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装了，怪恶心的。”德洛丽丝试着抽回自己的手，但被悲悯拽得很紧。他的手像是被泡了三天的尸体一样惨白没有血色，仔细一看，指尖没有指甲。细长的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来数根像头发丝一样细的线，或者说是藤。那些肉眼难以察觉的藤悄悄扎进了德洛丽丝的手里，吸允着鲜血。可能是具有麻|痹|的作用，她完全没有察觉。直到抽手的那一下，才发现在她毫无知觉下被吸走了不少血液。

    悲悯放开了德洛丽丝的手，打横抱起失血过多快要晕过去的德洛丽丝，轻柔地将她放在石阶上。悲悯手里出现一个透明容器，他轻轻晃了晃，看着鲜红的血液露出痴狂的神色，似乎很想立刻吞咽下，但不知道为何，他强忍住，手心摊开，变出一朵红色的小花苞。花朵绽放的一瞬间，德洛丽丝闻到了熟悉的香味，虽然很淡。花落地的瞬间，变化成了一个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兜帽男，悲悯将血液交给他，他立刻消失在原地。

    德洛丽丝知道，悲悯做这些事完全没有避着她，这说明，在悲悯看来，所有人被他杀死的解决已定。看着悲悯向她伸出的手，悲悯的目光盯着的，是她的脖子。

    “所以刚才，我杀死的那个，是一朵花？”德洛丽丝赶紧发问，她赌悲悯性格扭曲，有机会就不会让她什么都不知道死去，他需要和人分享自己的恶行，这会让他得到极大的满足。

    果然，悲悯伸出的手停了下来，他炫耀般地又在掌心变出一朵红色小花，语气兴奋且童真，像是一个得意自己有糖的孩子：“锵锵！厉害吧~这是我的技能哦，和卡伦那个放弃本命的废物不一样，我完完全全独占了枝条的能力。而且我知道的，你可喜欢这个花做出来的香薰了~”他将小花举到德洛丽丝眼前“大人快来猜猜这是什么花……猜对有奖哦~”

    德洛丽丝和巴塞琳之间是有联系的，她能察觉到巴塞琳之前喝的一大堆紫色药水还在奇效，是游戏道具特有的持续治愈功能，虽然治疗缓慢，但至少不会直接死掉。在这之前，她需要给巴塞琳和卡伦多争取一点时间。

    在他诚挚期待的眼神中，她语气冷硬，满是不在乎：“不要妄想我陪你玩这样无聊的猜奖游戏。除非你提出让我感兴趣的条件。”

    悲悯突然将脸凑近，他将自己的模样换回之前的，近距离看，德洛丽丝才发现，和卡伦的浅棕色眼眸不同，悲悯是深棕色的，仔细看的话，眼底闪过一丝银紫色的光。德洛丽丝不由在心里吐槽：什么玛丽苏设定……就在德洛丽丝以为悲悯要突然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吃掉她的头时，悲悯将她凌乱的发丝理了理，把那朵绽开的花别到了她的耳后。

    “我还以为你很喜欢我之前的那些小游戏呢~你杀掉那个我的时候，我感觉到你在愉悦，所以我没有挣扎，让你更开心些……你的小玩具挺有意思的，我怎么都找不到你们，差点就要认输了。”他的脸离她很近，一想到这玩意儿阴晴不定，说不定下一秒就吃人，德洛丽丝赶紧别开脸，又怕他生气，赶紧提出问题吸引他的注意力：“所以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很简单，卡伦虽然废物，但是和我本是一体呀，只要我感知连接到本体上，再由本体找到他，是很简单的事哦。”他得意道。

    “大人，或许我们可以改一下游戏规则，换成轮流问答哦。刚才是我回答问题了，那接下来大人要回答我的提问哦。大人不能撒谎，不然的话，他们会死哦……”地上的卡伦又吐出一大口血，气息奄奄，而悲悯，从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看一眼。

    “我的问题是，大人是怎么知道我跟在你后面的？我是真的很好奇唉，我的伪装能力明明是很高明的。”虽然是提问，但是他冰冷的眼神盯着她时，让她心里还是有些害怕，这不是和她一样有软肋的人类，他是一个疯狂的、只懂得愉悦自己的变态。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谎话被她咽了回去，她毫不怀疑一旦她想糊弄过去，在场的人包括她，都会被他斩杀。

    “我查到了名单，还查到了伦恩家族的莫林已经在一百年前就死掉了，所以猜测你顶替了她的身份，或者一直是你。但不管怎么样，你都是危险的。所以作了最坏的猜测，你是被派来杀我或者监视我的，那么出庄园的时候，背后的人一定会派人跟着，然后找机会杀掉我。”她没有说谎，只是隐瞒了一部分真相。

