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体生命体征平稳，情绪稳定，逻辑严谨。第一阶段观察顺利结束。

    ——《PlanZero实验观察日志·D14》by Jonah

    我的身上还负载着金的重量，轻飘飘的。我恍然觉得灵魂也是肉身的一部分。

    她无知无识的，指向那些附骨之疽。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她逸出了咯咯的笑声。

    我十五岁时还在教院，曾观摩过辅导员是怎么教导婴儿时期的人类的。

    他们的哭和笑没有任何意义，指向的只是自己。

    哭了，实习辅导员就得手忙脚乱地检查尿不湿；笑了，辅导员就得找到让它快乐的东西，可能是一个被风吹响的铃铛，然后保持下去，用手替代风。

    接手实验体的第十四天，她这些天的言语让我高度怀疑，这是一个地下党人。判断她的属性并非在我的职责范围以内，但她实在太让人好奇了，不是吗？

    韩学礼到底做了个什么怪物出来？谁知道？我来这儿的第一天，还以为他做了个人造人出来！我好一阵激动，以为先锋派终于决定力抗人文派，要带领人类跨出革命性的一步——复制自己。毕竟造人实验是人文派明令禁止的项目。

    在两派成立之初，他们约定了共同的伦理标准：正确使用科学以改善人类生活。

    这一句语焉不详的概括性陈述，为以后的理论纷争埋下了导火索。

    在人文派思想者看来，造人实验大大违背了“改善人类生活”的目的，甚至动摇了超文明世纪赖以成立的根基——和平。

    在先锋派思想者看来，二十世纪以前就可以完成的实验至今无人敢做，都是因为古人类的目光短浅。何谓超文明？超文明就是追求卓越未来，没有行为上的革命，我们永远只能躺在家里做个思想者。这就把矛头对准了上述言论，现在我们还能听到人文派思想者被戏谑地称为“床上主义者”。

    这是前提，两派为了来之不易的和平，这样的矛盾至今都仅限于思想界的打嘴仗。而且据我前期严密的观察，金依闻过去应该是一个地下党人。

    “约瑟夫，你刚说过的话我当没听见。即使我从科院里逃了出来，不再参与那些复杂的斗争，先锋派的理想依旧是我的理想。韩至信的伟大功绩，不是一个罗马竞技场倒下就可以抹杀的。”

    “你的这番话，让我想起了过去的金。她也总爱说古文明，她说得很认真；就在刚才，我忽然意识到你也爱说，但你玩世不恭的态度遮蔽了这一切。”

    “其实，你们都是地下党人吧？”

    十年前，有一群人的活动越来越频繁，初代组织者的身份往往是城市漫游者，没有工作、没有未来的人，最后在西岐城建立了一个组织，自称“复古派”。

    新闻播报上经常见到他们的身影，只不过他们不被承认为某个官方派系，而以“地下党”的称呼取而代之。

    接受了超文明教育的人们总是对于政党的概念无条件抵触，他们一听即皱紧眉头，低声唾骂几句晦气。

    初代的组织者以复古之名行抢劫之事，和所有流窜者没什么两样。

    他们在深夜进入科技中心、进入居民区、进入教院，以最原始的力量摧毁一切能摧毁的，再顺便带走一些日常用品。

    最后在最显眼的位置上留下“复古者终将回归”这样玄而又玄的标记。

    经过几年的变迁，原本被压抑着的有返古倾向的智识者找到了发光发热的舞台，他们借“复古派”的名义在西岐城开展了真正的秘密活动：复古实验。

    那些自称是“复古派”的流浪者自然而然成了实验对象，来过一种叫作“过去的生活”，已经进行了五年。

    据说，学者式复古派的领袖是一名年轻女性，已于一年前失踪，除她周围的核心高层以外，谁也不知道她的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