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卢平是在一年级后的那个暑假第一次遇见张琬的,当时他正和小天狼星陪着詹姆斯逛宠物店,打算给莉莉挑件生日礼物。詹姆斯看上了二楼一只猫狸子,但那个聪明的小家伙识别出了狼人的气息,领着群猫闹腾起来。店主既心疼又恼怒,暴跳如雷地将他们三人赶下楼去,然后——卢平就一眼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黑发小姑娘。

    小姑娘有着东方人的血统,一双眼尾微挑的黑色凤目惊讶而又善意地打量他们,手里正捧着一只白毛小鼠。及至彼此寒暄,她又扬起拘谨的微笑向他们屈膝问安,卢平这才注意到这个小小女孩眼中闪动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安宁。

    和张氏父女告辞后,三个小伙子继续在对角巷闲晃悠,没过多久话题又绕回到那对有意思的父女身上。

    “现在像张家这样正派的纯血可真不多了。”詹姆斯模仿着父亲平时的语气评论道,一副很懂行的派头,“我听爸爸说,张氏跟邓布利多家的私交很好,张先生和他弟弟在学校时受了邓布利多不少照顾。……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家很少出现在社交场合。”

    小天狼星解释:“张家的女儿有点特殊,她父母不太希望她和外人有过多来往。”

    詹姆斯来了兴致,“怎么说?”

    “她继承了她母亲那边的天赋。”

    “……提醒我一下,她母亲娘家姓什么来着?”

    “卡珊德拉。”小天狼星看了詹姆斯一眼,“说到这个,如果不是张先生的主张,方才张小姐和我们打招呼的方式可能会很不一样。”

    卢平插嘴:“怎么个不一样法?”

    “卡珊德拉以摄神取念闻名,这你们应该都听说过。她可能会不经允许读出我们的思想,然后直接进行回应……不过她父亲好像并不鼓励她这样做。”

    “Creepy!”詹姆斯夸张地打了个大大的哆嗦,后又立刻感兴趣地追问,“听上去你很了解他们家?”

    “因为卡珊德拉的关系,张氏有几年是我母亲圣诞晚宴的座上宾。”

    “Wow,还有这茬呐……这么说来,你和张小姐应该关系不错了?”

    “我想,我弟弟比我更有这份荣幸。”小天狼星露出一个讥讽却又典雅的微笑。

    “对了,你弟弟。他也是今年上学,对吗?他们一起长大的?”

    “一起长大?”小天狼星发出一声轻嘲,“不,詹姆斯,你误会布莱克家了。张先生既然和邓布利多交好,我亲爱的母亲怎么可能认同他呢?——她说张氏缺乏纯血应有的体统,和他们疏远了。”

    詹姆斯仿佛想起什么似的一拍额头,“等等……我好像是听我爸爸说过这么一回事儿,不过我没记住他说的是不是张家……”

    话题漫无目的地滑开,詹姆斯很快就和小天狼星看飞天扫把去了。卢平暗自回想了一下张氏小姑娘目不转睛盯着他看的样子,心知那多半是在偷偷阅读他的思想。然而——也许因为她后来那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卢平并没有觉得被那双眼睛阅读是件多么creepy的事。

    纯血、家教正派、深居简出的童年、有一双能看进人心的清澈眼睛,这就是卢平对张琬的初印象。

    再见面时,礼貌微笑的小女孩以一种隐隐维护的姿态站在雷古勒斯·布莱克身边,借口要整理衣服将他们支走了。卢平看了一眼她身上整齐得体的校袍,又看一眼情绪低落的小布莱克,心里暗笑这小姑娘果然对社交场面不太在行,却也为她挺身维护朋友的行为生出了几分欣赏。

    开学不久后,被罚誊抄一年级魔法史作业的卢平忍不住暗暗留心张琬的名字。他也说不上为什么自己这么关注她,可能就是好奇,想看看这小姑娘的字是不是和她这个人一样工整刻板,也可能是想看她成绩好不好,或者仅仅只是单纯地想更了解她……总之就仿佛命运在冥冥之中召唤,他看到了那篇令他动容的论文。

    ——“魔法或非魔法、人类或非人类,一样会生老病死,一样要吃穿用度,追根到底有什么区别?”

