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溯在床上躺了几日,除了第一日,后面给他送饭换药的人都是谢庄,弥月再没露面。
他知道,师姐这是真的生气了。
“她还好吗?”
“谁啊?”谢庄故作不知的问道。
闻溯干脆将脸转了过去,不再说话。
难得见闻公子闹脾气,谢庄将药换好,洗了手嘴里呢喃道,“不太好。”
闻溯一下子爬了起来,“师姐她怎么了?”
“你躺下,快躺下,哎呀呀,我逗你呢,快躺下,要不然卫姑娘生气了。”谢庄哪里想到他反应这么激烈,连忙把人按了下去。
只是他没按动,眼看着闻溯要冲出去,谢庄连忙道,“你若是这样出去,卫姑娘肯定会生气的。”
师姐已经生气了,若是这样出去,说不准会更生气。
闻溯将踩在地上的那只脚又收了回去,只是目光却是频频看向屋外。
谢庄看他这模样,摇了摇头,端着水出去了。
本来外面挺闹腾的,后来国师出面,安抚了众人那颗躁动的心,京城又恢复了往日的面貌。
他出去倒水的时候,差点把水泼到人身上,再一看站在那里的人,不是徐鸿又是谁?
“你怎么不进来?吓我一跳。”刚才看到人,谢庄只来得及收一半,剩下一半,全都倒他自己身上去了。
徐鸿还是没有说话,谢庄也顾不得身上袖子湿透了,走了过去,“你这幅模样做什么?”
见他一脸的悲凄,谢庄差点脱口而出,“是不是你师父……”死了。
最后两个字他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麻烦你把这个,还给卫姑娘。”
看着徐鸿手里拿着的东西,谢庄认了出来,毕竟那天他看着国师拿走的,怎么会不认识。
“你为什么不自己还,卫姑娘就在里面。”
徐鸿刚要开口,弥月已经走了出来,“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你师父的意思?”
“师父不知道。”徐鸿看着弥月,想起那日师父说的话,他很想问问,卫姑娘既然知道闻公子真正的身份,为何还敢将他留在身边。
可是师父醒来之后,便再也没有提过,就好像是根本不记得有这回事一样。
他试探着问过,师父还记得自己被闻公子打了,却是不记得她说过闻公子身份的事情。
徐鸿同他们相处那么些日子,直觉闻公子不是个坏人,他也不欲多言,既然卫姑娘不想说,他也就不提。
此事便当师父从未提过。
弥月笑着看向他,“你师父为了拿到这个,差点杀了我,你又拿了回来,不怕他再来杀我吗?”
“不会的,我会劝他的。”徐鸿把锦囊递给了谢庄,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他没有回头,“以后,我们应当不会再有什么联系了,我很庆幸曾经认识你们。谢庄,我祝你金榜题名。卫姑娘,告辞。”
谢庄捏着锦囊,只觉得沉甸甸的,“他的师父真的不会过来找麻烦吗?”
“谁知道呢。”弥月将那袋子拿了过来,看了一眼便收了起来。
徐鸿踏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国师府,刚进去,就看到国师冲了过来,“师父。”
“鸿儿,护心石呢,护心石去哪里了?”国师脸上的疤痕褪去了大半,徐鸿知道,那些伤对师父来说不算什么,只是因为苏轻玉的脸毁了,看到师父要好了,闹了一通,所以师父才留下了那一块疤痕。
“我还给卫姑娘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国师扣住徐鸿的肩膀。
“师父,东西用过了,我还给他们了。”
国师盯着徐鸿看了好一会儿,按在他肩膀上的手都在用力,手背青筋暴起,他猛地抬手,一巴掌重重扇在徐鸿的脸上,徐鸿的脸被打偏了过去,很快那半张脸就肿了起来。
“谁让你拿的?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徐鸿跪了下去,背脊挺直了,目光直直看向国师,“师父,徒儿一路与他们相伴,那东西他们是凭自己的本事拿到的,就是师父的那一块,都是闻公子正大光明的赢过去的,您借用完了,徒儿自是要帮您还回去的。”
“谁告诉你,那个东西是他们的?那是轻玉的东西,是神女的护心石,他们有什么资格拥有神女的东西。”
“徒儿虽然不是真正的神仙,可也知道,缘分这种事情,即便是她的东西,碎成了那般模样,都让卫姑娘遇到了,那便是卫姑娘的东西。您说是她的,那便让她这个神女,将东西召唤回去。”
“混账!”国师一脚踹了过去。
徐鸿被踹得跌倒在地,仍然倔强的抬头看他,“我记得您说过,神仙的东西都是认主的。您说是她的东西,我看不见得,徒儿还是那话,若是真同苏轻玉有缘分,就不会回回都让卫姑娘遇见了,还让她拿到了。您说神物都会自行择主的,是同主人有缘的,既然那护心石让卫姑娘遇见了,说明它自己想要择卫姑娘为主。”
那日在祭台上他看见了,卫姑娘的周身灵力,与师父从碎片上引出来的灵力一样,既然卫姑娘也能用,岂不是说,那护心石又重新择主了。
它既然认了卫姑娘为主,那就是卫姑娘的东西,他将人家的东西还回去,有什么错?
