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下了火车以后,张琬一直想着堂兄说的话,直到登上马车都心不在焉。莉莉发现好友的眼睛微微有些肿,立刻竖起两条眉毛越过张琬朝张希瞪眼。坐在张希身旁的詹姆斯发出夸张的咳嗽声,听起来特别像一句怪腔怪调的“管闲事”①。当他还想再咳出些新花样的时候,卢平警告的目光霍然而至,呛得他倒吸一口口水,真咳得惊天动地起来。

    彼得对杀气敏感得像个食物链中下游的小动物,冷不丁炸起的一连串咳嗽声惊得正在上车的他一弹。他害怕地望了望詹姆斯,收回朝马车里跨的步子,觉得还是挤在卢平和车门之间最为安全。而靠着窗户的小天狼星却仿佛游离在外一般望着霍格莫德热闹的街道,对马车里的暗潮汹涌一点也不关心。

    自从詹姆斯气鼓鼓地跟兄弟们转述和张琬的那场争吵之后,小天狼星就一直是这个状态。出身布莱克的他比詹姆斯见识过更多黑暗,因此就算他对张琬实在是喜欢不起来,也不得不承认这女孩儿说的话其实挺在理。彼得也唉声叹气地表示赞同——“本来咱们是占着理儿的,但现在尖头叉子这么一吵……唉!”

    反倒是张希这个护妹狂魔出人意料地没多说什么,只问了句:“莱姆斯知道这事儿了吗?”

    兄弟们都是这个反应,詹姆斯冷静下来以后也隐隐觉得不妙。过不几周卢平伤愈康复,他咬咬牙,直截了当地找上狼人少年道歉,并将那场争吵和盘托出。

    卢平听完后沉默了很久,久到让詹姆斯觉得这英国的八月怎么这么热,简直烘得人汗流浃背!

    “也未必是件坏事。”最终卢平认命地说,“确实拖得太久了。”

    詹姆斯就像突然蒙获特赦似的欣喜万分,十分慷慨地脱口说道:“如果需要我帮……”

    “不!不用了尖头叉子,谢谢你的好意。但这回请务必让我自己来!”

    被糊了一脸不信任的詹姆斯蔫头耷脑地跑到庄园新建的射击场去找小天狼星(最近小天狼星迷上了麻瓜的木仓,一直在尝试用魔法对其进行改造),想跟他讨点主意去修复和卢平的兄弟情。

    小天狼星一边摆弄后膛组件一边头也不抬地说:“我不认为你们俩有什么需要’修复’的。他说得对,他和那女孩儿的事儿是拖得太久了,咱们要是不逼他一把,没准儿他能犹豫到世界末日去。”

    “但我看他老大不开心的样子。”詹姆斯随手捻起一枚子-弹搓着玩,语气悻悻的。

    “对错和心情是两码事。你也知道月亮脸要顾虑的东西比我们多,不可能像你追伊万斯似的轻装上阵。现在这么个不进则退的局面,确实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嘿!”詹姆斯捏着子-弹抗议,“咱们当时不是达成共识,要让张知道月亮脸的感情吗!”

    小天狼星翻个白眼,“可咱们达成的共识里不包括让你去和她吵那么大一架。”

    詹姆斯气弱,犹自强行挽尊,“不给她炸个响雷,她怎能体会月亮脸的爱有多深?”

    小天狼星啧了一声,放下手里的零件,抬起头用一种“你可动动你那小脑袋瓜吧”的无奈语气说:“关键问题是,这个响雷月亮脸已经亲自炸过了啊!你见过几个人能像他那样不要命的?那女孩儿肯定被他炸懵了——我敢打赌,你去找她的时候她正满脑袋浆糊呢!”

    “净放马后炮!”詹姆斯不服气了,“说得这么轻松,你怎么不去?要是换了你……”

    “要是换了我,”小天狼星面无表情地截口道,“我会先问问她受没受伤,接着见机夸她两句,最后再问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难处。这样放慢节奏安抚住她之后,再缓缓告诉她月亮脸一心一意地关注了她四年,这四年里都为她做过些什么,以及眼下他的伤势有多重,等等等等。”

    “……Wow……大脚板你老实跟我说,你真没交过女朋友?你这……简直就是.s的水准啊!”

    “啧!我说你是不是把所有聪明才智都用在魁地奇上了?非得交个女朋友才能知道怎么讨女生开心吗?瞧瞧弗兰克·隆巴顿,尖头叉子,再瞧瞧我家那个雷尔小宝贝,这么些好榜样,还不够你学吗?”

    “……既然你学得这么好,那你怎么不去?”

