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吱——门被打开了一条缝，小钱予垫着脚尖小心翼翼的往屋外看，客厅只有一扇小窗户，此时天空雾蒙蒙的，客厅静悄悄的显得非常阴暗，小钱予瞪大眼睛连忙缩了回去并把卧室门关上锁上了。

    四岁的小钱予跪在床上趴在窗户边努力的伸着小脖子往外瞅，又扭头看了看卧室通往客厅的门。可能是累了，她费力的爬上窗台，小小的一团坐在窗台上驼着背等妈妈。

    当初宋霞和钱茂离婚后，有一次钱茂找过来打着孩子还小的旗号说要和她复婚，宋霞站在窗户上跟他说再不走她就跳楼，钱茂吓得连连后退，最后复婚不了了之，后来没几个月宋霞就听说他和那女的结婚了。

    钱茂只是在离婚后拿了一年多的抚养费，到后来就不管了，一点钱不拿，而且还找不到他人。宋霞去找钱爷爷他们理论，钱爷爷给了几次之后就不搭理她了。

    她没办法只能开始满大街找工作，有一次在一家大饭店门口看见钱茂，钱茂搂着一个女人的腰正往里面走。

    宋霞上去拦住他问他要钱，钱茂没说话，那女人在旁边说：“给几次还不够啊，老钱不给你，你就舔着脸去找我公公是穷疯了吗。”

    宋霞沉着脸：“那是法院判的，他凭什么不拿,你没资格说话。”

    王芳微：“那你就告，你去告啊。”

    宋霞没说话，上去就给王芳微一巴掌，然后就走了。

    王芳微没防备捂着脸呆了一下挣开钱茂就要追上去：“贱人。”

    钱茂连忙拉住她说算了：“爸妈在在里面等着呢，这次泽男生病了，他们骑着摩托车赶过来看他肯定累了，吃完饭就让他们休息休息。

    王芳微哼的一声踩着高跟鞋大步走进去。

    钱泽男是钱茂和王芳微的儿子，钱雪去哪了呢？

    钱雪上了初中之后成绩在班里垫底，钱茂给她请家教，也不知道她是脑子笨还是怎么着，钱茂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成绩就是提不上来。

    期间钱雪也偷偷找过宋霞问她为什么要妹妹不要她，宋霞说因为妹妹还小，怕后妈打妹妹欺负妹妹。

    后来钱雪跟她爷爷奶奶说出去打工，这家伙说走就走，连她爸都没告诉直接拿着自己偷偷攒的钱坐车走了，看她柜子里连衣服都没拿走几件，到现在人上哪了谁也不知道。

    宋霞后来听说楼下刚开的饭馆在招工也不需要认识字，于是就去那上班了。

    老板娘胖胖的看着很面善，她知道宋霞的处境，一个人带着孩子，所以非常照顾她，有时候还会给她拿一些饭菜回去，她还跟宋霞说可以把孩子领到饭店来，但是宋霞一次都没领来过。

    ——

    楼下有老头在下棋，有一位抬头看见小钱予小小的人坐在窗边不忍道：“造孽啊，这么小的孩子，爹也不管娘也不管，一天天就坐在那往外看。”

    另一位老头搂着孙子坐在花坛边看着他们下棋接道：“可不，要不说离婚苦孩子，这妈也是个心大的，那窗户连个护栏都没按，真放心孩子天天坐那。”

    宋霞回到家，钱予听到声音连忙从窗台上蹦了下来趴在床上喊着妈妈妈妈。

    门打不开，宋霞拿钥匙边开边吵她：“你把门锁上干什么。”

    刚一进去她就看到床单湿了一大片，问她：“这怎么回事，你在床上喝水了？”

    小钱予从床上站下来拽着屁股后面的裤子，仰着头目光怯怯的看向她：妈妈，我不敢去厕所，太黑了有鬼，我怕。”

    宋霞听着直冒火上前把她裤子拽下来摁在床上，狠狠的打她的屁股：“你知不知道我洗床单多费劲，我天天出去挣钱养活你，你就不能给我省点心，有什么鬼，来，我看看哪有鬼。”又把小钱予拽下来拖着去客厅边走边踹她。

    小钱予细着小嗓子哭：“妈妈，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尿床了，你别打我了，求求你了。

    宋霞把她摁在马桶上，然后下楼去给她买了一个小桶。

    第二天宋霞上班的时候从外面把钱予反锁在屋里，屋里放着那个小桶，让她自己在桶里解决。

    小钱予怕黑、怕打雷、怕睡觉、怕妈妈冷脸生气、怕妈妈打她、怕妈妈说她是累赘说当初为什么要生下她不如听别人的话把她扔了。

    小钱予觉得妈妈养她已经很累了，不能在给妈妈添麻烦了，妈妈不在就乖乖的待在卧室里，平时不哭也不闹，只有在妈妈打她的时候忍不住疼才细细哭两声，饿了也不说，妈妈给什么就吃什么。

    宋霞上班的饭馆近半年来收益都不好，老板娘打算兑出去。最后那天的时候给了宋霞多一个月的工钱，还给她介绍了一份工作。

    工作内容是一家甜品店，她已经跟老板说了宋霞的情况，甜品店老板说宋霞可以先去他那当学徒，工资能稍微低一些，但是只用上半天下午放假，等她学成了之后工资可以上涨，老板娘让宋霞考虑考虑，宋霞同意了，能学成一门手艺也挺好的。

