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郸清推开房门时容光焕发,完全瞧不出昨晚几乎一夜未眠,又哭又笑,最后又被赵珂安哄得服服帖帖的痕迹。
第一个看到郸清的是赵敬轩,之前养伤的时候整天呆在客栈里,现在终于好全了就起了个大早,正坐在一楼大堂里等待早膳。
“早,一起用早膳吧。”赵敬轩主动招呼道。
郸清朗声应下,坐过来自然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尝了两口已经端上来的面食糕点,眉目舒展愉悦引得赵敬轩都多看了两眼。
“郸清今天心情不错。”赵敬轩说道。
郸清笑了笑,坦然地应答:“想通了一些事情,心情确实很好。”
过了一会儿,南钰和赵慕欢也来了。
南钰瞧见郸清的状态,知道他是调整好了,和赵敬轩对视一眼,很为郸清高兴。
赵慕欢也察觉到了,她跟着郸清尝了两口早膳,品鉴了一下接着高高兴兴道:“今天的早膳确实不错,难得郸清哥哥吃得这么高兴!得赏!”
赵慕欢将众人逗笑,她却不在意地娇憨道:“郸清哥哥还是高兴的样子最好看。”
郸清眯起眼笑得很无奈,大家的关心他实在地感受到了,这是曾经的他无论如何都不敢想象的生活。
“大家快吃吧,吃完了我们就启程。”
“好。”
“好的南钰姐姐。”
南钰发话控制局面,众人纷纷响应,赵敬轩更是和她相视一笑,流露出无声的默契和温柔。
小队几人的行动受到了人皇和狼母的支持,一路持续继续西行,在太阳落山之前顺利地出了西城最西侧的边境,进入了西山狼族的范围。
南钰作为西山狼母之女,归来时受到了全族上下的迎接,于是赵敬轩、赵慕欢和郸清也蹭了光,一路在欢呼声中被送进了狼族宫殿最好的几间客房。
赵慕欢忍不住悄悄用手肘怼了下赵敬轩,眨眼阿谀道:“南钰姐姐在这里好受欢迎啊,哥哥可要小心了,我刚刚可是瞧见好些个狼妖给南钰姐姐献殷勤呢。”
“南钰是狼母唯一的孩子,是狼族的少主,狼母不会任由其他狼族和她在一起的。”
“哥哥!”赵慕欢气恼地瞪他,她想听的才不是这些,南钰姐姐想听的肯定也不是这个。
赵敬轩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话是这样,但哥哥也不会放松警惕的。”
赵敬轩在赵慕欢面前表现得轻松,可刚一安顿下来就跑到南钰跟前,在南钰一头雾水中忙前忙后大献殷勤。
南钰疑惑地望他,赵敬轩也不说,只一脸温柔地对她嘘寒问暖,南钰想不通就放下了,安心享受赵敬轩的殷勤。
郸清来敲门,见到推杯换盏相谈甚欢的两人时候,止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来的时间不对,打扰到了他们。
南钰轻咳两声,“是郸清啊,有什么事吗?”
“我想出去逛逛,来和南钰说一声。”他们现下居住的宫殿虽不如人族的皇宫规矩森严,但也不逞多让,郸清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想出去也只能来找南钰。
“我正想过会儿去找你们呢,这几天恰逢十月月圆,集市上会办庆典,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郸清和赵敬轩欣然答应,而赵慕欢则因为起了个大早,今天的行程又有些赶,到这个点已经有些疲惫了,于是选择留下来休息。
赵敬轩有些担心,却被赵慕欢推走,“哥哥不用担心我,我可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等我睡饱了明天再逛也是一样的,反正南钰姐姐说了这几天都有。”
赵慕欢想休息,几人也没有勉强,南钰在离开宫殿前还交代了侍女好好照顾赵慕欢,接着南钰、赵敬轩和郸清三人就出了宫殿朝热闹的市集而去。
市集在西山山脚,此时正是进行到热闹的时候,各式各样的街坊摊子多以狼毛和獠牙做装饰,粗狂又异域的美感给郸清和赵敬轩全然新鲜的感受。
“因为是月圆夜,狼族的天性会被激发出来,要是遇到太外放热情的狼妖也不用害怕,他们只是在表达情感,不会伤害别人的。”
“少主,我爱你!和我打一架吧!”
