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1

    指尖搭上整体正方形但边角圆润的飞机玻璃窗,外面一成不变的蓝天白云幻灯片般放映在眼前,给人虚幻的不真实的感觉。

    我是伊桃。我正在驶往日本的飞机上。

    我是一个生活平凡,但却并不普通的孩子。

    全球雇佣兵团队排行榜前第13位,著名的夫妻双人组合,阿珍和阿强,就是我的父母,伊强和李珍。

    要说为什么是前,大概是因为,一年前,我的母亲在一次任务中去世了。

    天空宛如报纸底色般灰白,靠近种花国边境的俄国的风本不该那么冷厉,但是我却觉得我仿佛一下子搬到了俄国的最东北。

    大概是快要下雨的缘故,我想。

    “干完这一票,我们就金盆洗手回祖国生活。”

    几个月前,父母说笑着从这里的安全屋的门里出去。但是今天,回来的只有父亲一人。

    没有像往常一样用胡茬扎我的脸,没有给我带回一些异国的小玩意儿,他全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一样,鞋子也来不及换,颓丧地走过来,双手如巨钳,紧紧抱住我,却低垂着头不直视我。

    虽然从小到大,除了那有些不合常理的近乎变态的体能训练和射击训练外,我总是被保护在他们的羽翼之下,不见外界的一点风雨。但是作为他们的女儿,我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察觉,对于他们每天都在干什么的察觉、对于现在这份安宁生活维持不了多久的察觉、对于……不知道那一天就会从线人叔叔那里传来噩耗的察觉。

    我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妈妈不会再回来了而已,我早有觉悟。

    那天以后,我几乎没怎么再在安全屋里见到父亲。他匆匆离去,又总是在凌晨时分匆匆回来,站在客厅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仿佛躲着我一样。反而是线人叔叔固定每两周会来送一波物资,并且留下一两天教我开枪,平时,这都是父亲教我的。每次问起他爸爸去了哪里,他只是说爸爸去工作了,旁的再不肯透露。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几个月。12月22日是我的生日,线人叔叔上上周说,这次我过生日,不止会带个大蛋糕给我,还会带个小圣诞树来。他是本地人,只有本地人才会过圣诞节,爸爸妈妈从来带着我过的,都是春节。据他说他是我爸年轻时的线人,因为受了伤所以干脆金盆洗手,但是我还是要叫他线人叔叔。他还给我展示过他的假腿,上面甚至画着一张名为青眼白龙的卡牌,还真是不知道该说乐观还是心大啊……

    可能是因为圣诞节将近的缘故,前两天山里来了不少游客,雪也纷纷扬扬地连续下了好几天。这几天每天早上起来我都得铲雪,不然雪早就堆到半个门高了,好麻烦!

    雪止不住地下,像咆哮着的白色野兽,席卷整片森林,今天是我的生日,因为要回家过平安夜的缘故,游客陆陆续续地走了个干净,天地间又只剩下我和这个独立深林的安全屋。线人叔叔说过会今天来,我提前收拾好了屋子,还拿出来了平时他最喜欢的西红柿鸡蛋味泡面,坐着客厅的沙发上等着他来。

    白天到夜晚并不是很漫长的时间。我此刻却觉得有点煎熬。不过,等待一向是我最擅长的,我相信这次我也能完美做好。

    圣诞树啊,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新鲜事物,大蛋糕也是。平时过生日都是爸爸妈妈给我做长寿面……但是如今,估计是不会再有了。避免孤独的最好方法是移情,我自有记忆以来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在安全屋度过,或训练,或学习,抑或只是在等待,等待爸爸妈妈一年里会回家的那几个重要节日,等待爸爸妈妈出完任务放假,过去的美好日子在脑子里被反复拉出来咀嚼,直到每一点甜蜜的滋味都被唾液稀释殆尽,剩下的只有无限咀嚼无味事物所带来的变本加厉的孤独与空虚。所以,我最好忘掉那些旧的,从现在开始期待新鲜的。

