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

    在风驰电掣之间,泊天从腰间抽出一把刻有深黑色云纹的匕首掷到陆惊月的怀中。

    他当机立断,手中运起一阵掌风,将他俩稳稳当当地掀到马车的斜后方。

    “三小姐,主子交给你了!”

    哎、别呀!

    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呢!

    眼前目光似鹰凖般的凛冽男人正冷冷地盯着她,仿佛只要她敢说出一个不字,便会将她凌迟处死。

    “你不是一招便能将本王放倒吗?”

    那也得看对象是谁啊,王爷!

    她现在的功夫最多也就能对付一下身娇体弱的公子哥儿,哪能和这些武功高强的刺客相提并论?

    又一个刺客朝他俩飞身而来,她拉着许风宁的袖袍瞬间躲开,但躲来躲去显然不是长久之计。

    少女皱起眉头,正义感爆棚:“殿下,您且躲在我身后!”

    许风宁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她身后,配合着她左支右绌的动作左闪右避。

    男人的墨发贴合在如瀑青丝上,玄色衣袍裹挟着淡粉裙摆划过一道蹁跹弧度,温润的嗓音带着一丝不耐:“你在瞎磨蹭什么?还不快些杀了他!”

    陆惊月虽然在平日里经常使用匕首道具,但和出招狠辣的刺客相比犹如云泥之别。

    她突然想到了三日前陆云赭教过她的那一招擒拿手,对躲在自己身侧的病娇说道:“你先帮我引开他!”

    许风宁恍惚了那么一瞬,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由反问道:“陆三,你说什么?”

    陆惊月双拳难敌四手,又一名刺客摆脱了泊天向他们急速袭来。

    她需要一个人帮她借力打力,下意识拔高了嗓音轻斥道:“我说你帮我一把,不然我直接扔下你!”

    什么?

    她敢扔下本王?

    许风宁现在确定以及肯定自己并没有听错,陆三竟然拿他如此娇弱且珍贵的生命在开玩笑!

    还未待他反应过来,陆惊月腾出一只手,抓起他的手用力向刺客身前一推。

    刚才还恶狠狠的给了她一掌的刺客见眼前的人突然换成了许风宁,主子只交代他们要活捉陆惊月,可没说要招惹许风宁,以至于他愣了一下,就在这一息之间,陆惊月将手中的匕首十分利索的换了一个方向。

    她手握刀柄,一个旋身将刺客的长剑反手敲落在地。

    少女揪着那人的蒙面黑布硬拽下来,飞起一脚将他猛然踢开。

    许风宁挡在她与另一名刺客中间,他不知陆惊月是何时发现这些刺客的目标并不是他,但不管怎么说,他已经证实了一点。

    三皇子许齐确实对她动了肮脏龌龊的心思,甚至敢在天子脚下公然挑衅他。

    解决了一个大高个,陆惊月飞速勾起地上的长剑,足尖将剑柄向上一挑,墨黑青丝在疾风中划过一缕流畅的线条,速度之迅猛,颇有一股快意女侠的飒爽英姿。

    少女仗剑而起,欺身向前,不带一丝犹豫,在拽回许风宁的瞬间刺向来人的心脏。

    许风宁没想到从小在闺阁温室里长大的官家小姐竟然如此果敢,不仅敢将他抛至刺客身前,竟能将微不足道的一招擒拿手在瞬息间融会贯通,当即摆平了两名训练有素的大内高手。

    “王爷,您还看热闹呢?快跟我走!”

    陆惊月再次拉着许风宁的右手逃命似的一路狂奔。

    她不会轻功,只是凭着一股执念和几分运气,心知今日万万不能落入许齐的手心里。

    左边是离开京城的方向,前方是一片幽深茂密的树林,十分适合藏身。

    陆惊月带着许风宁藏在白杨树附近的灌木丛里,她猜到太后派出的龙卫,龙三一直在暗中保护他。

    否则凭她不入流的三角猫功夫,怕是已经和许风宁成为了刚才那帮刺客的剑下亡魂,哪还能有机会藏身于此处?