似乎是印证南钰的话,一声示爱就咆哮般地传来,这一声像石子入水一样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激荡水波,越来越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也是!”
“南钰少主!”
“嫁给我吧,或者我嫁你也行!”
郸清微微睁大眼睛,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大胆的场景,有些震撼又若有所思——他学不来这样当街示爱,但也许在家主一个人年前的时候可以这样......
南钰每年来集市都会遇到这样的事,她已经司空见惯了,但在郸清和赵敬轩的注视下却难得报郝。
南钰在赵敬轩暗暗不爽的时候牵住了他的手往前走,“前面有篝火,我们去那里,郸清也一起来吧。”
赵敬轩被南钰拉着小跑起来,刺耳的示爱声很快就被甩到了身后,四周飞速向后流逝的景色再也引不起他的兴趣,唯一能看清的就是南钰拉着他的身影。
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壳而出,赵敬轩一把反握住南钰的手,提速跟上她和她并肩而行,灿若星辰的眸子神采奕奕地看她,“南钰,你是我见过最鲜活的姑娘。”
南钰歪了下头,还未思考清楚赵敬轩话里的含义,就被拉着朝前奔。
劲风拂面,在十月微凉的夜色中竟跑出了一身热汗,南钰在皎洁的圆月照耀下,血液沸腾翻滚地飞快,她畅快地笑出声,夜风带着她的声音亲吻赵敬轩的耳畔,人族的三皇子尽然耳尖绯红了一片。
“我们先过去寻个位置。”两人给郸清留下这句话就跑没了影子。
篝火的亮光很大,远远就能注意到,郸清也不着急过去,一路上观察狼族集市里的人类商铺。
人类的城池有妖族定居,妖族的地盘同样有人族居住,在清一色的狼毛狼族图腾之中,人类的商铺格外的显眼。
妖族因为天生的种族力量,在人类城池停留需要戴上御妖环,人类在妖族就不需要这么多的限制道具,这也导致人族在妖族定居有很大的隐患,随时可能被欺负。
但好在这里的人类看起来没有被欺压的样子,反而很公平地各凭本事做生意,在这样的环境成长,难怪南钰是那种正义感满满的和平簇拥者。
郸清放慢脚步观察的唯一目的是为了寻找赵珂安,他和她说过今晚会离开人族的地盘到西山狼族来,郸清原以为赵珂安无法跟过来,她却笑着让他放心,“你在那我便会在,别担心,我会找到你的。”
郸清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竟生出无限的期许来,家主会在哪呢?
逛遍了所有人类的摊子,郸清也没有找到赵珂安,一边思索着便先去篝火边和南钰二人汇合。
硕大的一片空地围着好大一圈篝火,狼族的男女们聚在这里欢声笑语,载歌载舞,更有兴奋者被狂欢的氛围熏染得失去理智,直接化作狼形对着圆月一声接一声长啸,接着便会受到同伴们的大笑打趣,“快看啊!他又输了!每年都是他最早经不住本性变成了兽型对月长嚎!”
郸清在其中找到了南钰和赵敬轩,以及他们为他预留的位置,便挤过去席地而坐,和他们一起观赏歌舞升平的热闹。
曲子换了一首又一首,郸清和赵敬轩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场面,一时之间看得新奇。
接着一声激昂的鼓声奏响,原本坐着的众人忽然默契地各自起身,两两结对地踏着鼓点起舞。
赵敬轩和郸清不清楚情况,却也跟着站起来,他们站着不动,很快就有同样落单的狼族姑娘过来邀请共舞。
“抱歉,他是我的。”南钰先一步截住了赵敬轩的手。
那位姑娘认出了南钰的脸,被截胡了也没有丝毫生气,反而喜笑颜开,“原来是少主的人,能和少主看上同样的人我可真是太荣幸了,既然这样少主玩得开心。”
赵敬轩前一刻还在作为被争夺的对象,为南钰的主动宣誓主权心花怒放,下一刻就见狼族姑娘毫无犹豫的倒戈,兴高采烈地和南钰搭完话离开时,还悄悄回头上下打量了他两眼,那眼神分明在挑剔他能不能配得上南钰。
赵敬轩轻叹一声,很是无奈,“我算是知道你在这里的受欢迎程度了,看来我的敌人还有很多。”
南钰被他逗笑,伸出手掌问道,“那么有很多敌人的人族皇子,狼族少主邀请你共舞,你要答应吗?”
