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是三天后的傍晚。
姜涟漪刚刚忙完，坐在靠椅上，正要休息一会儿，便接到来自河清市的电话：“喂，苏瑶吗？您的快递到了，您住在哪栋楼，我给您送上门去？您现在在家吗？”
三连问直接把她问懵了，苏瑶？好熟悉的名字……不就是她的假名吗？
反应了过来，她答道：“哦，是这样的，我现在在海晏市，你帮我转寄到海晏市吧。”
“贵重物品，丢了我们可不负责的哦，您可以让亲友代拿。”
“没事，我短信发你地址，你给我寄过来就是了。”
哪门子的贵重物品？疯了吧，花十五万给网恋对象买一个包。
姜涟漪猜测对方寄来的可能是拼夕夕批发价的零食，可能是装满拉菲草的廉价礼物，也可能是高仿的假包，总之不可能是那个包。
挂断了电话，姜涟漪无语凝噎。
萧清浅在旁边听了个七七八八，好奇道“你买什么贵重物品了？”
“……”姜涟漪搪塞了过去：“就百来块的护肤品。”
萧清浅凝神看了她两秒：“哎，人比人气死人啊，你用两百块钱一套的水乳霜怎么皮肤还这么好啊？羡慕死我了。”
姜涟漪很实诚地点头：“天生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这皮肤好也不能瞎造呀，精华不用，眼霜不涂，过十年就被同龄人拉开差距了。”
姜涟漪很实诚地摇头：“没钱。”
封落大摇大摆地从门口走进来，插嘴道：“什么没钱？”
越淮跟在后面，双手拎着打包来的晚餐，满满当当的两大袋子。这两天工作室招了三位上了年纪的阿姨帮忙，晚餐的分量也随之增加。
任是他脸上表现得毫不费力，手背上隐隐凸起的青筋，还是说明了东西很重。
“我们在说现在的护肤品呢，越来越贵，”萧清浅坐在椅子上，继续说：“诶，你怎么不帮越淮一起拿，这么多东西……”
话音未落，姜涟漪快步上前，越过封落，伸手去接越淮手中的塑料袋。他却偏身躲过，微微摇头，快步上前放到了桌子上。
一起吃晚饭的时候。
萧清浅开心地说：“有一个好消息。”
“有什么好事？”封落很配合。
萧清浅继续说：“找到了一个免费劳动力，你们明天开始不用来帮忙了，人手差不多够了。”
听到这话，姜涟漪本以为自己会开心，但不知道为何，情绪有些低落。不是想象中求仁得仁的心情，反而是怅然若失。
但她很快排解了不必要的情绪，笑了笑，说：“真不错。”
越淮正在夹菜的手顿了一下，而后提醒她：“负责内勤的人是够了，封落可以不用来了。但是直播间没有我，热度可就……”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在姜涟漪听来，话里话外都是工作室没了他不能转的意思。
“没事，你也不可能一直来帮忙。”姜涟漪直接把退路堵死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越淮气笑了：“怎么不能？”
姜涟漪：“……？”
封落：“！！！”这就要自爆了吗？
“哦，我是说，辛不辛苦的还是其次，主要呢，”越淮慢吞吞地往下说，拖腔拉调：“我还挺舍不得我那些粉丝的，可不能就这么一声不响地走了。”
姜涟漪从他的话里品出了得意，也对，本来直播间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他们的cp粉。自从前几天，他自爆“科技新贵”的身份后，直播间女友粉的比例直线上升，一堆小迷妹在弹幕刷星星眼。
“你想多了，”姜涟漪毫不留情地说了实话：“她们见一个爱一个，过几天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了。”
越淮：“……”