    雪还在下,从早到晚。从第一缕璀璨的晨曦为它披上白纱,到金黄的余晖为它戴上桂冠。最后夜幕降临,一切归于寂静的黑,像葬礼般庄严,静谧,不容侵犯。

    线人叔叔没有来。

    其实原因我已经大致猜到,雪下得太大了,虽然我自己家门口我有好好清理,但这毕竟是人迹罕至的山林,其他地方的雪,应该已经堆得可以冻死人了吧。

    原因已经明了,没有必要再等下去了,但是我的脚步还是不愿从客厅挪回卧室,我还在期待什么?期待线人叔叔开着他那小破面包车穿过树林上山,然后又艰难地运用着他那木制假腿,搬着东西去克服半人高的积雪来找我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还是想等一会儿。今夜就让我做个任性的坏孩子吧,妈妈。谁让你那么任性地离开我,爸爸也那么任性地躲着我。

    深夜十一点,敲门声突兀响起,惊醒了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我。

    线人叔叔来了,太好了,终于有人来陪我了。这么想着,我迫不及待冲过去开门,却没注意到,刚刚的敲门声并不是线人叔叔和我约定好的,三短一长。

    门开了,映入眼帘的却不是线人叔叔熟悉的面庞。那是个瘦弱的男人,不知是被冻得还是怎的,他的肤色苍白,眼下透着深深的青黑。一开门,他边自顾自把瘦小的身体挤进来,狠狠哈出一口气,搓着手打量我,如蛇一般粘滑的视线令人不禁有些反胃。

    “小孩,你家大人呢?”

    “……”

    “不在家?”

    “我不知道,但今天应该有人来的。”

    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生动,甚至可以说夸张,带着些许哭腔,可怜兮兮地喊着:

    “小姐!我本来是来这里爬山的游客,不小心摔了一跤滚到这里来了,腿也受伤了来不及下山,让我在你家待一晚吧,你看外面天寒地冻的,这一晚上过去,不得出人命啊!”

    说实话,我真的不太擅长与人交流,面对现在的场景,有些手足无措。从小到大,和我真正有过交流的人屈指可数。虽然线人叔叔和在我七岁前一直照顾着我的女仆姐姐都有教我一些据说是常识的知识,也说过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但现在这情况,人也已经进来了,外面又这么冷,要是反正不管的话,大概真的会有事的吧。

    “……好。”

    没关系的,线人叔叔一直有教我开木仓和用刀之类的保护自己的方法,要是他真的是坏蛋,我可以杀掉他,像爸爸一样!

    “太谢谢你了小姐!您简直比圣母玛利亚还善良,我今晚就在客厅过一夜,不会打扰到您的。”得到我肯定的回答,他立刻喜笑颜开,大踏步走进屋内,环视打量着客厅。

    我不太喜欢他的视线,也说不上为什么。但是他也只是看看屋内而已,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尽管有点不悦,但是我并没有做过多干涉,客厅已经被他占了,我只能回卧室去睡觉了。

    回到卧室的小床上,我翻来覆去不知消磨多少时光,但还是睡不着。

    这其实是经常有的事,夜晚太过于宁静和黑暗,让人联想到很多很多不好的东西,这时候我一般会想起妈妈,想象妈妈温柔的手抚着我的头,轻轻拍着我的腰,不知不觉就可以睡着。但是妈妈已经不在了,反复思念不能再拥有的事物对我来说是危险的,漫长的时间会把我的孤独也拉得很长很长,所以最好不要再去想了。

    理所当然,今晚我睡不着了。

    意识到这一现实后我莫名烦躁,客厅传来的窸窸窣窣声更是令我的烦躁加倍。我揣好爸爸给我的改良款儿童也可以用的手木仓,离开卧室下楼准备去客厅。

    我并没有刻意隐藏声响,所以在我下了一半楼梯时那个游客就注意到了我。俯视客厅,原本干净整洁的客厅现在一片狼藉,想也不用想就能知道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谁。我在电视上看到过类似的情节,一切都明白了,他是在盗窃。

    “你在偷东西。”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句,直愣愣砸在他头上。

    “啊,是啊。”他翻东西的手一顿,笑着抬起头面向我,黑暗中他的眼睛看不真切,但我想那一定是恶人的神色,为什么呢?

    因为我在电视上上看到过哦。

    恶人的话,需要被正义制裁。

    魔法少女莉莉卡露露卡,会出现在每一个邪恶现身的地方,去拯救人们哦?