“当然,”赵敬轩没有半分扭捏就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南钰和赵敬轩手心相贴,只起了个头带着赵敬轩踏上鼓点,从来没有跳过舞的赵敬轩便很快从笨拙到流畅,能跟着南钰的节奏踩踏旋转了。
幕天席地,载歌载舞,在重重宫闱里绝无可能的体验让赵敬轩有种难言的痛快,一时之间忘却了全部,只能记得一曲一舞和眼前的这一人。
南钰和赵敬轩结伴了,还剩下郸清孤身一人,他陌生但俊朗的面容引起了不少狼族的兴趣。
“好久没有看到新面孔了,每年都是这些人我早就看腻了!小哥哥你是狐族的吗?要不还要和我跳舞啊?”
大胆率性的狼族姑娘靠过来凭着灵敏的嗅觉一下猜出了郸清的身份,热情地发出了共舞的请求。
“听说狐族的都长得俊,今天一看果然不一般!”
“但我听说狐狸都多情。”
“瞎说什么呢,既然都是犬科妖,那能坏到哪去?”
郸清就被七嘴八舌着团团围了起来,周围一小圈已经找好舞伴的也停下来围观。
郸清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答应也不是,跑也跑不开,这些人又毫无恶意,动用武力更是不能的,于是只能窘迫地僵直其中。
“我......”
“爹爹,我可算找到你了。”不到郸清腿高的女娃娃不知什么时候挤了进来,一把扒住郸清的袍子,引走了众人的目光。
“哪家的姑娘,怎么扒住漂亮哥哥就叫爹?狐狸可生不出狼宝宝。”有人打趣道,小女孩身上的气息确实是狼族的。
女孩吐了吐舌头,占着自己软萌的外表耍赖,“漂亮哥哥都是我爹爹。”
周围的人都逗乐了,见女孩扒住郸清不放,于是问她,“你爹娘在哪?走丢了吗?要不要我带你去找他们?”
“我爹爹就在这。”女孩油盐不进地扯了扯郸清的衣袍说道。
“不会是走丢了吧?我没见过她,有人知道她是哪家的吗?”
“没见过。”
“我也没。”
郸清摆脱了窘境,总算是松了口气,但见众人的注意全都放在了女孩身上,怕闹得太大引起南钰等人的注意,于是主动解释道:“抱歉,我不是她爹爹,但确实是认识的孩子,之后会将她送回去,各位不用担心。”
郸清但是和南钰一起回来的场面,很多人都瞧见了,既然是少主的朋友自然是没什么可担心的,加上小女孩虽然胡言乱语,但亲近依赖的感觉不似假,两人应该确实认识。
“那好吧。”郸清要照顾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女孩,自然是不能再跳舞了,众人识趣地离开,还走了远些,给小孩子留了一片安静一点的地方。
人群散了,小女孩却眨巴着水润浑圆的大眼睛拽着郸清没有放开。
郸清蹲下来,笑意满满地唤她,“小家主。”
眼前的小女孩正是缩小版的赵珂安,眼睛鼻子嘴巴都像,软糯娇小的一团看得郸清心都软了。
赵珂安又眨了两下眼睛,然后张开双臂,“漂亮爹爹,要抱。”
郸清二话不说就将小赵珂安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等赵珂安扶稳了才纠正道:“家主可不能这样叫我。”
“那就......漂亮哥哥?”