    春夜的凉风吹起少女略显凌乱的衣摆,那一股淡淡的清香味道浮掠在男人愈渐灼热的心上。

    许风宁见她鬓角渗出一丝汗珠,从衣襟里拿出一块锦帕递给她,语气冷若冰窖:“本王不喜身边之人汗流浃肤。”

    陆惊月的灵魂并不是女子,她并不在意许风宁如何看她,别说是大汗淋漓了,就算是在他面前衣衫褴褛,她也不会产生任何的羞涩之意和心理负担。

    少女欣然接受他的“好意”,若无其事地擦掉额前的汗水。

    许风宁本以为她会像从前那般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来博取他的怜爱,但现在的她不仅没有反诘他有些过分的话语,反而还颔首低眉,用唇语与他道谢了!

    他瞬间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了,正欲起身朝左边挪开一段距离,但还没离开一寸,陆惊月拉着他的袖袍一下子又给拽了回来。

    许风宁装模作样地挣扎了一下,从未被人强行压制过的他心头一动,不怒反笑:“你在威胁本王?”

    陆惊月有些哭笑不得,倏然执起长剑横在他眼前,不由分说道:“臣女自然不敢,只是您如果离开我半寸距离,我可不能保证您的生命安全。”

    她说的全是实话,三皇子作为书中的第二大反派,得势时连太子都敢刺杀,后来甚至连同叛军参与谋反,想拉许风宁垫背,更别说是对付她一介女流之辈了。

    今日若不是许风宁为了试探她有何利用价值,兴许三皇子真会将她半路掳走,再带回宫肆意玩.弄。

    许风宁被她接二连三地推到火坑之后,对此执剑相向的恶劣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而且不知为何,比起方才她爱搭不理的疏远态度,他此刻反而觉得舒爽多了。

    两个人并肩躲在草丛里,听见打斗声离这儿越来越远。

    大约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陆惊月估摸着那帮人已经被泊天和龙三引开了,终于松了一口气,跌坐在早已被他俩踩得塌陷的青草上。

    呼——总算是捡回来一条小命!

    少女即刻扔掉手中的长剑,将泊天交给她的匕首藏到腰间,静静地看着他:“殿下,臣女送您回王府吧。”

    许风宁点头应允,他观察着周围不甚熟悉的环境,忽而眉眼轻挑,刁钻地问道:“可是你知道哪条路是通往皇城的道路吗?这里是一片荒野之地,连来时的方向都无法辨认。”

    这有何难?

    要知道她当初创作这部作品时,将京城的地图、四周的山川与河流都绘制得极为细化,即便是到了岭南封地,她也知道该选择哪一条陆路返回京城。

    但她不会告诉眼前的腹黑男,只好和他先卖一个关子,信口胡诌道:“殿下有所不知,臣女自幼熟读《历代舆图》,尽百年内的大小舆图乃至边关海防图均烂熟于心。”

    许风宁在许岱登基之后会去往岭南封地,她在前世确实绘制了一份边关海防图,此等事关朝廷机密的舆图,恐怕只有镇国公府这种级别的勋贵门楣甚至皇族才能有机会窥见一二。

    陆惊月见许风宁全然不信的模样,也并不打算再向他做无谓的解释。

    她抬头看向幽蓝夜空中的北斗七星,顺着北斗指的方向一路前行,和他不远不近的一步步朝皇城走去。

    走了半个多时辰,她担心假病娇会体力不支,遂和他在半路的茶摊上坐下来歇歇脚。

    陆惊月将店家送上桌的茶为许风宁斟上小半杯,许风宁递给她一个高高在上的眼神,暗示得十分明显。

    他的命是非常宝贵的,可不能轻易被毒死了。

    陆惊月胆大心细,随即从发髻间抽出一根银簪试验,低声说道:“殿下,此茶无毒,您可放心饮用。”

    许风宁未等她以身试毒,直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暗含深意地问道:“陆三,你知道三皇子那日为何会故意刁难你吗?”

