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寐妖被她的哭喊声吵得皱起眉头，看起来十分不耐，一脚踢了过去，伸手一指，一道红光没入了苏轻玉的眉心。
脑海里有什么像是被打开了一样，一串画面跳了出来。
那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看着苏轻玉眼中迷茫的模样，寐妖嗤笑道，把手里的铜镜翻来覆去的把玩，“怎么？连自己原本的模样都不记得了？”
苏轻玉目光有些空洞，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那是……她？
对，那是她原本的模样。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她有记忆起便是游魂。
因为无法投胎所以在人间四处流浪，她漫无目的的在人间行走，因为无人供奉，她便去抢那些有人供奉的鬼的吃食。
抢得过就抢，抢不过大不了被打一顿，她不想做鬼之后还要魂飞魄散，彻底消失在人间。
直到有一天，她走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她很害怕那个地方，却又有什么在蛊惑着她进去。
当她踏进那里的时候，才知道，那里都是被封印的妖魔。
一只玄鸷飞了过来，将她带走了，那玄幻把她带到了一处断崖边上，她跪求那玄鸷不要杀她，她不想死。
没想到玄殷却是幻化出人形给自己看了一副画像，画像里是个女人，很漂亮的女人。
漂亮的只看上一眼，她就看痴了。
那女子神情悲悯，对上她的目光，就好像她在可怜自己一样。
她很不喜欢那个女人，因为她不喜欢被人同情，虽然她只是一个游魂，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但她不需要被同情，哪怕是一副画像都不行。
玄鸷问她，“愿不愿意做那个女人？”
她说，“我愿意。”
她甚至都没有犹豫一下，就答应了。
第一眼确实不喜欢那个女人，可若是能够成为画像里的女人，她很愿意。
随后她便被那只玄鸷带走了，再之后她便不记得了。
如今，她全都想起来了。
苏轻玉抱紧自己，只觉得浑身都在抖，她现在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了？
那是神女，是祖神的女儿。
那些说要帮她取代神女的人，是妖魔，他们想要以此毁掉神界，毁掉那些神。
只有这样，魔族才能冲破封印，重掌人间。
苏轻玉闭上眼睛，不再去看眼前的寐妖，她夺了神女的肉身，想要代替神女，却没想到会变成如今这样。
难道她拿走神女的东西，冥冥之中注定会还回去的吗？
“怕了？”寐妖凑了过来，那男女不辨的声音带着嘲讽道。
怕？
她不怕，她只是恨！
凭什么她只是一个前尘尽忘的游魂，而那个人却是高高在上的神女？
一个是不知前世，对未来迷茫的游魂。
一个是享尽供奉，被人爱戴的神女。
天上的淤泥真的不配和白云比吗？
她不服，她不服！
她偏要把白云拽下来，让她浑身都沾染身淤泥，也让她尝尝，被人踩在脚底的滋味。
“不，我不悔，我只恨没找到机会杀了她。”
神女转世，若不能顺利历劫，便是真的死了。
凭什么她要做那神女历劫的踏脚石？
寐妖又笑了起来，“如今倒有志气了，可惜了，你现在想下手，已经来不及了。”
苏轻玉抬头看向寐妖，“这是我的错吗？”
寐妖眯着眼睛看她，“难不成你觉得是我们的错？”
“当然，既然让我转世，为何不留着我的记忆，若是我有记忆在，还怕弄不死一个沦落为凡人的神女？”
苏轻玉嗤了一声，“我有时候会听到有人在对我说话，想必就是你们的人吧？”
当她以为想毁了自己的根骨吗？
若不是这些人在她脑海里蛊惑她，她怎么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来。
“你们必须帮我。”
“威胁我？”
“这不是威胁，想让我替你们办事，难道不要给我些好处吗？”
寐妖摸索着自己手里的镜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行吧，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记住，这是最后一次了，若是你再失败，就会飞灰湮灭。”
“我答应你，不过，你们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寐妖伸手掐住苏轻玉的脖子，“你没有资格同我们谈条件，我们能让你取代神女，也能杀了你。”
说到杀字的时候，寐妖的眼睛都变成了赤红色。
苏轻玉却笑了起来，“难道要我顶着这幅丑陋的面容去做事吗？至少得帮我恢复容貌吧？”
“这是神女的身躯，装过神女的神魂，哪里那么容易就能恢复，你想要一个完整的容貌，只能重新换一个身躯了。”
换一个？
那就不是原来的模样了，而且，有谁的容貌能够比得上神女？
似是看出了苏轻玉的想法，寐妖勾起她的下巴，“那就还有一个法子。”
他用铜镜划过苏轻玉的脸，那脸上，还有很浅的雷劈过的痕迹，如今却是布满了皱纹，老得不成样子。
