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

    温芽仰头看着傅予怀,不知道心中是何滋味。

    从前两人还是血浓于水的兄妹时,傅予怀也那么长时间不曾给她写过一封家书。

    而如今,她成了外人,倒还能得到这只言片语的寒暄。

    温芽捏紧了衣袖,为免落人口实,她十分得体地向他行了礼,“自上次一别,娮娮与兄长已三年未见,乍然再见,兄长风采更胜从前。”

    似是没料到她会以这般姿态对待自己,傅予怀顿了顿。

    听闻此言,一旁的沈烨也笑道:“傅大人的风采,旁人自是比不得的,”说罢,他向她靠了靠朝她温笑,“娮娮,我说的可对?”

    温芽微微点头,可此刻,那道灼人的目光又落在了她身上。

    冷冽而狠戾。

    温芽忽然觉得有些心虚,想起傅予怀从小便是克制寡欲的性子,定是见不得旁人在他面前这般亲密。

    于是她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站了站,和沈烨保持了距离。

    “这便是你的未婚夫婿?”傅予怀的声音很沉,似乎有些嘶哑,想来是路途颠簸,疲倦了罢。

    “正是。”

    未等温芽开口,沈烨便先朝他拱手行礼,“去年我与娮娮定亲之时,兄长政务繁忙,未能回长安,实在是遗憾,”沈烨笑笑,又道,“来日大喜之日,定要请兄长坐上席的。”

    傅予怀摩挲着手指,目光沉沉,叫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等那日到了,再说不迟。”傅予怀淡淡道。

    沈烨点头称是。

    而此刻,宾客们也都拥着傅予怀,请他坐了上座。

    傅春瑶及傅夫人,也都随之而去。

    经过她面前时,傅春瑶朝她看了眼,脸上依然泛着笑意。

    可那个笑,却带着温芽看不透的含义。

    温芽没去理会她,兀自松了口气。

    多年未见,傅予怀那般把人压制得死死的气场不增反减了。

    不知是不是方才过于紧张,此刻放松下来,温芽竟觉得头晕得很。

    她招来见桃,气若游丝道:“陪我去歇歇罢。”

    到了后面的厢房去,温芽更觉得周身无力,浑身发软。

    想起刚才喝酒喝得太急,想必是有些上头。

    见桃见她这般模样,有些担心道:“小姐,不如我们先回去吧。”

    温芽摇摇头,今日是傅春瑶认祖归宗的日子,她若是贸然离席,有心之人传了出去,也只会落得他人话柄。

    “只是酒喝得太急,小憩一会儿便好。”

    见桃也只能道:“那奴婢替您在外面守着,小姐睡一会儿吧。”

    温芽点头,躺在床上,便觉六神混沌,迷迷糊糊进入了梦境。

    可这一梦实在漫长。

    梦中,温芽像是置身火海,火光簇拥着她,蔓延在她每一寸肌肤,叫她无比燥热。

    她伸手想要褪去自己的衣物,企图这样得到一丝清凉。

    可腰间的结实在太复杂,她怎么也解不开,急得她在梦中撕扯衣服。

    朦胧之间,杏眼微张,映入眼帘的是月白色的床帘,温芽试图睁开眼皮,可不管怎么样,她每次只能睁开一点,沉重的眼皮便又砸了下去。

    恍惚间,她感受到有人在扯她的腰带,脱去她的衣物。

    温芽发觉不对,顿时睁开了双眼,一个面生的侍女正在焦急地脱她的衣服,豆大的汗挂在额间。

    “你是谁?”温芽想要说话,可浑身软得一塌糊涂,声音也没了劲。

    那侍女本就心虚,一听她的声音,便吓得往后倒去,跌在了地上,说不出话来。

    “我……我……”

    温芽攥紧了锦被,试图借力撑起身来。

    那侍女见她已没了反抗之力,又站起身来,双手发抖道:“我也是听人办事的,你……你别怪我啊……”

    温芽蹙眉,刚撑起半个身子来,可下一秒,就被按倒下去。

    此刻,温芽才注意到自己的旁边,还昏倒了一个脱得干干净净的小厮。

    她顿时瞳孔放大,迅速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人算计了。

    温芽牟足了劲,想要推开面前的侍女,可不管怎么用力,也像是打在棉花上。

    只差一点,她的衣物便要尽数褪去,可她却无力挣扎。

    就在此刻,房门被人踢破,侍女停下动作回头去看,分辨出来人后,侍女顿时惊恐万分。

    温芽已无力去看,只觉得屈辱万分。

    “我……我……”侍女一下跌跪在地,不住求饶,“傅……傅大人,我……”