    那日陆惊月和祖母去宫中参加太后的寿辰宴,因一位宫女不小心将酒水泼到了她的裙衫上,她便和身旁的宫女去附近的殿宇更换衣裙,谁知在后花园碰到了三皇子许齐。

    原主不知他是三皇子,那位宫女也是刚刚入宫的新人,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他,只好和陆惊月退避到一旁向许齐躬身行礼,俩人至少在规矩礼仪上挑不出任何错处。

    许齐方才在宫宴上早已注意到这位丰姿绰约的绝代佳人,岂会轻易放过她。

    “陆姑娘且留步。”

    而陆惊月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成为太子妃或是王妃,少女处变不惊,遂而抬眸道:“殿下,臣女初次进宫,不知您是哪位皇子,若有怠慢之处,还请殿下海涵。”

    许齐没想到眼前的女子毫无畏惧之色,顿时生出了几分旖旎心思:“无妨,本宫乃太子的三哥,你是不是迷路了?不如由本宫带你去清溪殿换一件裙衫吧......”

    陆惊月才不会相信他的鬼话,一筹莫展间,她一眼看到了从宴厅那头走来的滕王,许风宁。

    她之前和许风宁并无交集,但恰好可以借此机会与他结下不解之缘。

    许齐瞥见她泛起光亮的一抹韵色,试探性地问道:“你认识本宫的王叔吗?”

    陆惊月镇定自若地点点头,许风宁和身后的泊天已经行至此处,她看准时机绕过三皇子,一把拉住了许风宁的袖袍。

    少女白净的脸庞在孤冷的月色下宛若初绽的昙花,明眸善睐:“三皇子殿下,臣女今日是同滕王殿下一起来的,就不劳烦您费心了,臣女在此多谢殿下的一番好意。”

    许齐也不敢在王叔的面前有半分造次,只好暂且放下心中肆意蔓延的邪念,向许风宁恭恭敬敬地行礼:“侄儿见过王叔,刚才不知陆姑娘是您的朋友,所以才和她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没想到竟然会在这儿碰巧遇见您,既如此,侄儿先告退了。”

    陆惊月回过神来,她自个儿写下的情节,又怎会不知三皇子心中所想?

    少女看破不说破,抿了抿唇道:“那日大概是我冲撞了他吧,初次见面,我并不知他是三皇子,宫中均传闻他性情暴戾,看来我招惹上了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许风宁注视着她清澈见底的眸色,意兴阑珊道:“也并不全是这样——”

    陆惊月已经猜到了他知晓自己的全部想法,干巴巴地笑了笑,只好挑明道:“殿下英明,因为他以为我是您的囊中之物,所以才动了不该有的忤逆心思。”

    那日原主确实是同许风宁一起进入宫门的,只是一个汲汲营营地跟在一众世家贵族的身后步行,另一个却舒舒服服地坐在尊贵无比的宫轿中,这也是原主为何会选中他和太子作为夫君人选的缘故。

    陆惊月说的既是事实,同时也一语双关。

    三皇子正是认定了她是许风宁的女人,所以才会在一番隐秘的调查后于今夜行动。

    只是他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点,泊天驾着陆府的马车掳走了陆惊月,而许风宁竟然也在马车里。

    但许风宁不是顽疾缠身吗?

    难道说他的病是装出来的?

    倘若真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

    宫中传闻,先帝当年给王叔留下了一支所向无敌的军队,而掌握这支军力队伍的令牌就在太后手中,这也是父皇为何会一直忌惮她的原因。

    但这句话在许风宁听来却是另一番意味。

    陆惊月是因为贪恋他的权势和地位所以才会倾心于他,至少和宫中的皇子比起来,陆三姑娘的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谁才是真正有能力可以保护她的人。

    喝完茶,陆惊月自掏腰包让小二帮忙找来一匹比较温顺的骏马。

    按理来说,许风宁在未患上热症之前,他擅长骑射,甚至能够做到百步穿杨。

    他本就天资聪颖、敏而好学,若不是因为那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假以时日,在武学上的造诣定会远远超过太子。

    可如今的他,竟然连上马都得让她搀扶着,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为之,偏偏要坐在她的前面。

    陆惊月既要驾马,又得尽量避免丰盈的身子贴到他宽阔的背脊上。

    夜晚的风幽幽地吹拂着,少女特有的清香味道扑至他鼻息间。

    马儿跑得不快也不慢,春日的衣衫已经比上月轻薄些许,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微凉的娇躯贴合在灼烫的背后挨蹭浮荡。

    陆惊月强行忍住想要将他一把掀下马背的冲动。

    虽然她的灵魂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男子汉,但她现在真的感觉很尴尬,因为许风宁不仅没有退开一点距离,反而像水乳交融的情人般贴靠在她的怀中肆意挑衅。

    许风宁眸色深沉,俊脸不带一丝笑意,他正在试探身后的姑娘能够忍受的最大限度是什么,也好在日后想出一个令她最为忌惮的折磨法子。

    陆惊月一边赶路,一边尽可能地挺直了背脊:“殿下,您坐稳了!”

