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谢谢。”荆乐从校服兜里掏出两颗水果糖给覃烟。
这是覃烟第二次帮她。
两人接触并不多，乖学生和混子总是玩儿不到一块儿。
覃烟没客气，接过揣进裤兜里，眉尾一扬：“谢了。”
荆乐摇头笑了：“你帮我，是我该感谢你才是。”
“多大点儿事儿。”覃烟挥挥手，“走了。”
荆乐：“好，拜拜。”
午后的阳光和煦，荆乐目送她，看她走进光芒万丈里。
她是耀眼，不可替代的。
**
浑身不舒坦的覃烟下午的最后一节课直接翘课。
刚走出校门，乌云压了层，灰蒙蒙的天。
覃烟刚掏出手机准备叫辆车，结果一辆黑色奥迪就停在了她的面前。
荆乐探出头，喊她：“覃烟。”
覃烟抬头，撞上荆乐那双澄澈的浅眸，“是你啊，要回家？”
想起那会儿在教室外听见荆乐说自己去办公室请假。
不然乖学生怎么可能跟她一样翘课。
荆乐点头。
覃烟还没开口，就听见驾驶座上的女人侧头望了过来，问了嘴：“阿乐，你同学吗？”
荆乐回答，“妈妈，是同年级，不是一个班的。”
苏晚，荆乐的妈妈，也有四十出头了。
覃烟目光好奇地绕进驾驶座，只是浅浅一瞥，就被女人姣好的容颜给吸引住了，浑身散发着独有的贵气，完全就是个美人。
一看就是平时保养得很好。
尤其是那双眼睛，与他相似。
“覃烟，天快下雨了，要不顺路送你回家吧。”荆乐看了眼阴沉沉的天，提议。
毕竟她刚才帮自己了，礼尚往来，知恩图报。
覃烟收回眼，顿了几秒说：“好啊。”
她没推迟，从另一侧打开车后座门坐进去。
覃烟瞧见荆乐手里还拿着ipad，界面是幅未完成的画作，只有个线稿。
哦，她喜欢画画。
很快奥迪驶入车道。
苏晚从后视镜浅扫了眼覃烟。
这穿着打扮，不像是个正经的学生孩子，一头银灰色的头发扎得随意，脸上没化妆，倒也看出涂了口红。
从她坐到车里，苏晚敏锐的鼻尖就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
她抽烟，毋庸置疑。
荆乐把ipad合上，扭头问：“覃烟，你家住在哪儿？”
覃烟从窗外一闪而过的近景色中收回眼，眸光流转，想了想：“送到夏都盈座吧。”
天筠府是不能说，至于荆褚弋那破地方，更不能说。
荆乐放下pencil，疑惑：“你家住在那边吗？”
平日里听自己好友赵梨八卦过，说是覃烟其实穷，家里没钱，被人包养了才有钱的。
而且还经常去夜店烧烤店兼职。
可荆乐不信，捕风捉影的事情，全靠一张嘴就判定一个人，她做不到。
覃烟盯着那双清澈纯洁的眼眸，忽地勾唇笑：“兼职。”
荆乐有些震惊：“那你岂不是每天都很累？又上课，又要做兼职。”
这女孩子还挺可爱，跟她完全都是两种风格，倒也是关心她累不累的问题。
“习惯了。”
覃烟不经意从兜里摸出打火机，烟瘾犯了，现在抽不了，摸会儿也算是消遣，趴在车窗上，凉风袭来，继续说：“这不得为了生活，累点不算什么。”
听到这句话，荆乐更加确定覃烟家是真的缺钱了。
哪有狠心父母把孩子扔下不管，不给钱，还让孩子去做兼职的。
“那你要考大学吗？”
“轰隆隆——”
伴随着一阵雷声，掩盖住了荆乐的那句话，覃烟也没听见。
覃烟拧眉：“你刚才说什么？”
荆乐笑着摇头：“没什么。”
开车的苏晚等这雷声一过，有些担忧问：“阿乐，腿开始疼了吗？”
荆乐愣了下，莞尔一笑：“妈，哪儿能一见下雨天就疼啊。”
说话间，覃烟扫了眼荆乐，她腿上搭了好几层薄毯，嘴唇一动，想问些什么。
红灯。