    紧接着,温芽便听见了骨头碎裂声,以及还没来得及喊出来的呜咽。

    “滚。”傅予怀的声音响起。

    低沉,却充满杀气。

    温芽却意外感受到了安全感。

    此刻,她的脸异常红润,连带着眼尾,都氲氤着湿意,有风钻进屋里,床帘浮动,撩着她的小腿,冰冰凉凉。

    直到触碰到一只冰凉的手,宽大有力。

    温芽只觉得又渴了几分,她撩起沉重的眼皮,入目的是一个模糊的人影。

    是傅予怀,她的兄长。

    烛火摇晃的瞬间,她看见了对方滑动的喉结,紧接着,握在她细腕上的手用力了几分。

    对方似乎是从雪地而来,周身冷冽的空气,让她觉得很舒服。

    于是她凑近了一点,甚至快要倒在那人怀里。

    那人周身萦绕着的檀木香,清冽得如同沙漠中的一汪清泉,温芽不自觉地想要靠近得更近。

    察觉出不对,傅予怀嗅了嗅她身上的酒味,蹙紧了眉。

    她摇摇头,想要站定,可她此刻浑身软得不行,即便再用劲,也跟猫咪撒娇似的。

    下一秒,温芽睁大眼睛,身体腾空,被人打横抱了起来,耳朵贴到了那人胸膛,听见了沉闷有力的心跳。

    那人抱着她走了很远,温芽眯着眼,感觉到似乎有雪落到她的脸上,她下意识缩进了对方怀里。

    傅予怀察觉到怀中人的动静,便扯了扯斗篷,小心地遮住温芽的脸。

    他的贴身侍从杨禧在门外等着。

    见到自家主子抱了个女人,杨禧吓了一大跳,连忙迎上去,“大人……这是?”

    傅予怀停下,眼中冷光毕现,“娮娮的酒被人动了手脚,去查清楚。”

    杨禧闻言便知他动了怒,吓得后背冷汗直冒,忙不迭地应下往外去。

    昭华院离此处较远,这般抱着人过去,只怕更是惹人注目。

    于是傅予怀将温芽抱上马车,出了傅府。

    刚要松手,察觉到的温芽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湿漉漉的杏眼此刻已是一片氲氤。

    她只是下意识觉得,在这样陌生的地方,又经历了那样的事,面前的男人是她唯一能依靠的。

    可那人俯视她,如同神明。

    温芽轻声道,声音似有委屈,“不要丢下我。”

    傅予怀却怔住。

    他想起在温芽很小的时候,每日怕黑,不敢独自睡觉,总是缠着他,也和如今这般一样央求自己不要丢下她。

    想起往事,傅予怀的眼神沉了沉。

    “我不走。”傅予怀的声音也是冰凉的,像冬日枝头的雪。

    不知怎地,温芽似乎在这声音里,听出了几分克制隐忍的滋味。

    好似下一秒,雪就要压断枝条。

    腹中的热意阵阵汹涌,意识愈发不清晰,温芽只觉得难受无比。

    傅予怀伸手去探她的额头,却被温芽抓住,贴在他的掌心。

    或许是他掌心冰凉的温度叫她舒服了些,温芽终于舒展了眉头。

    可掌心很快就被捂热了。温芽得寸进尺,颤抖着手,攀上傅予怀的肩,滚烫的小脸蹭着他的胸膛,“唔……舒服。”

    下一秒,对方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仰头,指腹揉捏她的唇。

    “你可知我是谁?”

    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

    温芽歪了下头,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对方,眼前模糊得很,她看不清这人的脸,只觉得他身上的香很熟悉。

    傅予怀蹙着眉头,烛光在眼中跳跃着,即使目光幽深,此刻也不免染上了几分暧昧旖旎。

    她摇了摇头。

    温芽舔唇,小腹渐渐有痛意袭来,后背也起了一层薄汗,此时,即便她从未经人事,也该知道自己喝下的是什么了。

    合欢酒。

    “救我……”温芽轻声道,声音似有呜咽。

    她甚至伸手拉住了对方的衣领,试图扯开,贴上他的胸膛。

    可她的力气太小了,胡乱摸了好久,也不得章法,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傅予怀看她片刻,提醒道:“你可知合欢酒的解法是什么?”

    温芽眼睫轻颤,像是一只快要溺亡的蝴蝶,她的手指不可抑制地勾住了傅予怀的后颈,将他往下带。

    对方毫不设防,碰掉了她头上的步摇,清脆作响。

    隔得近了,他才发现温芽唇上的口脂不知何时被蹭花一块,看着可怜得紧。

    傅予怀微眯着眼,后颈滚烫的触感在他身体里肆意流窜。

    “嗯?说话。”傅予怀手上的劲大了些。

    温芽疼得闷哼一声,眼尾艳红。

    “知道。”

    腹中的燥热快逼得她无法呼吸,只有靠近眼前的男人,才能暂且缓解这股令人羞耻的感觉。

    可温芽还觉得不够,她仰起头,颤抖着抱住眼前人,将头埋在他的颈间。

    她脑海之中始终有一线清明在叫嚣,试图阻止她就此沉沦。

    欲望与理智纠缠,温芽头痛欲裂,竟小声地啜泣了起来。

    傅予怀顿住,脑海里像是断了线的念珠一般。

    他承认,对这位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他的心思从来算不上清白。

    即便是现在,她也仍旧是自己名义上的义妹,在外人面前,她也要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问安的。

    可两人此刻做的事,实在荒唐至极。

    傅予怀的眼神暗下去。

    欲念如同山间的雪,积攒多年,只需一片雪花,便能引来雪崩。

    他搂着温芽的腰肢,墨发在他的掌心揉擦。

    白雪簌簌落下,压满白雪的枝头终是再也承受不住,折断落下。

    马车却在这一刻停下。

    “傅大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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