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虽然心中早隐隐有了预感，但姜越林还是被对方的直白的话语所惊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
“这样说或许有些唐突，但我向来习惯以效率为先，既然是认定了的人和事，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以后有话你也可以直接与我说”
闻言，姜越林皱了皱眉，原本被面前突如其来的旖旎冲的昏沉的脑袋清醒了几分，她收起嘴角的笑意，语气带了一丝正式。
“我承认对你有一定好感，但目前为止也仅是好感”
黎舟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姜越林却摆了摆手，继续道
“算起时间，我与你相识不过在最近几个月，对于你的了解跟大多数的联邦公民没有什么区别。如果我现在接受你的感情，大约是也是掺杂着感激的虚荣”
见黎舟的眼眸闪过一丝失落，她叹了口气。
“我并不是拒绝你的感情，只是可否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更了解你一些？”
黎舟有些怔忪，他凝着眉看向面前的娇俏少女，一时看不透她心中的想法。
“你……想了解什么？”
姜越林笑了笑，她一手反握住对方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手从口袋中掏出那把半旧的军用匕首，嘴角灿烂的笑容中带着丝蛊惑。
“这把匕首和那条项链，应该都是属于你那位朋友的吧？”
黎舟一怔，低头躲开姜越林的视线，神色多了几分黯然。
“你是想问她和我的关系？”
“嗯，每次提起和她相关的事情你的情绪都会有所波动，我想知道你们的过往”
黎舟凝眉，姜越林见他似乎犹豫着不想开口，叹了口气。
“如果她的事涉及到私隐或者机密，那就当我没问吧”
“不是”
黎舟顿了顿，抬头看向姜越林，语气中带了丝怅然，
“我只是不知从何讲起，其实她离开我们也有五年了，也早该放下了”
清风拂过两人的额边的碎发，吹散了远方林间的雾霭，似乎也吹散了黎舟心中多年的郁结。姜越林抱膝而坐，静静地侧头看着黎舟，等待着聆听这段尘封多年的往事。
“薇诺的性格与你很像，聪慧，开朗，热情。其实那日在餐厅时，听到你说想要向阳而生的权利时，恍惚间，我能从你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
闻言，姜越林的笑容却是一凝。
其实她很早就知道这位叫薇诺的女子在黎舟心中的分量，只是对方如此直白地说出来，她的心中还是有些介意。
“所以你后来一直在直播里帮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也不全是，当时只是觉得如果她还活着，大抵也会像你这样的活泼张扬”
顿了顿，黎舟松开了两人紧握的手，看着遥远的天际，回忆着久远的过往。
“你有听说过‘正自教’么？”
姜越林点了点头，在她小时候所生活的联邦偏远星系中，就经常见到这个教会的宣讲。
他们教会的宗旨是人为神造，万物生灵是神的恩赐，并认为所有基因改造技术是对神灵的亵渎。也因为他们的理念比较迎合没钱进行基因改造的贫苦民众，所以这个教派在偏远星系中仍旧非常活跃。
“我们的父母都是‘正自教’的虔诚信徒，这也让我和薇诺从小在教内的集会中认识。记得第一次见她时，她正被教会其他成员的孩子欺负，理由竟然是她拥有最低等的E级体质，是被神嫌弃的罪人”
姜越林想起自己在K45Y3星的海底时，看到那具骸骨的骨架确实非常纤细异常。她叹了口气，又是问道
“可自正教不是宣扬教内互助，万物生灵皆为平等么？怎么还会纵容教众把人分为三六九等”
“那不过是教会用来愚弄那些平民来敛财的话术而已”
把事情说开以后，心中郁结依旧的某种情绪似乎也得到了宣泄口，黎舟顿了顿，又继续说着往事。
“我们一起长大，一起憎恨着这个虚伪的教会，一起在成年后叛出了教会。我们改名换姓，一个进入了军队，一个进入了研究院，那几年是我们俩活得最肆意的时光”
“可我记得正自教是不容许教会成员参与任何的科研任务的，难道说她的离开跟进入研究院有关”
“嗯，讽刺的是她身份之所以暴露，是因为在她人生最后的日子里，用所有的积蓄回馈家人，但对方却愚昧这是神对他们忠诚的考验，因此向教会举报了她的秘密实验室的所在”
“人生最后的日子里？难道说……”
姜越林没说下去，聪明如她已经想到了薇诺的结局。
“原本E级体质的人本就很难活过三十岁，那年的她已经二十八了”
姜越林叹了口气，回想起自己在K45Y3星深海中看到情景，不由得为这位红眼薄命的女子觉得惋惜。
“我记得K45Y3星上，她的骸骨是穿着被固定在实验仪器的潜水服，身边还有那条项链和遗书。她大概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嗯，得知这个消息时，K45Y3星上也早卷入了虫族战争，而也我被困其他星域的战场，无法赶去救援。她考虑到自己的身体情况，因此压根没打算跟随救援队伍离开，反而故意引诱那些教徒找上她实验室，然后拉着对方陪葬”