要是往常，萧清浅肯定上赶着帮越淮说话了，还要挽留他一番，但这次她什么也没说。姜涟漪觉得有些反常，随口问她：“哪来的免费劳动力？”
“我表弟呀，”萧清浅笑眯眯地说：“你大学还帮他补习过的，他大学学的新媒体专业，现在毕业实习，我寻思咱们这也勉强对口，就喊他来了。而且，他现在在抖乐是个小网红，有点小火，还能给我们带来流量。”
萧清浅口中的表弟叫李则风。
大学的时候，萧清浅介绍了一份家教工作给她——给还在上高中的李则风补习，全科都补，报酬丰厚。
不过，听说那小孩正值叛逆期，染着一头黄毛，抽烟喝酒骂人，样样精通。已经气跑了好几个补习老师……
姜涟漪硬着头皮去了，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李则风和萧清浅描述的完全不一样。
第一次见面，姜涟漪在他妈无奈的目光下，敲了敲他的房门。房间里传来不耐烦的气音，伴随着踢桌脚的咚隆声。姜涟漪对他“不好惹”的人设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推开门。
李则风斜靠在电竞椅上，背对着她。手在游戏键盘上飞快点着，嘴上叼着烟，声音却没有含糊。
姜涟漪听得很清楚，他说的是：“有完没完？”
扑面而来的烟味，把她呛得直咳嗽。李则风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意思，头也不回：“受不了就滚。”
她缓了缓，没有退却：“我是你的补课老师——姜涟漪。”
李则风脚一转，电竞椅随机翻转过来，他不耐地抬眼看她，却是一愣。
姜涟漪也在观察他，他满头黄毛，一双又大又圆的狗狗眼，标准的“清纯男高”的长相。
就，挺有违和感。
以为是自己强大的气场糊弄住了他，她接着说：
“游戏玩完了对吧？那我们开始上课了。”
她纯属在睁眼说瞎话。电脑上的游戏界面还明晃晃地亮着，队友见他半天没动静，忍不住开麦：“艹，3号你瞎了啊？救人懂不懂？游戏玩不明白玩你……”
李则风关掉了电源，点点头：“对，玩完了。”
……
后来，他表现得非常友好，很乖地喊她“姐姐”，比她辅导过的小学生还听话，仿佛那天说“滚”的人不是他一样。他甚至经常在微信上向她讨教问题，姜涟漪很欣慰。
再后来，她无意间窥探到他的“少男心事”，不顾李则风和他妈的挽留，执意辞职。
……
“你有没有刷到过他的视频？”萧清浅喊她。
姜涟漪回过神：“没有。”
“我推给你。”萧清浅放下筷子，拿起手机一顿操作：“你们老相识了，这两天再熟络熟络。越淮那位置要让他顶上的……”
姜涟漪没和萧清浅说过那事，一时想不到理由拒绝，想着把越淮拉出来当挡箭牌。
姜涟漪假惺惺地说：“这事先不着急，越淮这么走了，粉丝们得多难过啊，这事还是得循序渐进。”
“哦？”越淮挑眉，饶有兴致地问：“不是说，他们过两天就把我忘了吗？”
姜涟漪捏紧了手里的筷子，皮笑肉不笑：“我刚刚开玩笑呢。”
萧清浅点头：“那就得多辛苦你们几天了。”
越淮看似有些勉强：“嗯，那我再辛苦一阵子。”
封落觉得他很欠，在心里腹诽：越淮哪会觉得辛苦，他周末都不休息，主动跑来加班。每天一早上班，凌晨才到家，搁那儿当特种兵。
吃完晚饭，趁着晚饭和直播的间隙，姜涟漪抽空看了李则风的抖乐号。
他的抖乐号有近百万粉丝，可不止是“有点小火。”抖乐id叫“顺风顺水，”是个机车博主。
姜涟漪觉得，他这名字挺土的，像上了年纪的大爷会起的那种。
点开首页置顶的视频，记忆里的黄毛变成了，更加张扬的白发。
黑夜里，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他骑着仿赛机车，呼啸而过，而后偏头，朝着镜头浅笑。明明是应该是快乐的，但眼神却很空洞，没有焦距，像是在透过镜头，看什么人。