    “我的回答结束了，接下来是提问时间。你把卡伦没说完的事说完吧，不要遗漏。”德洛丽丝其实最想问的是异神是谁。但余光中，巴塞琳他们伤势很重，还需要更多时间愈合。

    悲悯闻言，歪了歪头想了想，绽开一个笑容，梨涡乍现，但是眼里却是毫无感情，德洛丽丝甚至觉得，悲悯在学习卡伦和表情。“好吧好吧，虽然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但没办法呀，我可不想破坏游戏规则。”

    接下来，德洛丽丝就听到了关于百年前的伯温家与不死者的恶孽。

    天石带来的毒气其实并不是真的毒气，而是一种微生物，它们只能寄居在少女的体内，而其他生物，会产生强烈反应，直至死亡，就像是中毒的过程。

    而天石降落兹瑞恩后，并不是意外，天石是被湖底的巨藤吸引过去的，它们想要巨藤中世界之初的能量，而在融合过程中巨藤产生了些许的抗拒，天石很干脆地将巨藤一分为二，与强大的那一半融合。恰好卡伦神父献祭自己，弱小的那一半吞噬了卡伦神父，和他融合在一起。兹瑞恩彻底沦陷是在山上的伯温庄园来人之后，庄园管家带来的不是救援，而是杀戮，他无视了幸存的少女们，直接下命令炸山滑坡，掩埋。

    卡伦耗费了几乎所有的气力利用巨藤，包裹住整个兹瑞恩，藏进了山脉下。

    说到幸存的少女们，悲悯颇为得意：“卡伦没办法救人的，我才是能操控她们生死的人。她们体内的微生物听我掌控，不论过了多久，不论我在哪里，只要我不死。但是这样太无趣了不是吗，我本来是打算给她们一个痛快的，但是卡伦拦住了我，他向作为半身的我提出了交易。”说到这里，他又在掌心中开出一朵红色小花苞：“这个，就是交易内容哦~”那朵红色小花苞在悲悯手心浮了起来，德洛丽丝这才发现花苞下长出了细如发丝的藤，这藤是直接从手心里长出来的。“大人知道这个要怎么开出花来吗？”德洛丽丝摇摇头。

    “仔细看，别眨眼。”话落，花苞分裂成两个，又长出了另一根藤。而同时，遗迹里的巨藤处发出剧烈的响声，是女孩们的尖叫。悲悯故作温柔的表情完全变了，他模仿卡伦低垂的眉头不耐烦地挑了起来，眼里也毫无掩饰地迸发出暴躁的情绪，在德洛丽丝看来，悲悯的表现就好像一个三岁不到的稚童，情绪很不稳定，符合前世关于变态杀人犯的特质。果然，下一秒，悲悯将两株花的藤紧紧缠绕在一起，细藤开始互相抢夺养分，这回发出尖叫的地方不是巨藤处了，而是这两朵花苞，它们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像是遭遇了猛兽的袭击和啃噬。

    德洛丽丝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她头皮发麻地盯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有了一个猜测——这就是种在庄园里的克里斯汀。如果克里斯汀都是这样生长的，那么，那些失踪的女仆，她知道在哪里了。

    “克里斯汀。”德洛丽丝想要最后的证实。悲悯变脸极快，当他转过脸时，已经恢复了先前和卡伦一样的温和笑脸。他手里的两朵花苞在被迫相互争抢吞噬之后，其中一朵将另一朵吃掉了。花苞缓缓打开，里面是一张扭曲变形的脸。德洛丽丝认识那张脸，是当时站在极乐旁边的女孩。

    “大人知道克里斯汀为何奇货可居吗？”悲悯突然提问，但他也不等德洛丽丝回答，只是捏着德洛丽丝的下巴，将她的脑袋扭到另一边。卡伦虽然昏迷着，但是他的身体闪出温和的白光，巨藤上长出了一朵白色花苞。而另一朵在藤上的花苞张了开来，她的脸色很不好，像是做了一个长久的噩梦，嘴里喃喃着：“不要吃我……不要……忘掉！快忘掉……卡伦神父！帮我！”但这次，昏迷的卡伦没有回应她，这颗长在花苞里的脑袋不断回忆着那个噩梦，真实的恐惧让她有些疯癫，一边嘴里说着什么吃人、被吃还有循环。

    悲悯像是可怜她一般，在胸口比划了一个十字，脸上却没有丝毫怜悯。“卡伦知道保不住所有人，于是提出由他留下她们的灵魂。而我不需要这些女人的灵魂，我需要的是能让微生物寄居的无穷无尽的躯体。所以，正好，她们不会死，只要付出健康的身体，为我所用。她们可是很有用的，交易结果让我很满意。大人，你已经知道不死者了吧。”德洛丽丝点点头。

    “她可真不像是个人类，我比起她来，担得起我这个名字。她见到被寄生的身体之后，提出运用我的能力将她们当成花一样养。只要天上出现红月，她们被寄居的状态是最完美的，在不断的研究后，我们发现，将两株一起养殖，让她们互相争抢养分，这样种出来的赢家，功效是最棒的。”