车停了。
苏晚握紧方向盘，语气凉透了：“要不是他，你也不会一辈子坐轮椅。”她侧眸看了眼荆乐的双腿。
荆乐有些懊恼：“妈！”
然后她又摇摇头，示意苏晚不要说了。
苏晚轻哼一声，显然是被某些人和事刺激到了。
覃烟也能大概猜到几分。
绿灯亮了。
荆乐开始转移话题，问覃烟：“今天几号啊？”
覃烟这会儿拿手机发消息，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25号。”
荆乐似乎很开心：“噢，哥哥他已经出来五天了吧。”
覃烟发消息的动作一顿，眸光晦涩，粉红的指尖开始逐渐泛白。
荆乐的哥哥。
苏晚脾气上来了：“他不是你哥，把你害成这样，他不配当哥。”
荆乐多次辩解，现在都变得平静了：“妈妈，不是哥哥害的我。”
苏晚还想说些什么，碍于外人在场，她也没继续说下去。
覃烟把手机放下，心里竟然有些忐忑，问荆乐：“你哥哥，叫什么？”
荆乐一提到自己的哥哥，心情就很好，说：“荆褚弋。”
怕覃烟不知道怎么写，她拿pencil电容笔，然后打开ipad空白界面，规规矩矩地写了三个字。
-荆褚弋。
脑海中浮现那张痞帅的脸。
覃烟咬着下唇，脸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心里揪得慌。
“你刚说他出来的意思是......”
荆乐毫不避讳，平静地陈述：“他坐了三年牢，18号刚出来。”
覃烟：“对不起。”
荆乐笑了：“没事，坐牢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覃烟明知故问：“他为什么会坐牢？”
荆乐沉默了几秒，握紧pencil，似乎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然后摇头：“可能是因为这个世界变坏了。”
闻言，覃烟怔住了。
很难想象她能说出这样的话，覃烟以为，好学生都是对这个混沌的世界充满着期待向往。
而不是鞭笞。
覃烟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有微信么？可以加个微信。”
荆乐抬眸，有些诧异。
覃烟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加荆褚弋妹妹的微信，要是被荆褚弋知道，不得弄死她。
她收回手：“不愿意就算了。”
荆乐连忙抬手抓住她的手腕：“有的。”
随后，荆乐看向开车的苏晚，问：“妈妈，我手机充好电了吗？”
“58%的电。”
苏晚扫了眼手机回答，刚好前方十字路口又遇到红灯，她停下车。
苏晚拔掉手机电源线，将手机递过去。
既然自己女儿喜欢眼前这个女生，她也不好说些什么。
自从荆乐出了车祸，双腿瘫痪，她就从来没见自己女儿如此积极过。
苏晚又顺嘴问了句：“阿乐，晚上想吃什么？”
“蒜香排骨吧。”
荆乐说着点开微信扫一扫，手机扫了下覃烟手机屏幕上的二维码。
“叮——”
显示出了添加好友。
荆乐申请，覃烟很快就通过了。
覃烟不经意地瞥见了荆乐给她的备注，是个四角星的符号。
置顶的一个好友备注也依旧是个符号，是个太阳。
她很疑惑：“你给人的备注还挺奇特。”
荆乐把手机放下，下意识地望了眼开车的苏晚，然后低声笑道：“嗯，因为想要有属于自己的秘密。”
**
夏都盈座不远，从学校过去，十来分钟。
覃烟下了车就接到了封焱打来的电话，边接通边往大厦里走。