    追根到底,有什么区别。这是卢平第一次在这个习惯于把生命分出三六九等的世界里听见这种论调。天真悲悯、豁达善良,就仿佛她那双安宁的眼睛正透过工整秀气的字迹静静地望出来,目光所至皆是光明。

    只一眼,卢平就知道自己栽了。

    尔后种种,越陷越深。那女孩身上似乎总漫溢着一层氤氲微光,对半只脚陷在黑暗里的狼人少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再后来她困于抑郁,卢平心疼她终日惶惶却又要强打精神的样子,顾不上考虑自己狼人身份被识破的危险,大胆地接近她、陪伴她,甚至(在詹姆斯莽撞的“帮助”下)向她坦白了心意。此后意料之外的愉快相处,让他一度拒绝去想如果张琬发现了真相该怎么办。侥幸又愧疚地得过一日且过一日,他唾弃自己像只把脑袋埋进沙坑的不负责任的鸵鸟。

    卢平清楚这个秘密不可能瞒得长久,但他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更没想到揭穿的方式这么激烈。

    满月之后的第二天,卢平照例留在医疗翼观察,其余三个劫道组成员把上午的课全翘了,一起窝在宿舍里紧急想辙。

    詹姆斯长吁短叹,小天狼星沉着脸不说话,彼得左右看看,细着嗓子建议道:“要不……要不我们去把张小姐约出来,和她好好聊一聊?”

    小天狼星面无表情地撩撩眼皮,“你去约?”

    作为昨晚和狼人搏斗的主力,小天狼星现在脸上身上遍布伤口,耳朵还叫扯破了。庞弗雷夫人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就让他的伤口全都结了痂,现在他满面伤疤还阴沉着脸的样子看起来特别吓人。

    彼得瑟缩了一下,没声儿了。

    詹姆斯却一拍大腿,“未必不是个办法。张的为人你们都了解,她不是不好说话的人。而且……就算不说别的,至少也得交代她别把月亮脸的小问题泄露出去!”

    “……你真的觉得这样合适?”

    “我觉得怎样都不合适。”詹姆斯很光棍地说,“既然怎样都不合适,不如想到什么做什么。”

    小天狼星啧了一声想骂人,彼得看他脸色不妙,赶紧截过话头,“那要不我们去问一问月亮脸自己的意思?”

    詹姆斯头发都竖起来了,“你疯了吗?我现在恨不得给他来个一忘皆空,你还生怕他记不牢,特意去提醒提醒?”

    “可是,他总要面对的呀!”

    “啧,我说虫尾巴,你就不能不添……”

    “虫尾巴说得对,”小天狼星抬手止住詹姆斯的话,“月亮脸总要面对的。这件事情我们能插手的余地太少了,只能等他们自己解决。”

    “那就干看着?”詹姆斯瞪眼。

    “当然不是。我们可以竭尽全力地提供帮助,任何帮助。”

    詹姆斯从床边站起身,“那我去交代张不要泄密,不就是在帮助月亮脸吗?”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小天狼星也从扶手椅上站起来,“我们要等到他们自·己·向我们寻求帮助,那时才说得上是提·供·帮助。而且,尖头叉子,”他走到詹姆斯面前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我认为张值得信任。”

    一旁的彼得惊讶了,“诶?你不是一直都挺讨厌她来着?”

    “我是不太喜欢她,”小天狼星认真地说,“但我相信她足够聪明,品格也足够高尚。昨晚她的反应你们都看到了,我敢打赌,月亮脸的秘密在她那儿和在我们这儿一样安全。”

    詹姆斯眉头紧锁地盯着小天狼星,不肯让步。两人用眼神较了一回劲,小天狼星稍稍加重手上的力道,沉声说:“我知道你想为月亮脸好,但你不是他,你不能插手太深。”

    詹姆斯皱着眉头思考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接受小天狼星的劝说,“好吧,”他勉强同意道,“先听你的。不过我还是建议我们密切注意张,别给她泄密的机会。她人确实不错,只是月亮脸这事儿实在事关重大,我们不能冒险。”

    “如果你实在担心的话。”小天狼星让步。但他很快又接着说道,“其实比起操心那女孩儿会不会泄密,我倒是更担心月亮脸现在的情绪状态。你们还记得,当年我们发现他是狼人时他什么反应吗?”

    彼得捂住嘴,“你是说……”

    “是啊。我想这回的情况可要严重得多,是不是?”