    那么,让我来……

    “没想到你这木头一样的小孩居然能发现楼下的动静,还想着放你一马呢,看来是你自己不给自己活路啊,”他随手把刚刚还拿着的我家的物件扔开,东西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瘦小的身体向我靠近,在昏暗的灯光下拉出长长的黑影。

    我只是站在那里,不尖叫,不反抗,没有任何动作,像一个木头人,像他口中的木头小孩。

    他距离我很近了。我开始轻轻地哼起碱性劣等生的小调。

    是莉莉卡的角色曲呢。在莉莉卡和露露卡中总是露露卡更受欢迎一点,但是我却喜欢这个和我有着一样发色的魔法少女,为此还每天扎着和她一模一样的双马尾呢。

    “小姑娘,太害怕了吗?为什么要开始唱歌了呢?”

    他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因为我的不反抗,他步调拉得极慢,似乎是想要作猫抓老鼠的游戏。

    “叔叔我啊,有两样最喜欢的东西。”

    黑漆漆乱糟糟的屋子里,他的声音甚至产生了微弱的回音。

    “第一个呢,就是钱。”

    坏人。

    我任凭他抓住我的小腿,粗糙的手不老实地来回滑动。

    坏人。

    “第二个啊,就是像你这样子漂亮的小女孩。你的头发是粉色的呢,真稀有。”

    坏人。

    我的头发可是和妈妈一模一样的,爸爸说过,每次看到我的头发和那张与妈妈相似的脸,都好像看到了一个缩小版的妈妈。

    他掀起我的睡裙,蹲下,想要做的更多。

    你是坏人,所以……需要被制裁。

    制裁。

    制裁。

    制裁。

    制裁。

    让我来…

    给予你制裁!

    在他低头的那一刻,我拿出了一直藏在上衣内兜里的手木仓,对着他没有被我裙子遮盖的后颈,熟练地按下扳机,一如平日里训练的那样。

    “碰!”

    “魔法少女,变身!”

    随着枪声的响起,我轻轻地念着。

    响亮的枪声在雪中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很快湮灭与血中。

    粉红色的睡裙开出殷红的花朵,腿上猩红的液体缓缓淌下,带来粘稠的触感。

    楼梯上倒着一具尸体,楼梯上留下一个弹孔,楼梯上流淌着尚且温热的液体。

    “嘿嘿,我也像莉莉卡一样,消灭坏人,维护正义了哦。”

    即使是改良过的儿童也可以用的手木仓,我的虎口也被震得微微发麻。看着客厅和楼梯上的一地狼藉,我有些头痛。

    “好麻烦……又要打扫卫生了。”

    没办法,我只能认命地开始干活,虽然今天线人叔叔没有来成,但是过两天雪一化,线人叔叔还是要来的,所以所以,还是要把屋子收拾得整整齐齐来迎接他呀。

    线人叔叔的圣诞树应该会占很大地方吧,正好趁着这个尸体刚刚把房间翻乱了,重新整一块空地出来好了,对了,尸体好沉,要怎么搬呢?要是有大人就好……

    刚刚拖着尸体走下楼梯,我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电视机。

    那上面已经裂开蜘蛛网纹了!

    我赶紧把尸体随手扔下,急匆匆赶往电视机那里。

    “怎么办…坏了吗?明天不会看不了莉莉露露了吧……”

    懊恼地对着电视剧敲了几下,我把它在地上扶正,然后接通电源。

    从地板上翻找出来遥控器,我打开电视,发现它还能正常运作。

    调到平时放莉莉卡露露卡的少儿频道,我发现此时电视上居然正好在播放莉莉卡露露卡的重播。

    “太好啦!”

    我干脆就把电视放在这里,听着动漫的声音继续我的搬运工作。

    刚刚开枪时溅射在电视上的血液顺着蛛网般的裂纹而缓缓流下,好像在顺着屏幕上莉莉卡放大特写的脸而汩汩流下。

    “露露卡!太好啦,大家又一次胜利了!”

    魔法少女甜美的少女声线配上大大的眯眼笑容放大在屏幕上,血液顺着她的脸颊流淌。

    看着莉莉卡美丽的笑颜,我也忍不住跟着她笑起来。

    “太好啦,莉莉卡,伊桃也像你一样,惩治坏人了哦?”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自嗨。因为有了刚刚的教训我并没有急着去开门,再来一个就真的打扫不完了!

    敲门声停了几秒,紧接着,是熟悉的三短一长,是线人叔叔!