似乎是把多年以来心中的郁结，黎舟长长松了口气，他揉了揉额角，静默了片刻，待他在抬头时，脸上的悲伤与落寞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
姜越林见状，有心想安慰一下他，想了想，还是说道
“那次在K45Y3星，我把她的遗骸放入了一个废弃的实验冰柜之中，这或许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东西了”
“谢谢，在这个世界上，她唯一放不下的人是我和凯文，这件事本应由我们俩做的”
“凯文？我的那个不靠谱老板？”
姜越林愕然，这又关凯文师兄什么事？
“嗯”
猛然间，她想起从K45Y3星回来时，凯文见到那条蓝色项链那怪异的表情。
“薇诺她与凯文曾经是一对情侣”
“啊？我以为你和薇诺才是……”
黎舟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古怪，他伸手敲了敲姜越林的额头，语气中带了丝无奈
“想什么呢，按照血缘关系，薇诺算是我堂姐”
“啊……”
姜越林有些回不过神来，亏她一直以为自己成了替身文学的主角，没想到原来都是误会。
“嗯，那条项链也是凯文送她的，只是她知道自己的身体，不想拖累对方才一直没让这份感情发展”
姜越林点了点头，可是细想之下又觉得不对。
“等一下，如果凯文师兄和薇诺是恋人，他应该也知道K45Y3星的意义，但他依旧选择了那座废星做直播。而且这把匕首凯文也见过，他当时并没有认出来，那条项链他也说是你的东西，似乎……压根不认识薇诺这个人”
“嗯，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
黎舟看了一眼姜越林手中的匕首，思索了一下，又道
“无论是EI301还是K45Y3星，对于他和薇诺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地方，他想改造这些废星我并不意外，甚至我一直以为匕首是他给你的”
“原本不是，但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不确定了”
姜越林蹙眉打开腕上的光脑，将系统界面调取了出来。
“在我登录EI301星时，光脑中突然多了这么一个废星旅游推广系统，每当我完成一项任务时，这个系统就会给我发放奖励，而匕首也是奖品之一”
虽然通讯被阻断，但姜越林仍能翻看之前的任务记录，因此她找到了EI301星那一栏的任务图标，指给黎舟看。
“回到联邦主星后我曾问过凯文这个系统的事情，可他一直咬定自己不知情，甚至还承诺说派人调查。但现在回想起来，这个系统可以提前预知我在废星上的情况并发布相关任务，如果说一切都是凯文的计划，我倒是觉得可以解释得通”
黎舟却是摇了摇头，他翻看了系统上所有的任务，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我倒是希望是凯文搞得鬼，但他引导你做这些任务的理由是什么呢？”
“无聊？恶趣味？”
姜越林笑了笑，按照她对凯文那家伙的理解，这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她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递给依旧低头沉思的黎舟一只手。
“别想太多，或许真的是某些不知名力量眷顾着我，那些小说电影不是经常有这样的桥段嘛。”
黎舟听得出对方在宽慰自己，好看的薄唇扬起一抹笑意。他握住那只在自己面前晃动的皓腕，却并没有跟着站起来。
“怎么，还想赖在这里不走”
“不是，我只是在想是不是有人在通过这个系统在监视你”
姜越林却是一笑，她摆了摆手，觉得黎舟的说法更不靠谱。
“怎么可能，我不过是平平无奇的主播，一举一动都在镜头之下，有什么好监视的，如果说在我认识你以后，借着我在你身边的机会监视你倒也说得过去，但对方怎么笃定我们俩会在一起？”
“我意思是，他们通过你的活动在这些废星中找寻找到什么？”
“寻找东西？废星还有什么值得花这么大的功夫去找？”
“这个你先别管”
黎舟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姜越林的光脑，脸色依旧有些凝重。
姜越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倒也明白他的顾虑，她想了想，忽然提议道
“对了，那些被寄生的雇佣士兵让我杀一只，我想拿到系统任务的奖品”
她抬头看向黎舟，故意在任务和奖品两词上加重了音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