    “我跟她聊不来。”小天狼星言简意赅地说完,捡起零件继续摆弄。

    詹姆斯扬起右边眉毛,眼神里写满嫌弃。

    小天狼星叹了口气,抬头道:“我跟她聊不来,纯粹是因为不想看见她身上那种压抑沉重的感觉。但我起码知道,跟不同的女生打交道得用不同的方法才行。对于张这种谨小慎微的人,筹码要一根一根地垒,像你这样兜头盖脸地砸过去……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张不是伊万斯,热血沸腾只会让她更防备。”

    詹姆斯这才慌了神。他瞪着眼,半晌咽了口口水,“我他梅林的……哥们儿,这回我好像犯大错了。——你说我现在再去找张聊一聊,还能抢救不?”

    小天狼星少有地欲言又止,“你……要不你还是交给月亮脸自己去处理吧。”

    詹姆斯整张脸都皱巴起来了。

    半大少年的自尊心是样很奇怪的物什儿,兄弟的批评接受起来从善如流,可一旦女孩要插手——尤其当这个女孩还很有那么一点特殊的时候——那简直就是揭了逆鳞!

    莉莉的责备就是这样点爆詹姆斯的。吵到最后,早早偏离重点的两个人都气得要死,扬言再也不理对方。可又同住一个庄园,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实在很难心平气和地不去理睬。于是两人又开始欲盖弥彰地互相明嘲暗讽,每每殃及无辜,搞得战火纷飞。

    好在詹姆斯最近对上卢平时自知理亏,只要卢平伸手阻拦,他挥着拳头耀武扬威几声之后倒也能很快偃旗息鼓。问题出在莉莉这儿——虽说张琬也会见缝插针地劝解她,可深感好友体贴的莉莉却越想越心疼,怒火烧得更旺了。

    七人组由是裂成犬牙交错的四瓣儿:张琬和莉莉、莉莉和卢平、张希和张琬、劫道组和张希。人物关系错综复杂到恨不得八张A4纸都画不下!

    怕得要命却又奋力充当和事佬的彼得觉得自己快把心都操碎了。

    车轮咕噜噜地碾过鹅卵石路,马车队伍逐一拐过最后一个路口,城堡高耸的塔楼便无遮无拦地跳了出来。原本缩成个团子的彼得抻起脖子望望塔尖,沧桑叹道:“你们……唉,可都消停点儿吧。”

    车厢里的气氛实在太压抑,莉莉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张琬回过神,抬手揉一揉酸涩的眼睛,将目光投向坐在正对面的卢平。冷着一张脸的狼人少年显然有点惊讶(自他伤愈以来,张琬一直对他非常回避),但他什么也没说,也没有避开目光,只微微颔了颔首。

    彼得又紧张起来,水汪汪的小眼睛快速溜过张氏兄妹和莉莉,又躲躲闪闪地朝詹姆斯脸上瞟。张希若有所感般拍拍妹妹放在大腿上的手,用中文轻声说:“情绪不稳的时候别做决定,不急在这一刻。”

    张琬笑笑,等卢平也缓下神情之后才收回目光。

    ——可他已经等很久了,我欠他一个明确的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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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渐渐慢下来,车门弹开,张琬朝外张望时看见高大的半巨人正吆喝着让一年级新生们赶紧下船。小朋友们推推攘攘的,先下船的瞠目结舌地望着宏伟的城堡,害得后下船那些不得不挤在狭窄的码头上 。

    “一年级的新生们,赶紧往前挪一挪!”海格在他们头顶轰隆隆地说,“前边儿那景色可更好看,快,都往前挪!”

    小朋友们一步三蹭地互相推着走,那个扎粉色缎带的小姑娘跟在海格腿边,伸手捉住他鼹鼠皮大衣的下摆开心地问了句什么。胡子拉碴的半巨人故作严厉地一手叉腰、一手朝她点了点,仿佛在批评她淘气。小姑娘却全然不怕,抓着大衣下摆摇晃得更起劲了。

    张琬忍不住露出笑容,推莉莉一起看。詹姆斯既好奇又要端着劲儿,忍得十分辛苦。

    彼得长吁一口气,忙不迭地跳下马车。卢平勾头朝车外望了一眼,又转回目光看了张琬一眼,弯着腰也下了车。莉莉感兴趣地望着海格和那小姑娘,笑道:“瞧她那缠人劲儿!我猜她肯定是个格兰芬多。”

    詹姆斯终于憋不住了,用一种“我觉得自己很不经意,但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我其实刻意得不得了”的做作表情朝那边瞥了好几眼。收回视线的时候,不巧发现莉莉正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他的脸一下就红了。“这可一点都不酷!”詹姆斯气呼呼地想,一边粗手粗脚地推搡了几下还端坐在座位上的张希,不耐烦道:“我说,你是不是被粘住了?要我帮你脱脱胶吗?”