苏轻玉抖了抖，那寐妖却是凑了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见她肩膀颤抖，寐妖笑道，“怎么，不敢？”
“为何不敢？”
“那边去吧，我会帮你的。记住，再失败，就真的死了。”寐妖踩上玄鸷的背说道。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寐妖垂眸看她，“赤未。”
玄鸟带着他飞到上空时，他丢了样东西下来，“若是有事，用这个找我。”
那是一面铜镜，与赤未手里的相比，显得很是粗糙，苏轻玉将铜镜拿在手中，用力的握紧。
她不信自己斗不过卫弥月！
……
弥月又到了那条江边，只是这次再没见到那个龟船夫，更没有见到那个叫柳柳的姑娘。
问了其他船夫，他们却是摇头，说这条江上，就没有弥月说过的人。
可是她乾坤袋里的珍珠还在，那不是她的幻觉，想来那个柳柳他们都离开了这里。
弥月也不知道自己去哪里，她给足了银钱，让船家他能到的最远的地方划去。
她出手大方，船家也没有不应的道理。
踏上岸之后，弥月便顺着路往前走。
闻溯对她去哪里，从来不过问，她走到哪里，他便跟到哪里。
只要弥月一回头，就能看见他。
知晓闻溯那些恐高的毛病都是装的，弥月气过之后，又觉得心酸。
现在出来，也不用再慢悠悠的走着，她加快了脚步，闻溯也能跟的上。
天黑之前，他们终于进了城。
进城的时候，还差点被门口的一辆马车撞到。
闻溯护着弥月，对那马车的主人也是十分恼怒，让那马停了下来，车内很明显听到有什么撞击车壁的声音，随即一个圆脸的姑娘探出头来瞪他们。
“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这是谁家的马车吗？”
“谁家的马车也不能这样横冲直撞的，没见差点撞到人了吗？”弥月皱着眉开口道。
“差点撞到，那就是没撞到呗。”圆脸姑娘理直气壮的说道。
随即目光落在闻溯的身上，眼睛都瞪圆了，她冲着车内嚷嚷道，“姑娘姑娘，这公子生得好生俊俏啊！”
“小圆，不可无礼。”车内传来一道训斥声，随后便是一阵咳嗽声。
闻溯皱起眉头，为了骗那个沈寻舟，自己装过一阵病患，咳得是真是假，一听就听出来了。
接着一张瘦削的脸露了出来，看到闻溯的时候，也微微惊讶了一下，她的目光又在弥月身上扫过，“抱歉，我的婢女不是有意的，她也是担心我，还请公子不要怪她。”
“你该向我阿姐道歉，是她被他们差点撞到。”
那主仆二人这才注意到被闻溯护在身后的弥月，那个叫小圆的丫头捂着嘴笑道，“这是你亲姐姐吗？怎么跟你长得差别这么大？”
闻溯看向小圆，目光骇得她一个哆嗦，小圆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这个公子也忒小气了，不过是开句玩笑，至于这么生气嘛。
弥月没看到闻溯的神情，却也知道他是生气了，扯了扯他的袖子，“好啦，我都没有生气，你不要生气了。”
闻溯的火气一下子就消下去了。
小圆眼看着闻溯面色就柔和起来了，也有些惊奇。
倒是一旁的叶兰心在看到弥月后，将她好生打量了一番，秀气的眉头紧紧皱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弥月看向她，叶兰心嘴角带笑，对着弥月点了点头，基本的礼数还是有的。
“我看天色不早了，二位是外地来的吧，不妨就去家中坐坐吧，方才多有冒犯，真是不好意思，就当是我给二位赔罪了。”
没等弥月他们拒绝，叶兰心便让小圆掀开帘子，车夫十分有眼色将他们请了上去。
弥月看向那个叶兰心，正对上她的目光，见自己看向她，也不怯，反而点头微笑，丝毫不失闺门小姐的做派。
这位姑娘目光看似温和，实则是在打量。
她打量自己，是为什么？
看她并不像是个修士，既然没有灵力，没道理会认出她是个修士。
正因为心中有了疑惑，所以在她请自己上车的时候，她才会没有拒绝，只是这般强硬的态度，委实有些不适应。
所以在她打探自己的来历时，弥月说了自己是修士，那姑娘似乎不是太吃惊，只是收回了自己打量的目光。
“那位公子也是修士吗？”
因着马车里都是女子，闻溯没有进来，同车夫一起坐在了外面。
弥月恍然，也不觉得奇怪了，她虽然不觉得自己如今的面貌不好看，可世人还是喜欢美的，闻溯想用术法将自己的容貌遮掩住，弥月没应，所以他用的，一直是他自己的容貌。
他已经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要他不说话，便没有人会注意到他。
可是他方才已经开过口了，以他的容貌，少有人会忽视他，而注意他身旁的自己。
原来是瞧上了阿溯，难怪会打量她了，怕是听到了阿溯喊她的那声阿姐。
“是的。”弥月回道。
“他是姑娘的亲弟弟？”
闻溯坐在外面，弥月掀开帘子看了一眼，“他是我的师弟。”
“那你们是何门何派的？”那位叶姑娘很想再问下去，可是又觉得自己一个姑娘家打听外男不好，小圆看出了自家姑娘的想法，帮着问道。
弥月不着痕迹的看了叶兰心一眼，“无门无派，不过是个散修罢了。”
那边叶兰心抬起了头，看向弥月，散修也不错啊，能当修士的，都不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