郸清忽然笑了,这一笑天地为之失色,“家主喜欢我的外貌我很高兴,但是就这样来会不会太危险了?”
南钰和赵敬轩被人群阻隔,并没有看清这里,但小赵珂安的外貌若是被瞧见准会被认出来。
赵珂安抓住郸清用发带束起的马尾扯了下,“我帮你解了围,你不应该感谢我吗?”
郸清颠了颠手臂上的小人,将她抱高了一点,“小家主说的对,多亏了你。”
郸清的手指掐了下赵珂安的脸颊,轻轻一按就陷进去一个圈,软嫩的触感让他的眼睛一下睁大,满眼都是温柔和喜爱。
“你喜欢小孩?”赵珂安冷不伶仃地问道,想起郸清先前在医馆的时候对吴先生的小儿子也格外有耐心。
郸清认真思索了片刻,然后摇头,“孩子确实比大人相处起来更让人放心,但我喜欢的只有家主,因为是你,所以小家主是我最喜欢的孩子。”
“可孩子都很喜欢你,如果你想,你会成为一个很棒的爹爹。”
郸清这次否定地很快,也很坚定,“我不想当爹爹,我只想和家主在一起,况且我们也不会有孩子。”
他们确实不会有孩子因为剧本结束之后,赵珂安就会失去所有记忆换一个复活的机会,重新做回普通人,而郸清也会实现自己的愿望,回到属于他的世界,可这些郸清都不知道,所以他为什么这么肯定?
知晓了赵珂安的疑问,郸清反倒表现得有些惊讶:“人和妖结合是不会有孩子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赵珂安这才知晓,这个世界成长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衍生出半妖的概念,人和妖在一起无法繁衍出后代。
妖的原型是兽,兽与人之间存在生殖隔离似乎也算正常?
赵珂安想不通的是,人皇和狼母答应了赵敬轩和南钰在一起,狼母暂且不提,赵敬轩作为人类皇子,赵懿渊怎么会同意他绝后,而南钰背后有西山狼族撑腰,赵敬轩不可能再纳妾......
赵珂安曾经经历过的任何一个古代世界,一国之君都不会允许自己的皇子无后,现在出现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是初生世界的运行剧本存在漏洞,不过剧本到四人小队再次回到京城的就结束了。
和郸清相处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一半,赵珂安回神拍了拍郸清的肩膀,问他:“你想跳舞吗?”
郸清扶住赵珂安,怕她跌下去,婉拒道:“我不想和他们跳舞。”
赵珂安意会,于是指向空地边缘的树丛,示意郸清将她带过去。
郸清将赵珂安放到树丛后面,看着她不到自己腰部的身高,有些不放心,“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叫我,我就在外面守着。”
“我可不是真的孩子,放心很快就好。”赵珂安摆手,接着就钻进树丛中没了身影。
等再出来的时候,赵珂安已经恢复成了成年的模样。
赵珂安将从系统背包里取出的半脸面具分别给自己和郸清戴上,面具遮住了郸清的上半张脸,只露出形状姣好的嫣红唇瓣和白皙的下巴。
赵珂安很满意,“戴上这个面具之后,别人就注意不到我们了。走吧,我带你去跳舞。”
“可我刚刚说......”
赵珂安在郸清的唇瓣上轻吻,堵住了他的话,“你刚刚说不想和他们跳舞,所以我来带你,要来吗?”
郸清缠住赵珂安交换了一个湿热的吻,作出了自己的回答。
赵珂安轻笑,牵着郸清加入到了篝火舞会之中。
时远时近,火焰、热汗、人群、欢笑,赵珂安带着郸清穿梭,果然没有任何人多留意他们,就像他们之中最普通的一员一样。
经过南钰和赵敬轩身边的时候,郸清还是不免紧张,怕赵珂安的身份暴露。
赵珂安和郸清相交的手上用力一拉,便欺身贴近他,在他的耳边轻喃:“专心些。”
于是郸清再也记不起紧张,晕头转向地沉浸在赵珂安的气息中,迷蒙欢愉地度过了一场热烈非常的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