    彼得想了想,咬着指头说:“等他回来,我跟他私下聊。”

    小天狼星点点头,“好,到时候我和尖头叉子把房间让给你们。”

    然而卢平仿佛下定决心故意要躲他们似的,午饭后都没有回寝室。彼得担心极了,但他又想着小天狼星认为他们不该插手太深的话,一直在纠结到底要不要主动去找卢平。詹姆斯最后拍板说:“要是晚饭时再看不到他,我们就主动出击。”

    下午第二堂课是麦格教授的变形术,没有人敢挑战这位教授的权威逃她的课,劫道组不得不出发前往变形教室。当他们爬出格兰芬多休息室的时候,意外地看见张琬正等在胖夫人的画像前。

    詹姆斯立马警惕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这提防的意思太明显了,彼得怕张琬觉得尴尬,连忙抬头去看她的表情。不料张琬不以为忤,反露出一个浅笑,“我在等你们。”她心平气和地回答,“有些话想和你们说。”

    詹姆斯看起来更警惕了。

    小天狼星掏出魔杖给周围来了个闭耳塞听,“什么话?”

    “我想学会阿尼马吉。”黑发少女直截了当地说,斩钉截铁的气势和她清丽瘦削的外表形成强烈反差。

    彼得张大了嘴,詹姆斯目瞪口呆,小天狼星眯起眼睛盯了她老半天,最后松口道:“今天晚上八点,詹姆斯和我在变形术教室等你。”

    女孩弯起眉眼,面上笑容加深,“谢谢。那么我们今晚八点见吧。”

    张琬离开后,詹姆斯瞪着她的背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彼得咬着指头盘算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卢平,小天狼星吁出一口气,“走吧,我们去上课。”

    三人一路无话。快到教室的时候,詹姆斯悄悄扯住小天狼星,“你真的觉得这样合适?”

    小天狼星挑起嘴角,眼中的笑意出乎意料地柔和,“我觉得怎样都不合适。不过我的意见并不重要,是不是?张小姐显然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这是他五年来头一次正儿八经地称呼张琬为“张小姐”,不带戏谑、不含嘲讽。

    “就我个人而言,她不是我喜欢的女生类型。”小天狼星说,“但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人。”

    学习阿尼马吉有两种方法①,一种慢而稳妥,一种快而凶险,劫道组当年采取的是前一种,詹姆斯不小心借给张琬的笔记里记载的也是这一种。然而当她摸进禁书区查了一夜资料以后,决定冒险尝试第二种。

    “我查过了,”张琬微微带笑地说,“这种方法的风险主要集中在这三处:一是魔药遭到阳光污染后产生的严重突变,二是每天念咒时感受到的第二个心跳,三是第一次变形时可能出现的退怯之意。

    “杜绝第一处风险,我可以把魔药深深地埋在禁林中,然后往上罩一个阻止虫豸野兽打扰的微型隔绝阵。第二处风险是我向你们求助的原因,也是每一位阿尼马格斯都必须经历的考验——那就无所谓选哪种方法了。至于第三处,我已决意接受即将变身的任何生物,断不会生出丝毫逃脱应许之变的意图。所以我想,我应该准备好了。”

    小天狼星静静听完以后挑起了眉毛,“我有一个问题,张小姐。”

    “请说。”

    “你听过哪个计划有这么多环节都可能出毛病的吗?”他尖锐地问。

    可张琬只是笑笑,眼里闪动的光与邓布利多有时候的目光颇为相似。

    詹姆斯把眉心皱出个褶子,断然拒绝:“不行!这绝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张琬镇静地问,好像他们正在图书馆里一起写作业,而詹姆斯只是发现了一处有争议的如尼文翻译。

    “你说的方法我们知道——当年我们也下过不少功夫——一共只有四个步骤,其中三个都很凶险。百分之七十五的失败率,我不能让你这么冒进。”

    “如果按照我的计划,失败率将不足百分之二十。”张琬的语气依旧柔和,说出来的话却寸步不让。

    小天狼星也不同意,他换了个角度质疑道:“你的变形课成绩怎么样?”

