱼停象征性地动了动自己的上爪，“你好。”
顾若怜语气平淡：“你好。”
已经习惯自己在别人眼里平平无奇的鱼停瘪了瘪嘴，“你身上的那一颗空间石，是我的。”
顾若怜闻言，顿了一下，纠正道，“这是我从万花节赢来的，是我的。”
鱼停：“这是我亲手蕴养的，花了整整一千年！”
顾若怜不为所动：“我赢的，我的。”
鱼停气急，“你！”
第五沧泽连忙安抚它，“不是说好让给他么，别气，正事，正事要紧。”
鱼停气鼓鼓地瞪了顾若怜许久，才说道，“我知道你要找巫海，但光凭你，只怕十年百年也找不到。”
顾若怜微微抬眸看它。
鱼停挺了挺胸膛，“那是我的家，我自然知道怎么回去。”
“你有求于我。”顾若怜肯定地说道。
鱼停：“……”
“是交易！”鱼停强调。
顾若怜：“我寻找巫海或许的确需要一番功夫，可并非寻不到。”
鱼停和第五沧泽一同沉默下来。
鱼停妄想挣扎，“你拿着空间石，鲛人一族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那就来一个杀一个。”顾若怜语气毫无波澜。
鱼停彻底沉默。
第五沧泽看着，斟酌了一下话语，“空间石本是小停的东西，被鲛人族拿了去，如今落在你手里，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而小停还需要从鲛人族那里拿回它的东西，我们的敌人都是鲛人族，为何不能合作。”
“巫海是小停的家，它也可以帮你更快地找到你想要的。”
顾若怜目光瞥向他，“你们想借我之手对付鲛人族。”
第五沧泽：“是。”
鱼停强大，能令化神修士都闻风丧胆，但面对鲛人一族，却没有必胜的把握，更何况鲛人族能把它老窝掏了，定然有许多它也不甚了解的手段。
更甚，鱼停本身对于鲛人族，就是一个让人觊觎的宝物。
鱼停选择独自修炼千年，正是有前辈的教训在前，在它们彻底强大之前，暴露在世人眼中，危险之极。
贪婪的世人，会千方百计将它们设伏。
顾若怜扫了他们两眼，淡淡说道，“希望你们比看起来更有价值一些。”
鱼停鼓动着腮，显然气得不轻。
第五沧泽拍了拍它脑袋，目的达到了，有些细节不需要在意。
“既然想要对付鲛人族，我想你们需要先帮我寻到巫海。”
第五沧泽：“好。”
鱼停却下意识道，“我们帮了你，你不帮我们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