    我扔下尸体的脚腕,跑去门前开门,线人叔叔亲切的面庞凝着担忧,他急忙蹲下检查沾满血迹的我,确认无误后抬头问我

    “没事吧?我刚刚听到了枪声。”

    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的情况也不是很好,甚至假腿都有些歪了,线人叔叔没有忘记我的约定,他只是被大雪拦住了来得稍晚了一些。

    “线人叔叔,我没事!你快进来暖和暖和。”我连忙引着舟车劳顿的他进来,虽然屋子里还没有收拾好,但是坐人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线人叔叔进屋,见到屋内的光景,怔愣在原地,在他立刻把准备去倒茶的我拉过来。我从未见过一向平和幽默的他脸上露出这幅神情,不禁有些心底发慌。

    “伊桃,告诉我,这些是你干的吗?”

    “是……是我,怎么了吗线人叔叔?”

    线人叔叔一时陷入了沉默。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相信你不是那种坏孩子。”

    我一五一十交代了事情经过,最后情绪激动地附上了一句“他是坏人!”线人叔叔沉吟片刻,却只是叫我先去休息,他给我爸爸打个电话。

    太好了,可以见到爸爸了!我雀跃地扑上小床,期待起明天。

    因为这样期待着,所以我不出意外地很快入睡了。

    可能是因为折腾了这么久,本来距离早上也没多少时间了,总觉得睡眠的时间似乎只是过了一瞬,我便很快苏醒。

    “她需要……你把她保护得太过了。”第二天清晨,我听见的第一句话语便是这看起来激烈的争吵。拉开一点点卧室的门缝,线人叔叔的声音钻着门缝进入我的耳朵。

    “我知道,但是我的仇家很多。”是爸爸的声音,他的话一如既往的少。

    “那你也不能把她一个人关在深山老林这么久,从小到大,她接触过人类社会吗!她干什么都是靠看电视!”线人叔叔的声音变得很激动。他们,是在讨论我的事情?

    “这是我和阿珍给她打造的安全堡垒。”

    “世界上哪里有绝对安全的地方!昨天晚上的事就是最好的例子。”

    “再等等,我的手续能办好……绝对能瞒过军方的。”

    “等不得了!她的性格已经开始扭曲了,她昨天晚上杀了一个人,一点感觉也没有。而且,你不会还做着洗白履历带她回祖国的春秋大梦吧?你是榜上有名的著名雇佣兵,哪有那么容易洗白。而且你祖国对于黑方的抗拒有多严重你自己清楚,那里容不下我们这种沾满血污的人。”

    “……”

    客厅的声音停息了。我不是很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感觉也不像,不过,今天能见到爸爸了,希望这次他不会躲着我。

    我快快乐乐没有头脑地冲下楼梯,客厅已经被收拾干净了,我扑进爸爸的怀里,他结实的臂膀揽住我的肩膀,温暖的落感带来难得的安心感。这次,他终于没有不自然地躲避,而是用另一只手摸着我的脑袋,温和的声音询问着:

    “已经没事了。昨天晚上的事,你感觉怎么样?”

    “唉?嗯……我觉得,多亏了爸爸妈妈从小的训练,解决得很轻松呢。那么简单就打倒了坏人,一点也不像电视上的莉莉卡露露卡那样,要使用好多好多魔法。”

    “只要运用线人叔叔教我的开枪技巧,就可以简简单单地杀……啊痛痛痛!”肩膀上突然传来痛感,令我吃痛叫出声,抬眸却看到爸爸透着冰冷和不可置信的眼,还未吐出的话语顿时噎在喉中。

    对上眼神后,肩膀上的力道骤然消失,爸爸令人害怕的神态也逐渐消失,他和线人叔叔对上了眼神,沉默了许久,他告诉我:

    “以后,你不用待在这里了,我会带你去日本,让我一个老朋友帮忙看顾你,你也可以去上学了。”

    上学啊,那是不是意味着有好多人可以和我玩了呢,我也可以像电视机上的魔法少女莉莉卡露露卡一样拥有很多小伙伴了吗?

    “谢谢爸爸!太好了!”

