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绮年仅用两个时辰便侦破了一件谋害宫妃案的消息立刻传遍整个宫中,引得不少有心之人的注意。
尤其是朝廷众臣在上朝时纷纷上书,请越帝收回赐女官的成命,令越帝很是头疼。
他承认昨晚命姬绮年为监察御史一职是冲动了些,不过他既然已经开了口,姬绮年办事又有效率,只好顶着众臣反对的压力,将此事作罢不提。
众臣虽颇有微词,但在越帝的权威之下,也只能把话收回口中。
而在议论风波中的姬绮年此刻正在新移建的天工坊里监工,她环顾着这座清幽安谧的园林,见园中配的宫仆有条不紊的将林知章的各类发明放置完好,点头表示满意。
看来越帝确实大方,给了一座好庭院不说,还有足够的人手。相信之后林知章无论在生活还是工作上都有保障了。
只是她见到宫人搬着淋浴喷头,马桶,牙刷还有简约版的剃须刀这类的小物件后沉默了。
听林知章说要改变世界,她以为他有把握率先掀起工业革命的浪潮,研制出纺织机或者火药这样影响世界的技术,没想到他的成果还停留在手工时代。
“我看你志向倒是要比拟鲁班。”姬绮年嘲讽道。
林知章却振振有词:“科技改变生活的前提是,发明的人可不能先变成疯子。”
“你看我这头发一两日不洗都能乱成鸡窝,蓄了长发后更是瘙痒得很,还有,我接受不了蓄须,必须每日一刮。”
“还有鲁班怎么了?鲁班的成果也是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啊!”
姬绮年忙打断他的喋喋不休:“知道了,知道了,我也没说做鲁班不好。只是越帝给你也配了许多人手,生活工作上细微的事便不用你再多操心了。”
林知章此时只想大声哀叹:如果我也是机器,该多好!
就算每日连轴转也不会觉得疲惫,更不用担心腹中饥饿和春暑秋寒。
不过这些对年年来说肯定难以理解,他还是将苦水默默咽下吧,毕竟工作环境有改善已经令他很知足了。
看出他眼中的艳羡,姬绮年一笑掩饰自己心中的失落。
“不过这座园子真是我能住的吗?”见庭院深深,大的足足能跑上好几圈,林知章有些怀疑自己是否配的上这一切。
“这是你应得的。”姬绮年安慰道,“这样我离宫也放心。”
林知章叹了口气,“可这都是你舍弃自由换来的。”
他知道她不会在意外人会如何议论她的新身份,他为她做史上第一个女官而骄傲,却也为她今后要卷入的风波而担忧。
“你的身体内部有些零件无法运作,而且以现在的技术条件,就连我也不能帮你修复。但好在只是部分功能不能使用,并不影响你的正常活动。可你体内其他部件也会随着时间而磨损,寿命也会受到影响。”
“我的身体能支撑多少年?”姬绮年有些紧张地问。
林知章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不过百年。”
她松了口气,还好,与普通人类寿命一样。
林知章见她神色放松,无奈地打破了她的乐观:“可是你别忘了,你的容貌是不会变的。”
“你在越帝身边呆的时间越久,就越容易被发现这点。想想看,如果越帝发现一个人能一直青春常驻,他会做什么?”
姬绮年知道他的担忧,说道:“放心,我已经答应过越帝,只留在宫中三年。”
“你怎么能确保有朝一日,你我叙旧之时不会被人知晓?”他有些失落地说,“除非,这辈子我们都不再见了。”
她宽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别多想了,你只需要在这里实现你的理想就好,前面的路就由我来为你踏平吧。”
林知章一愣,她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昨晚的想法,她是当真的?
他对她意味深长的目光感到惊诧,忽然发觉自己竟这么快猜不透她了。
她已不再是那个质疑或模仿学习人类行为的机器人,她在恢复记忆后,自主意识和学习数据正飞快迭代更新,也许有天她的智慧将凌驾于人类之上。
只是人类永远无法从历史中学到任何教训,这会是她和真正的人类唯一的不同。
他不知道她今后会变化成什么模样,但他已经决定,永远站在她的身边。
“年年,我为你感到骄傲。”
姬绮年眉眼似月牙,眸中清亮。
“我也是。”
另一边,虚弱的庆妃在床上得知陷害自己的人是嘉嫔后沉默了半晌后叹道:“果然是她。”
“你似乎并不惊讶嘛。”德妃一边饮着越帝新赏赐给庆妃的贡茶,一边颇有闲情的逗弄着襁褓中的两个婴孩。
“我想过是她,可不敢相信真的是她。”庆妃面色不忍,“她也有孩子,她就不怕事发牵连三公主吗?”