    张琬没说话,只是将视线移到詹姆斯斜靠着的讲桌上,那张讲桌在几秒钟之内就变成了一头和尖头叉子一模一样的牡鹿。牡鹿咿呀鸣叫两声,转过脑袋亲热地用鼻子杵了杵詹姆斯,温热的鼻息喷了他一脸。

    “非生命与生命之间的无杖转换?”小天狼星和詹姆斯交换了一个吃惊的眼神,双双将视线投向张琬。

    “是。”张琬说,“我想这应该足以证明我准备好了。”

    两个男孩确实不能违心地否认,然而詹姆斯还是不放心。

    张琬叹了口气,话里有话地说:“阿尼马吉本来就不是简单的魔法,学习几个月和学习三年,所冒的风险从本质上来讲并无不同,对不对?”她把重音咬在“三年”这个词组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天狼星。

    小天狼星抬眼,“你想说什么?”

    张琬一笑,从书包里取出本黑皮小本,“这是去年詹姆斯借给我的课堂笔记。我想他可能是不小心拿错了,里面有你们研究阿尼马吉的记录。你们是从二年级开始的,我假设?”

    詹姆斯的表情就像猝不及防被人照脸抡了一棍子!他不敢相信地扑到笔记本前哗哗翻阅,一张帅脸涨得通红。小天狼星恶狠狠地瞪着他,后槽牙里磨出危危险险的咯吱声。

    “尖头叉子,大脚板……啊,还有虫尾巴,”张琬慢悠悠地说,脸上依然是斯斯文文的浅笑,“我们一口气就拥有了三位年轻的非法阿尼马格斯,我想邓布利多教授对这个好消息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小天狼星严厉的目光霍然射向张琬,气势极其凌人,接着他露出一个气定神闲的嘲弄表情,“你威胁不到我,张小姐。泰迪·唐克斯知道我们是阿尼马格斯。”

    “但他没有告发你们,不是吗?”张琬平静地反问。

    “所以你想亲自完成这项荣耀的任务?”

    “我只是想让你们知道,我手里有这本笔记本。”

    小天狼星迅捷地掏出魔杖隔空一抖,桌上的笔记本顷刻间就烧成了灰烬。女孩笑容不变地与他对视,“你们研究得很认真,詹姆斯当年做了不止一本笔记。必须说,你们的确是同龄人里最聪明的男巫。”

    小天狼星的眼睛都快燃起火了!他怒极反笑地回敬:“不及你,张小姐。看来这个暑假你确实学了不少间谍手段,是不是?”

    张琬好脾气地提醒他,“我是个斯莱特林呀,布莱克先生,我们为达目的向来不择手段的,不是吗?”

    她竟然就这么大喇喇地承认了!两个男孩一肚子的话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噎得难受极了。

    张琬缓缓收起笑眯眯的表情,烛光下,那双黑亮的眼睛写满沉甸甸的认真。“两位先生,”她一字一句地说,“我愿意把我非法研究阿尼马吉的秘密交到你们手里,作为投名状。”

    “我们倒也没这个意思。”詹姆斯皱着眉头,脸上还有些红,“我们只是想关心你,你实在犯不上……”

    “莱姆斯已经等太久了,”张琬轻柔而坚决地打断他,“我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请帮助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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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詹姆斯和小天狼星不得不点头应承张琬的时候,彼得·耗子·佩迪鲁终于循着气味在尖叫棚屋里找到了卢平。

    “哎哟,可算叫我找着你了!”变回人形的矮个儿男孩喘着粗气说,举起两只小胖手胡乱抹了把额头鼻尖上的汗。“吃东西了吗?饿不饿?瞧,我给你带了点儿曲奇——”

    “虫尾巴,能让我单独待会儿吗?”卢平死气沉沉地说,仰面躺在那张灰扑扑的四柱大床上。

    彼得乍手乍脚地在屋中间站了站,但他很快又继续朝卢平走去。“你已经单独待了够长时间了,月亮脸……别的不说,起码吃点东西嘛。”

    “别喊我那个名字。”卢平厌恶地说。

    “呃,其实……我就是来找你说这事儿的。月……莱米,你不能一直这样回避下去呀。”

    卢平没有回应。

    彼得在床沿坐下,小心地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纸包递出去,但卢平没有接。他叹口气,把纸包放到卢平手边,“好吧,那我们等你饿了再吃。”

    “虫尾巴……”

    “你别劝我,今天我说什么都不会扔下你一个人的。”彼得坚决地说。他个子小,坐在床边脚挨不着地,身子一动两只脚就跟着晃悠。

    卢平朝里翻了个身,将脸冲向墙壁。

    “昨晚没有人受伤,莱米,你没必要太责怪自己。”