    我欢呼雀跃,爸爸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沉默,听着我唠唠叨叨地和他说着一个人在家时的一些琐事。

    几天的时光转瞬即逝,爸爸出门了一趟,带回来两张机票,通知我飞机的日程,嘱咐我以后就住在云雀一家旁边,他们会帮忙照顾我,要有礼貌,又嘱咐我切忌与他人提起自己的父母之类的,只说是云雀家的远亲,因为死了父母所以寄养在他家,事无巨细,今天的他话比以往要多得多,仿佛要把这辈子的话都说尽了一样。我其实很好奇爸爸今天的话怎么一下子变多了,但当我望着他凝重的神色,还是没有出声,只是顺从地点头。

    启程的日子很快到了。指尖搭上整体正方形但边角圆润的飞机玻璃窗,外面一成不变的蓝天白云幻灯片般放映在眼前,给人虚幻的不真实的感觉。

    虽然飞机上的时光很无趣,但是因为是我难得的能和爸爸在一起的时候,所以我还是非常欢快,尽管我不是什么话痨的人,但是还是停不下嘴巴,哪怕闲一下喝口水的那会儿功夫,浪费的时间都令我心痛。

    这样子的飞机之旅怎能不快。爸爸把我带下飞机,来接机的是个梳着飞机头,穿着和服的哥哥,我们坐着他的车来到了一个名为并盛的小镇,是连地图上都找不着的超偏远小镇呢!简直像天狗会光临的地方,卡酷一~

    “你以后就住在这里,你的日语老师每天上午九点到十二点会来,吃完午饭再离开,隔壁就是云雀家,有什么事可以去找他们,至于学校,我们打算让你上附近的并盛小学,和云雀家的孩子一起,不过新学期已经开始了,虽然你的日语水平已经可以正常交流,但是还是等半年后,你的日语水平可以和其他霓虹小学生一样书写无碍了,云雀夫妇会再安排你去上学。”

    乘车我们来到一座现代风双层小独栋前,周围都是差不多的建筑,唯独紧邻着我所在的房子的那一栋是个个例,它足足占了五六个这样的双层房的面积,而且还是那种在大河剧里才能看到的日式宅院,鹤立鸡群,突兀显眼,我看见他们的门牌上用豪放的书法写着几个字。父亲带着我进屋,边走边说着以后的安排。

    晚上,父亲带我拜访云雀宅,宅子的女主人是个标准的大和抚子般的女人,和妈妈完全不一样,不过我也很喜欢这个不一样的温柔阿姨。云雀家主则是沉稳严厉的,听爸爸说曾经是□□上的大人物,不过现在已经退居幕后了。他们俩一见面遍勾肩搭背起来去喝酒了,爸爸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松懈了不少。

    “小伊桃,今年多少岁了呢?”云雀阿姨引着我往屋子更深处走。

    “十岁了,刚刚。”面对阿姨的温柔攻势,面上有些发热,我结结巴巴地说。

    “哎呀,那和我们家恭弥一样大呢。太好了,我们家恭弥终于有个伴了。”走过层层叠叠的门廊走道,推开一扇扇推拉纸门,我来到了道场般的大广间,有个黑发的小男孩正站在里面挥舞着木棍,黑发上晶莹的汗珠随着他的动作一闪一闪、一闪一闪。

    “恭弥,今天可以不用练了,家里来了客人哟?”云雀阿姨呼唤着,小男孩应声放下木棍,来到她面前。

    阿姨的手压在我的肩膀上,把我推向云雀恭弥面前。

    “这是伊桃哦,以后会住在我们家旁边。伊桃,这是我儿子云雀恭弥。”

    “你好。”我平静地注视着他,他的皮肤很白,眼睛的线条也很流畅优美,像之前看霓虹歌舞伎一样有一种古典的感觉。我礼节性向他打着招呼。

    “……。”像石子落入流沙中,我的问好没有得到一丁点回应,不过我本来也不介意,只是沉默地和他大眼瞪小眼。

    “嗯……伊桃不用管他,恭弥就是这样子的啦,走,我们去看电视,一会儿晚饭会有汉堡肉哦。”阿姨似乎是被我们俩间的尴尬气流击中了,略显窘迫地岔开话题,左手牵一个右手牵一个领着我们去客厅看电视。

    “莉莉卡露露卡哩啦噜啦哩啦啦~”