    “功效？”德洛丽丝不解。

    “天石中的微生物寄居过的身体，不仅肉嫩味美，还能增强体质，魔力也是可以的哦~是我们庄园的热销产品呢！活下来的那一株是贵价的特|供商品，而失败的那一朵也不能浪费，还能做香薰，远销王都，甚至有长期订单哦~其实最近，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卖到国外去。大人有什么好建议吗？”

    “你……你们居然！”德洛丽丝被气得目眦欲裂，想到她喜欢的红月少女香味的背后是少女被活生生吞噬，她拼命控制住自己扑上去的冲动。伯温庄园种植克里斯汀的土地面积很大，这些都是被养殖的……少女们。

    “大人生气了吗？可是这件事卡伦也是知道的呢。大人不妨想想，为什么总是她们能死了又活呢？是卡伦，在她们死之后，又给她们创造了身体。就像刚才那样。”

    “所以，我们才会有源源不竭的货源啊。”他又故意拱火：“卡伦明知道她们死了又活，活了又死，一直在痛苦的循环中，因为被同伴吃掉或是吃掉同伴的回忆所影响，卡伦干脆删除了她们的记忆。又用和我一样的方法创造出和她们一样的复制品，通过这些复制品在地面上的活动，将复制品的活动记忆移植给她们，为这些女人制造美好的幻境。”

    悲悯见到德洛丽丝的头越垂越低，不言不语，像是被打击到了。他又“好心”地提供了一个信息：“大人，不死者的身份是你的熟人哦！”

    德洛丽丝头也没抬，悲悯以为她是真的被打击狠了，但就听德洛莉丝冷漠的声音：“不死者，是梅琳，还是克里斯汀。”

    悲悯露出和善的笑，他不再回答这个问题：“大人犯规了。所以游戏结束，但惩罚还是要有的。”说着，他单手薅住德洛丽丝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露出脸，头皮撕裂的痛楚让她不由得想惊呼出来，但还是硬生生忍住了，她的尊严不允许自己在敌人面前求饶。“其实我很喜欢大人的，我的心啊，在看到大人的时候就跳得极快呢。这就是人类所说的，陷入爱河了啊……但是没办法，那个人，她的要求是杀掉你，我也没办法，我的心很痛的。我是真的爱你，大人……”悲悯那双眼流露出哀伤和爱慕，他像是完全相信了自己的鬼话。

    “真是笑死我了。”德洛丽丝直直迎上悲悯的目光，悲悯没有在这双漂亮的眼眸中发现恐惧和哀求，只有对他的嘲讽，是一个拥有不灭灵魂的人对于没有情感的怪物的鄙夷不屑。他又想到了自己刚遇到不死者的时候，那个女人，明明拥有那么多求之不得的东西，仅仅是为了更多的财富、权势和寿命这些肤浅的东西，不择手段，残害同类，突破人类极限成为不死者。她使诈强行与他契约，并不是多喜欢他，只是把他当成一只实力强大的猎犬而已。他经常，在她眼里看到这样的鄙夷，好像，他永远比人类低级。

    悲悯暴躁地扯着德洛丽丝的头发，撞向地面……力道之大，激发出了德洛丽丝的求生本能，她知道，她再不做些什么，她的脑袋会像一个烂西瓜，在地面上爆裂出一滩血花。而就算她用上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技能，都没有办法长时间和悲悯抗衡。

    难道就要这样死掉了吗？

    千钧一发之际，游戏界面自动弹出，箭头自动点开召唤，可以召唤的对象只有一个人，是一个被黑色衣袍包裹全身的女孩，从名字到属性、技能都是未知，德洛丽丝在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这个送乔安娜回来的女孩。没有多想，她召唤了这个不知名的女孩。

    女孩出现的一瞬间，两人皆是一愣。遗迹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女孩砸开了一部分山体，阳光透了进来，白光闪得让悲悯都忍不住抬手遮了一下眼睛。也就这么一抬手。少女手中出现了一把巨大的镰刀，一个瞬身来到他们身边，悲悯抓着德洛丽丝的那只手就掉在了地上。

    悲悯反应也是极快，在少女砍下第二刀之前，他就撤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后，愤怒地盯着黑袍少女，断臂处迅速长出了细藤，很快组成了手臂骨骼、经络和皮肉，又是完整的手臂。

    少女没有丝毫害怕和退缩，她看向悲悯的眼神十分淡漠，没有任何感情波动。她就这样像一尊保护神站在德洛丽丝身前，德洛丽丝看着这个逆光中的背影和那把熟悉的镰刀。

    “泽弗奈亚。”不知为何，眼前明明是少女，但是她却明确感知到，这是泽弗奈亚。少女被认出真实身份，叹了一口气，身形肉眼可见得拔高，变阔，最终定型成了那个德洛丽丝熟悉的泽弗奈亚。

    “如果我说，这一次是被迫化形成女人的，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