    话音刚落,她扬起鞭子狠狠地抽向马儿,但因速度太快,她自己反而不受控地贴紧了身前的男人。

    前方就快到皇城了,暂且先忍一忍吧,等到了王府便折返回去!

    “陆三,让本王来——”

    许风宁倏然握住她持着缰绳的手,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些紧张,他竟然将她的双手圈在清晰而硬朗的腰腹间,单手抢过了她的马鞭减慢速度。

    少女不知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冷冷睨他一眼:“您到底想干嘛?”

    从侧面的角度看来,就好像是陆惊月从后方将他紧紧抱住,倾身倚靠在他的背上。

    “自然是驾马,否则本王还能干什么?”

    陆惊月的神色变得有几分怪异,眼皮一跳,撇嘴道:“是吗?我还以为您要将我丢下去呢!”

    许风宁微勾起唇角,他熟练地掌握着缰绳,朝着滕王府的方向轻车熟路地策马奔去。

    一轮皎月浮现于云端,星辰撒下点点耀芒。

    街边鲜少还有开着的店面,原本鳞次栉比的商铺和酒楼已经歇业。

    街道两旁朦胧的灯光若隐若现,陆惊月此刻又累又困,渐渐地贴在他背上睡着了。

    她周身充斥着许风宁清冽的龙涎香,耳边是曾经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心跳声。

    许风宁只身下马,心想待会儿应该怎样惩罚意图对他不轨的孟.浪少女,是应该带她去药阁见识一番他收藏的毒药令她知难而退,还是应该套个麻袋将她扔进冰水里体会一次窒息的感觉另她大彻大悟呢?

    但是,第二种方式会不会有点像衣冠禽兽?

    越想则越兴奋,表面温润如玉的男人将马背上的少女轻松抱到怀中。

    陆惊月隐约间闻到了一股微苦的药香味道,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眸,忽而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清润的嗓音。

    “王叔,侄儿特地从宫中请来了专治热症的左院判,至于陆姑娘,还是交给侄儿吧,我这就派人送她回去。”

    陆惊月睡得迷迷糊糊的,小脑袋倚靠在他怀间轻轻蹭了蹭,迷离的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软软地低喃道:“这儿是哪儿啊?”

    许风宁冷着一张脸将她放下来,她一时没缓过神来,差点被他摔倒在地上。

    少女慌忙捉住他的袖袍勉强站稳,抬眸看向站在王府门口的太子许岱。

    陆惊月不能就这么和太子回陆府,因为她最了解许风宁久病不愈的真正原因......

    当今圣上昏聩无能,而滕王在少年时远胜于他。

    许风宁文武双全,颖悟绝伦,是一众皇子之中的佼佼者。但他后来身患热症,最终与皇位失之交臂。

    陆惊月不会放任许风宁听信太子的一面之词,连忙拉住男人隐藏于宽大袖袍下紧实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

    少女若有所思地瞅了他片刻,心中闪过一丝疑虑,转身走上前,向太子微微福身道:“太子殿下,臣女听闻治疗热症时需一人陪同在侧,方便服侍。”

    话音未落,陆惊月的双颊泛起一丝不寻常的绯红之色,将懵懂少女春心萌动的相思情怀演绎得惟妙惟肖。

    她再次回眸望向许风宁,像影后附体似的羞赧地抿着粉唇:“想必滕王殿下不会介意臣女在一旁贴身伺候的。”

    “殿下,您意下如何?”

    沁着幽冷月色的璀璨星辰之下,似薄纱般浅淡的琼华映照在少女清丽涤尘的疏影上。

    她笑语嫣然,眸光诚挚。

    许风宁微怔,他掀起薄薄的眼皮,灼热的目光却落在粉嫩嫩的樱唇之间,一时竟忘了要拒绝她的荒唐请求。

    原来陆三真的喜欢本王吗?

    但是呢,本王不喜欢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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