    还未来到客厅,《魔法少女莉莉卡露露卡》的主题曲已经隔着推拉门传了过来。我看到云雀恭弥挣脱了他妈妈牵他的手,脚步急促走向客厅。

    ……他也看莉莉卡露露卡啊,完全看不出来呢。不过是同好真的太好了。

    我抬头用眼神征得云雀阿姨的同意,随即紧跟着他的步伐也冲进了客厅,模仿着云雀恭弥的样子,舒舒服服窝进被炉里。抬头看对面的小男孩,他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机,八辈子看不着一次电视一样,虽然莉莉卡露露卡很好看,但是天天在安全屋里只能看电视的我,还真做不到他这样子稀罕。

    阿姨见我们已经沉迷于电视,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随即离开了客厅。她离开后,我和云雀恭弥就这样无话地看着电视,整个客厅只有电视机那有些过于吵闹的声响。

    晚饭点,阿姨呼唤我们去吃饭,我想起身,但刚欲动作,被炉边缘的被子被掀起而刮进来的冷空气瞬间让我息了想动的心。好冷!怎么刚刚进来的时候没觉得空气这么冷!

    见到我一系列动作的云雀恭弥脸上难得出现其他表情————他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嘲笑道:

    “食草动物。”

    食草什么哇!动物世界看多了吧?而且你不是一样起不来吗——

    稍微有点受挫的我狠狠心一咬牙,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铃儿响叮当的速度,“啪”地一下,很快啊,就离开了被炉,脱离被炉封印的我,居高临下,睥睨着云雀恭弥,模仿他刚刚的样子,轻飘飘留下一句:“食草动物。”

    他的表情扭曲起来,好看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证明自己般,也立刻站了起来。奈何女孩子总是比男孩子发育要快一点的,即使他站起来了,也还是没有我高,无法做到像我一样居高临下,他只能抬着头,努力用鼻孔鄙视我。

    真是争强好胜呢。

    当云雀阿姨来找我们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充满火药味的画面,她一边因为小孩子间奇奇怪怪的好胜心而哭笑不得,一边又欣慰地想恭弥终于有了一个可以争一争的小伙伴,而不是整天找他爸挑战,然后又被打败了。她带着我们去吃晚饭,晚饭间两个父亲都已经有了些醉意,说起了年轻往事,爸爸遇见老朋友,也难得多说了些话。

    饭毕,爸爸带我离开。

    “很开心吧,认识了新朋友。”他念叨着,他平时几乎不会主动问我问题,这显然是酒劲上头。

    “嗯。以后有爸爸和云雀一家在,伊桃永远都不会孤单啦。”

    “这样吗……”不知道我说错了什么话,他反而失落起来。

    他把我送到只隔几步路的我的新家门口,却不进去。见到我走进了门,他转过身离去,在没有星星的黑沉天空下,一盏盏路灯照亮他的背影,却照不亮他的脸,他的表情。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鬼迷心窍般,我问出了那句一直盘旋在我心头的疑问:

    “爸爸。”

    “我还能见到你吗?”

    他的步伐猛的顿住,他低下头,地上的影子飘飘忽忽。

    “对不起,小桃。这样对你来说是最安全的,忘了我吧。”

    说罢,他落荒而逃,光影在他身上飞快闪现交叠,最后遁入黑暗。

    “……”

    我就知道。大人总是这样子,自以为是的做了一切,最后只是简单地给孩子几句蜜糖般的谎话,以为你好的名义,强迫你接受这一切。

    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爸爸妈妈你们难道不知道吗?一直都是为我好为我好,以前把我丢在那个森林的安全屋里,现在又把我丢在这里丢给云雀家,我不是你们最爱的孩子吗,爱我就可以这样把我甩开了吗?

    我认命地走进新的“安全屋”,脑中幻想着妈妈的样子,这是我常做的,我很擅长幻想出些什么东西来陪我玩,排解寂寞。现在,我在“妈妈”的怀里,狠狠地,彻底地,撕心裂肺地放肆哭泣,缩成小小的一团靠在墙边,这样子我可以幻想我靠在妈妈身上。我努力减小和冰凉墙壁的接触面积,防止它阻碍了我幻想中的温暖。

    我想你们啊……爸爸妈妈。

    世界上如果有神明的话,此刻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向它祈愿了吧。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不管会得到怎么样的结局——

    神明大人……帮帮我吧。

    请——

    让我许愿吧!

    眼中只有模糊的泪水,我哭的天昏地暗。毫无察觉一团白色的东西,入侵我的视野。

    “你好?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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