“东窗事发,已经牵连了。”德妃收起笑容,“况且你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还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吗?”
见庆妃仍一脸茫然,德妃示意身边的嬷嬷和伺候的人下去。
“为何等你月份大即将临盆的时候突然设计引诱你独自去御花园?若计划有变,不过一尸三命。顺利的话,最好的结果是什么?”
她意味深长的笑容令庆妃不寒而栗,“是,是什么……”
“去母留子。凭你们俩的关系,到时候谁方便带小皇子呢?”
庆妃的脸唰地变惨白,“怎么会?怎么会!”
德妃轻笑:“让我猜猜,其实昨晚嘉嫔答应过与你同去御花园?”
“你怎么知道?”庆妃双手微颤,“我当她是姐妹,就算是遇险我也绝不相信是她对我下的手,我还,我还替她隐瞒,怕给她增添麻烦。可我没想到,没想到……”
“所以本宫最后再给你一个忠告,以后在宫中,不要再轻易相信谁了。”德妃悠悠起身,准备离开。
庆妃挣扎坐起身来,“既如此,你为何还要将此事告知于我?明明,我们以前有过过节……”
德妃没有回头,目光飘向远方。
“也许你不知道,当年我父亲被人陷害与乱军勾结,谋逆先帝,是你父亲冒险调查其中原委,还我父亲清白。如今,我父亲早已年迈,在家颐养天年。可是你父亲却在多年后因病而故……”
庆妃这才明白,为什么入宫前,她对自己的挑衅不再反击,甚至入宫后,尽管德妃的地位远高于自己,却也未因她们间的过节而报复过自己。
德妃顿了顿,“即便这恩情无法报答于他,那么给他珍重的女儿也好。”
“也许你是骄纵了一些,可你不该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宫里。”
庆妃眼中噙泪,也许是因为逝去的父亲,或是为着她的恩情。还未等她再次言谢,德妃已经离开了。
经历此事,她要为了她的儿女,好好的活下去。
她正要叫人服侍休息,抬眼看见透进纱窗的光照在桌上的水光点点。她吃力地站起,拉着床帘凑近一看,水渍渐渐隐去,只留下几个字痕。
小心贤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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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
“说了多少次了,刺绣要专心,我看你从外面回来后越发娇惯了。”林家主母假装嗔怒道。
林双挽住母亲,撒娇道:“母亲,女儿只是累了,想休息下了。”
林母无奈往她脑门点了点,“你呀!”却还是搂紧了女儿。
自女儿失踪那阵子,她的心真是碎了,生怕女儿在外遇到不测。偏偏那时城中满是她们林家的流言蜚语,她也只好扬言女儿是送到外婆家去了。
好在后来监察御史送女儿平安回来,止住了这场风波。亲家那边也没人说闲话。
只是梦醒时分,她也会后怕不已。
所以女儿这几日依赖着她,她也没再多说什么,毕竟女儿出嫁后,谁还能如自己这般呵护她,能让女儿在闺多享受快乐,就足够了。
林双自然察觉到母亲的情绪变化,挽住母亲的手又紧了紧。
一个小厮上前汇报道:“夫人,门外有一位女官,说要见我们家小姐。”
林母和林双两眼相对,有些不解。
本朝什么时候有女官了?
林母见女儿心神不凝,安慰道:“别怕,母亲替你先去问问。”
“请她进来。”
林母端坐在堂屋,礼貌请来人奉茶,饮茶时悄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
她面容出众,神色却淡然如水,虽不多话却气场十足,令林母难以捉摸。
虽说她自称是女官,可她身上未着官服,也未向她出示令牌,林母还是有些怀疑她的身份。
可是就算作假,哪个女子谁敢自称女官?
林母试探道:“不知您在宫中所任何职?”
姬绮年有些不耐,但碍于她林双的母亲,还是礼貌回答:“监察御史。”
林母心中暗惊,难道就是这位大人送女儿回家的?可既如此,她怎么没听说过本国还有这么个女官?
她正想细细询问,姬绮年开口笑说:“林双你到底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闻言,帘后的林双再也忍不住,冲出去抱住了她。
“绮年,没想到真的是你,我好想你啊……”
见林双泣不成声,姬绮年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既然这样,那你应该早早出来嘛。”
“我开始不知道是你,我害怕……”
姬绮年明白她的言下之意,看来林双还未完全从百花乡的阴影中走出来。
她轻声安慰:“已经没事了。”
林母见女儿这般失态,显然意识到了女儿当初归家远不止那么简单。
接下来林双袒露的话更是令林母险些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