    就这样，宋霞上午上班下午领着钱予在楼下商店打麻将。

    这天不知宋霞怎么了心情出奇的好，还领着钱予在商店对面的理发店理发，理发姐姐问小钱予喜欢什么样的发型，小钱予指着杂志社的卷发脆生生的说喜欢这个。

    理发姐姐哭笑不得的看着杂志上的卷发，又看了看钱予脑袋上的小短毛思考了一会：“好吧，不过姐姐给你做完可能和她的不一样，你的会比较可爱。”

    小钱予小大人似的点点头，仿佛听明白了一样。

    宋霞对着理发师说：“让她在这做，我去对面商店打麻将，等我打完来接她。”然后往外走。

    理发姐姐点了点头：“好，宋姐,我看着点她。”

    烫发是件漫长的过程，小朋友烫发是一样的，短毛小朋友烫发也是一样的！

    理发师姐姐旁边有个短发女理发师，看着小钱予坐在椅子上，乖乖的一动不动，从椅子后面看她都看不见她脑袋，怪可爱的，忍不住逗她：“我和给你烫头发的这位姐姐，哪个更好看。”

    小钱予看看长发姐姐又看了看短发姐姐，感觉长发姐姐温柔，而且还给她做头发，于是毫不犹豫的说：“长头发的姐姐好看。”

    长头发理发师摸了摸她的小脸蛋笑了笑，心想：“真嫩，再摸摸。”

    短头发理发师佯装生气:“撒谎的小孩没糖吃哦。”

    小钱予连忙道：“我没撒谎，我是好孩子，我才不会撒谎，你们两个都好看。”说着还硬生生挤出一个微笑，大概可能是在卖萌？

    短发小姐姐大笑，从兜里摸出一块兔兔奶糖递给她：“呐，这是奖励给不撒谎的小宝宝的。”

    此后宋霞每次带着小钱予去商店打麻将，小钱予都会顶着一头毛茸茸的小卷毛，跑出来去找这两位姐姐玩，短发姐姐每次都给会从兜里摸出一块奶糖给她，然后笑着问她谁更好看，她答完之后长发姐姐就在旁边摸着她的小脸。

    有时候他们会忙，她就坐在小凳子上等着，他们会和小钱予聊天，不忙的时候他们会陪着小钱予坐在门口玩扮演一家三口的游戏，每次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留她一份。

    有一次小钱予去理发店里没看见长发姐姐，短发姐姐说她走了回家结婚去了，小钱予好一阵失落。

    短发姐姐从兜里拿出一块奶糖递给她，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小钱予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没有直接吃掉它，而是把奶糖揣在后兜里，回到钱妈妈打麻将的商店里还有点不自然，小手一直摸着后面的兜。

    钱妈妈瞟了她一眼说：“不能要别人的东西啊。”

    小钱予脸涨的通红的想：“原来不可以要别人的东西呀。”她连忙跑回理发店，短发姐姐正坐在门口的高脚凳上和旁边一个男生说话。

    她看见小钱予在不远处磨磨蹭蹭的要来不来的，笑着对她招手：“怎么啦。”

    阳光照耀在她的脸上，此时的她在钱予看来，和长发姐姐一样温柔，甚至那一刻在她心里，她比长发姐姐更温柔。

    小钱予脸红未消，也不好意思说话，过去把奶糖轻轻放在地上，，没敢看她，然后就跑了。

    此后的好几天她大概是觉得自己犯错了，一直没好意思去找短发姐姐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假装路过那往里，探头，结果没看见短发姐姐，一个男理发师看见了小钱予，告诉她，那个姐姐走了，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五岁的小钱予不知道什么叫难过、孤寂，她只觉得心口闷闷的，她的小世界以后再也没有一位短发的姐姐笑着问她谁更好看了。

    她想到了那颗糖，后来再也没有人给过她那种奶糖。

    有一天，小钱予正蹲在地上玩沙子，眼前突然出现一双皮鞋，她仰起小脑袋看着眼前的男人。宋霞在他旁边冷漠的看着小钱予，那男人蹲下去摸了摸小钱予的头：“我是爸爸。”

    然后对着宋霞说：“我领她出去玩，晚点送回来。”然后把她抱进道边上的一辆车里。

    小钱予朝着宋霞哭着喊：“妈妈，妈妈救我——”

    宋霞没看她，转身走进商店里接着打麻将了。

    钱茂领着小钱予去大商场给她买了一些衣服、鞋子，都是最新款的，还带她去吃汉堡薯条。

    他告诉她他是她爸爸，只不过因为一些事情，所以她没见过他，他们以后可以总出去玩，她还有个弟弟可以陪她一起玩。

    小钱予狐疑：“真的吗，你真的是我爸爸？”

    钱茂肯定的对她说，是的，我是爸爸，不然刚刚你妈妈为什么没有阻拦我带你走。”

    小钱予思索了一会，点了点头：“好吧，我信你，什么时候可以和弟弟一起玩。”

    钱茂说下次，下次就带着弟弟和她一起玩，领他们去游乐场玩。

    临回家之前他给了钱予两张红票票让她留着自己花，小钱予不要，他说是爸爸给的没关系，小钱予一想也是，可以给妈妈花，妈妈养她很不容易。

    钱茂把钱予送到家里，和宋霞在门口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走了。

    宋霞进屋对着钱予伸手：“你爸给你的二百块钱呢，拿来我帮你保管。”

    小钱予本来就是要给妈妈的，听完从兜里掏出钱递给她。

    小钱予今天很开心，她也有爸爸了，而且爸爸好像很有钱的样子，她早早的睡着了，今天晚上一个人睡终于没有梦到一些龇牙咧嘴奇奇怪怪的东西了，她身处在白色的云朵上，上面软绵绵的，舒服的她都睡着了。

    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