    “……我差一点就咬她了。”卢平的声音从毯子边传来,听上去闷闷的:“昨晚实在太险,要是没有你们……”

    “别这样想。就算没有我们,你也伤不到她的,她很机灵。记得吗,她当时可骑着夜骐呢。”

    卢平摇摇头,“你别安慰我了。”

    “嗨,月……莱米,没发生就是没发生,哪有这么多如果呢。”彼得摇头晃脑地探身拍了拍卢平胳膊。“一切都很好,你又平安度过了一个满月、她也平安回到了城堡,一切都很好。……啊,是了,她今天找我们来着——我们出去上课时在胖夫人的画像旁边儿遇上她的——她说,她想学阿尼马吉。”

    听见这话,卢平终于有了活气,呼地一下从床上坐直身子,“她说什么!?”

    彼得被他吓了一跳,过了几息才瞪着眼说:“她要学阿尼马吉。”

    卢平急问:“你们答应她了?”

    “大脚板……呃,尖头叉子挺吃惊的,不过大脚板好像并不怎么意外……我是说……唉,我也说不准——他们约了今晚八点在变形教室碰头,我想应该……咳,好吧,我们应该是答应她了。”

    卢平咣地就从床上蹦了下来。

    “你去哪儿?”彼得手忙脚乱地收拾散落满床的曲奇饼,“哎,你去哪儿?”

    卢平快步走过小屋,薄木地板在他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去阻止!”

    “哎——”彼得急急忙忙跑到门边阻拦,卢平沉下脸,“你让开。”

    彼得手脚抵着门框把自己堵进门洞,“我们都了解她的不是吗?”小个男孩儿急道:“像她这样又坚定又优秀的人,想做的事情什么时候没做成过?”

    卢平动作一顿,目光缓缓落到彼得身上。

    彼得不管不顾地扒着门框,喊得呼哧带喘:“你现在就算立刻移形换影到变形教室,也只是上赶着让她说服而已。——她说学守护神咒就学守护神咒,二年级就能放出肉-体守护神;说只想用魔法阵决斗就立刻去研究阵法绘制,阿坦梵多教授都夸她如尼文超出了.s水平……她想要加入凤凰令,连邓布利多教授和她爸爸都投降了……那可是玩儿命的买卖呢!而当时她甚至还没满十五!——你瞧,只要她打定了主意,谁能拦得住啊!”

    卢平垂下手,静静地看着彼得,屋里弥漫起一阵压迫耳膜的寂静。半晌——“你很关注她。”

    彼得依然把着门,强撑着和卢平对视了一会儿后瑟缩地移开目光。

    “你……”卢平再开口时,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互相磨,“难道你……”

    彼得吞了口唾沫,没敢吱声,但那副心虚的表情出卖了他。

    卢平不说话了,也不再尝试破门而出。他慢慢地走回床边坐下,双手抱住了头。彼得惴惴地等了一会儿,见卢平确实歇了冲出去的心思,便也从门口回到屋里。

    “莱米……”小男孩儿怯怯地说,“她挺喜欢你的。你别……你别辜负她一番心意,好吗?”

    寂静继续弥漫,彼得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在里面了。过了好长时间,卢平苦涩的声音从床边轻轻传来:“我不值得。”

    “胡扯!”彼得激烈地反驳,“你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卢平的呼吸声变得粗重,但他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谢谢你,虫尾巴。”他站起身来转向好友,神情显得异常镇静,尽管脸色苍白。

    彼得的脸色也很苍白,“我从来没有想过……嗯,你知道,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你竞争。你待我好,像个兄长一般,我从来没有……也从来不敢……你知道的。至于她……”他艰难地咽了咽,“我是说,她为人很好,对谁都那么和气真诚……从不因为我跟不上就嘲笑我,还给过我许多帮助……但也仅此而已,仅此而已。我可以发誓……真的,莱米,我可以发誓。”

    卢平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望着他。

    彼得回视好友,良久鼓起勇气郑重道:“你又好又厉害,她也又好又厉害,你们难道不正是值得彼此的人吗?接受她的好意吧,莱米,别把她推开。她经历过的伤心事儿已经够多了,请你……不要也伤害她。”

    卢平还是没有说话。两人隔着半间屋子对望,彼得感觉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最后卢平垂下视线,“我会找她好好聊聊的。”他温声说,“谢谢你,虫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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