国师目光阴沉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即拂袖而去。
徐鸿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只感觉脸颊火辣辣的疼,手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管家站在不远处,似乎是想要过来,徐鸿对着他摇了摇头。
待他走过去,离管家还有几步的时候,管家叹了一声,“少国师,国师的脾气越来越大了。”
徐鸿没有说话,他一向与师父亲近,自然是发现了师父的变化。
他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会变了,明明以前的师父,是那么的和蔼。他抬头看天,将泪水逼了回去,“我不会再让师父这样下去了,我一定要阻止他。”
……
除夕这天,谢庄准备了很多的菜,只是他的手艺实在是不好,好好的菜都被烧得不成样子,之前还放话说要大显身手,看着自己烧得菜,再看看闻公子炒出来的菜,只觉得面皮烧得慌。
“想不到闻公子还有这等手艺,谢某佩服。”谢庄羞愧的拱手道。
闻溯没理会他,自那日回来后,师姐就再也没同他说过话,也没去房间看过他,即便是两个人说话,都是谢庄在中间传递,这让他心里很难受。
借着做菜的机会,也好同师姐好好认个错。
等菜摆放到桌子上,闻溯走到弥月房前,伸手敲了几下。
“进来吧。”
“师姐,可以吃饭了。”闻溯忐忑的看向正在看书的女子。
弥月头也没抬,将书放下之后,便起身过去了,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闻溯一眼。
闻溯目光黯了下去,低着头跟在弥月身后。
谢庄还买了鞭炮,一副想点燃却又不敢凑近的模样,让弥月不由笑了起来。
见她笑了,闻溯眼前一亮,上前接替了谢庄的位置,将鞭炮点燃。
京城的大街小巷都是鞭炮声,弥月抬头,不知道谁家燃放的烟火在上空炸开,流光溢彩,火星窜向四周,转瞬即逝。
“好漂亮的烟火!”弥月感叹了一声。
闻溯放完鞭炮过来,就听到了这么一句,也抬头看了过去。
谢庄看着那些烟火,还随口吟了几句诗。
三个人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烟火,外面实在是冷,谢庄受不住了,连忙跑回屋去,站在门口喊,“卫姑娘,快进来吃饭吧,闻公子做的饭菜都要冷掉了。”
“来了。”弥月转身进屋去了,闻溯还是跟在她身后。
席间都是谢庄在说,尤其是知道弥月从来没有见过凡间的年,他更让兴奋了,“那今夜咱们就一起守岁,对了卫姑娘,会不会真的有年兽过来啊?你们能把年兽打跑吗?”
“我不知道。”弥月摇头。
她也没有见过年兽,还是听谢庄讲了才知道的。
“过完这个年,我们也该离开这里了。”
闻溯看向弥月,目光灼灼,方才师姐说的是我们?
就是把他算进去了,这么想着,嘴角有上扬了。
“这么快?卫姑娘,虽然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可你们能不能再多留几日啊?过了年还有十五呢,上元佳节,你要不等到上元节再走?”
谢庄知道他们迟早是要离开的,让他们等到自己放榜,肯定是不行的,那就等到上元节吧。
他实在是舍不得他们。
原本他就是一个人上京,这里也没什么亲人,他不想一过完年就一个人,就让他自私一回,再留他们一段时间。
“那就依你所言。”
“那我就多谢卫姑娘了,我敬卫姑娘一杯。”谢庄举起了手里的就杯,一饮而尽。
“痛快!”
谢庄喝了很多的酒,也说了很多的话,倒是弥月听说人间过年还有给压祟钱的说法,便给他们二人准备了。
拿到压祟钱的谢庄却是面色古怪,这压祟钱都是由长辈给的,那卫姑娘的他拿还是不拿?
“既然是压祟,吾等身为修士,伏魔除祟是使命,送你压祟钱,倒也不算太过。”
“说得有道理,那我就收下了,多谢卫姑娘了。”谢庄拱了拱手,弥月笑着应上了。
闻溯虽然没有说话,却是向谢庄打听了压祟钱的用法,知晓要放在枕头下,正月十五之后才能打开,便小心翼翼的放了过去。
“闻兄,这里面的讲究虽说有些多,但也是卫姑娘的一片心意,你要好好收着,保管邪祟不近身。”谢庄喝得迷迷瞪瞪的,不过也只是话多了点,并不像有些人喝醉就耍泼,这一点上,并不惹人厌。
不过他说得话闻溯不爱听,轻轻将他推开,“区区邪祟,自然近不了我的身。”
那些邪祟便是知晓他在附近,都会吓得瑟瑟发抖。
这话他自然不会同谢庄说,他醉得连方向都分不清了,嚷嚷着要睡觉,走到院子里,脱了鞋就要往床上跳。
还是闻溯揪住了他的后领,将他拖回房的,见他睡着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将他枕头底下的红包拿了出来。
师姐给他的时候,便发现他的红包要比自己的厚实,他就想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打开看到是一些银钱的时候,还愣了一下,他们在这里住了不少时日,谢庄尽心尽力的招待他们,师姐要给他付房费,也被他拒绝了。
给这些银钱,怕是还是为了给银钱吧,只是借着压祟钱的名义给出去。
看了看又给放了回去,至于什么压祟钱要正月十五才能拆开,反正也不是他自己的,拆得时候毫无心理负担。
师姐定然是不愿意欠着别人情分的。
知晓师姐的用意,闻溯便放心多了。
想到谢庄这人不错,还极其有眼色,这么想着,闻溯把压祟红包折好放回去之前,又在里面塞了一张他自己画的符箓。
许是同他的身份有关,好的符箓他做不出来,整人坏事的符箓一画一个准儿。
这张符箓跟那些画出来的不同,这里面有他百年灵力,就算是他用来补偿自己拆了他的压祟红包,有了这符箓,一般邪祟不敢近他的身。
看着睡相不老实的谢庄,难得温和的替他盖了被子。
至于他自己的压祟钱,自然是过了十五再拆,可不能坏了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