身旁的萧清浅眼尖，凑到她旁边，戏谑道：“怎么样？我这小表弟是不是越来越帅了？”
姜涟漪诚实地点头，如果不认识，她自己无意间刷到李则晋的视频，可能还会点个喜欢。
对面传来越淮不耐的“啧”声。
姜涟漪抬眼看去。越淮坐在对面，微微垂着眸，在看手机，不知是看到了什么，他嘴角微嗤，嘲讽的意味十足。
她猜测他可能是在处理工作，也可能是和家里人吵架了。
总之，他心情不好。
那她今晚。
让着他好了。
不和他一般见识。
封落坐在越淮旁边，心里跟饶痒痒似的，有满腹的八卦没人可说，可把他憋坏了。
别人看不到越淮的手机，他看得到啊！
他看得可清清楚楚咧！
越淮这逼在装模作样！
手机都没解锁，还装作在看手机。
就tm离谱。
绝逼是看到学霸夸别人帅，吃醋了。
绝逼是。
这厮以前就是醋精。
别以为他不知道。
高中那会儿，有一次，学霸把牛轧糖分给了张数。第二天，打球的时候，越淮压着张数打，让张数毫无游戏体验。
其他人纳了闷，也没多想，只是开玩笑说：张数是不是欠越淮钱了。
封落肯定地点头。
毕竟，情债也是债啊。
现在怎么感觉，越淮这醋精体质，越发严重了。
已经从醋精，到了醋王。
学霸夸别人一句，他都要生闷气。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
晚上下播回家后。
姜涟漪收到了消息。
Y——快递拿了没。
姜涟漪：你还好意思问。
被他的臭不要脸惊呆。
难不成，要她对他买的假货，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便宜货，感恩戴德不成？
啧啧啧。
古话说得好啊。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她开始胡说八道：
J—哥哥！（吹口哨）这么晚还不睡，肯定是在想我吧（撩刘海）（抛媚眼）~
J—快递嘛（单手撑下巴）今天太忙了（另一只手数钱）光顾着给哥哥挣钱去了（霸总微笑）还没来得及拿（懊恼地咬了下唇）明天一定（拍胸脯保证）
大饼也不能落下，想起直播间那个富婆，她说：
J—挣钱养哥哥，给哥哥买帕拉梅拉。
J—mua!
J—亲亲jpg.
他好笑：
Y—那我等着。
啊呸。
想的可真美。
姜涟漪没忍住，打开鱼鱼软件，和小溪流吐槽。
小涟漪—你这前男友太奇葩了。
小溪流看来是十级熬夜选手，这个点都能秒回。
小溪流—发生了什么？（摸摸头）（不生气）（不生气）
姜涟漪叭叭叭一顿吐槽：
小涟漪—我走过最长的路，就是渣男的套路。没有钱为什么要装阔啊！我真的不能理解。我说喜欢爱马仕，他非常主动，说要送我，甚至还下了单。要我是单纯少女，可能就上当了。可我用脚想，也知道他在骗人。
过了会儿。
小溪流—天呐（不敢相信）（瞳孔地震）他居然要给你送包包吗？（双手捂脸）（尖叫）
姜涟漪不知道她在激动什么，说道：
小涟漪—说是那么说的，反正是假的，我到时候看看是不是高仿。低仿就丢了，高仿的话，卖掉把钱给你。
小溪流—别！（慌忙阻止）是真的（肯定脸）
姜涟漪觉得，这渣男的洗脑功力太深了，都什么时候了，小溪流还问他说话。她很不厚道地想，难怪小溪流会被骗钱……
小溪流—他之前从没送过我礼物（哭哭）他是个很虚荣的人，拉不下脸去买假货的（肯定脸）他肯定是爱上你了（若有所思地点头）
姜涟漪：……
所以，小溪流到底是怎么被骗钱的？连礼物都没收到过，就为男人花了60w。还有，要是小溪流真的了解他的话，怎么可能被骗钱。
哎，这傻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