封焱开口就来一句：“房子给你租好了，在EDC中心。”
覃烟蹙眉，脚步顿住了，手还放在推拉门上：“我一个学生，一穷二白，可没钱付昂贵的租金。”
品牌美发店的服务小哥瞧见了站在门外的覃烟。
“欢迎光临。”
小哥热情地过去帮她开了门。
覃烟浅淡扫了眼，径自往里走。
电话那头，封焱笑了，“知道你没钱，我给你付了一年的房租。”
覃烟疑惑，什么时候封焱对她好到付一整年租金。
EDC中心的一年租金少说也有十来万。
“这么好？”覃烟问。
封焱一下子说话拔高了音量，他在炫耀：“我封焱看上的女人，自然是要住顶配。”
“真绝交了啊。”覃烟说。
与此同时，她走到老位置坐下，托尼见到是熟人，走了过来。
托尼颔首，用梳子顺她的头发，问：“覃小姐，这次想染什么颜色？”
覃烟寡淡回应：“护理一下就行。”
托尼打了个响指：“OK。”然后去准备护理东西。
镜中的自己，脸苍白无血色。
原本白皙的皮肤，现在跟鬼似的。
覃烟继续问封焱：“他给你打电话了？”
封焱打哈哈：“谁？”
覃烟轻哼一声，扣掉了左手小拇指的黑色指甲：“跟我装，你几斤几两我会不清楚。”
“......”
封焱听出了覃烟语气寒冷且严肃。
覃烟说：“不说我挂了，以后也别联系了。”
“操。”
听到后，封焱低咒了句。
每次覃烟都会来云淡风轻的“绝交”“别联系”这些烂招术。
电话里，封焱嚷嚷两嘴，明显转移话题：“大小姐，你娇生惯养久了，出去吃不了苦，到时候受罪还是你自己。”
覃烟眼神更加冷几分：“回答我。”
沉默了十来秒。
封焱妥协解释：“是，现在租房得看租客身份证，你爸那边下了死命令，你是知道你爸的实力，不准租给你或者我，所以现在租不了房，除了去EDC中心那套他安排的公寓，别无选择。”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覃烟语调平淡沉稳，倒也直接甩了句：“知道了，挂了。”
封焱意识到不对劲，赶忙说：“覃烟，我可告诉你，你可千万别乱来，你爸当年......”
“嘟嘟嘟——”
“喂？覃烟？喂？！”
操。
覃烟还真是风风火火，把他电话给挂了，封焱端起茶几上的烈酒一饮而尽，她这一点就炸的脾气就不能改改。
很快，头发护理做完已经八点了。
覃烟出了夏都盈座，手机微信消息提醒来了。
她点开。
覃则明：烟儿，你倘若悬崖勒马，你就可以永远当你的公主。
公主？
覃烟自嘲一声，不带感情地回复。
Butterfly：悬崖勒马的是你覃则明，而不是我覃烟。
覃则明：不要挑战我的极限。当年那件事，是你妈先对不起我，是你妈出轨，我让他坐三年牢，算便宜他了。
摆明了是在威胁她。
覃烟瞳孔一缩，握紧手机，咬牙。
Butterfly：你毁了他的一生，你就应该下地狱。
施暴者在逍遥法外。
受害者却一无所有。
这世道不公平极了。
红日悬挂在高楼大厦间，诺大的城市，她覃烟就不信没有属于她的容身之所。
覃烟抹了眼角的湿润，走在熙熙攘攘的人行道上，点开荆褚弋的微信头像，编辑一条消息。
Butterfly：我无家可归了。
她白里透红的指腹停留在“发送”键上方，迟迟没摁下。
这算什么，是跟他抱怨她现在过得有多惨，让他可怜自己吗。
覃烟深吸一口气，下了个决定，将文字又删掉。
最后凝结成另外一套晦涩且暧昧的说辞，她唇角勾起，点击发送。
Butterfly：荆褚弋，我想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