    张琬忍俊不禁。她扭过头刚想跟莉莉交换个眼神,却看见莉莉的耳朵好像有些红。

    麦格教授一如既往地在大门前等待学生,沉沉暮色下,那身华贵的翠绿色天鹅绒长袍随着她的动作明暗流动,显出几分星光祖母绿的质感来。她把两扇橡木门拉得大开,门厅石墙上熊熊燃烧的火把让人一下子从心底涌出暖意。

    张琬和朋友们打了个招呼,自觉地排进斯莱特林那队人中。彼时薇薇安正和几个女生站在一起聊天,见她来了,骄矜地抬起下巴朝她点点头。张琬也冷淡还礼,站到了离她稍远的地方。看在众人眼里,这两个姑娘就算没到势不两立的地步,至少也算得上水火不容。但张琬却悄悄松了口气——薇薇安通过她和安多米达设计的“小测试”了。

    开学前不久,薇薇安开始跟随西尔维娅学习大脑封闭术和摄神取念,这两个女孩子的关系其实并不算坏。张琬故意没有提醒薇薇安要和自己保持距离,便是为了评估她是否头脑清楚。如果薇薇安——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向任何人泄露布尔斯特罗德和张氏的往来,那么小姑娘就会得到一发遗忘咒,然后玫瑰庄园将绕过布尔斯特罗德而冒险直取布莱克。到了那时,张琬就必须回头和雷古勒斯重修旧好。

    当安多米达提出这条plan b的时候,张琬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一丝喜意都没有,反而还生出些淡淡的疲惫。她甚至全心全意地期待薇薇安能有这份机敏,好让她用不着去跟雷古勒斯虚与委蛇。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曾经念念不忘的温柔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淡忘了。

    开学后的那个周六早晨,张琬派猫头鹰给卢平传了张纸条,询问他当天是否有空聊一聊。卢平展信看清落款时心头重重一跳,赶忙把纸条揉起来团在手心,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扫一眼坐在身旁的兄弟们。右手边的詹姆斯正掂着颗圣女果偷偷瞄准莉莉的咖啡,对面的彼得既担心又感兴趣,拿不定主意该用什么表情看热闹。左手边的小天狼星和张希则自顾自地切着香肠培根,并不关注詹姆斯这场注定讨不到便宜的恶作剧。

    卢平端起一杯南瓜汁掩住嘴角,微微偏过头轻而快地建议詹姆斯道:“偏左、往上,好,扔!”詹姆斯悄悄咧出坏笑,圣女果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干脆利落地掉进莉莉正端到嘴边的咖啡杯里。

    彼得和被热咖啡殃及的玛丽同时发出惊喘,莉莉想都没想就是一声咬牙切齿的“波特!”

    小天狼星和张希的注意力终于被吸引了过去,卢平拿起餐巾擦擦嘴,趁乱展开纸条快速瞄了瞄。

    张琬约的地点在天文台。卢平按照定好的时间到达时,看见张琬正盘腿坐在地板上,把泡好的茶包从两杯热茶里提出来。

    见卢平到了,她抬头冲他一笑,把其中一杯茶朝前推了推,“我记得希说过你喜欢锡兰茶,我应该没弄错吧?”

    卢平微笑起来。

    “没有,你记性很好。”他走过去捡起茶杯捧在手里,也盘腿坐在了张琬对面。

    张琬端起杯子啜饮一口,顺便把慌乱的心往下咽了咽。她想显得大方一点,但笑容却始终带着点拘谨。看她这局促的小模样,卢平反而一下就不紧张了。

    他们很少有机会这样安安静静地相对坐着。平时七人组一起行动时,张琬的注意力多半是放在莉莉身上的;而卢平则需要时刻把弦绷紧,以便能随时随地替惹祸精詹姆斯收拾残局。张琬抬眼从茶杯上方窥看,氤氲的雾气柔和了狼人少年棱角分明的轮廓,这副安静温和的样子和他重伤那日绝望嘶吼的模样重合起来,让她心尖没由来地一颤。

    “我想你应该也听说了,”张琬放下茶杯,咳嗽一声道,“詹姆斯和我曾发生过一场争执,就在波特庄园里,在……在你卧床休息的时候。”

    “是,我听说了。”卢平温言承认。

    张琬心一横,鼓起勇气直视卢平,“我想他说得对,我确实应该更坦诚一点。在那件事情以前我不知道你对我的……我是说,不知道你是这样看我的,但在那之后,我思考了很长时间,觉得无论此刻对你是什么心情,都应该给你一个正面回应。”

    卢平静静地注视着她,眉眼柔和。

    张琬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她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理理思路继续说道:“我不想拿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但也许接下来的话就是会显得言不由衷。如果令你感到不适,我先道歉。”

    卢平微笑起来,意有所指地敲了敲自己的茶杯,“别担心,我相信你的真诚。——不然我们今天何必出现在这儿,对不对?”

    张琬回了个微笑,心情放松多了。“谢谢你,”她笑眯眯地说,“你真是位不折不扣的绅士。”

    卢平小幅度地挑挑眉毛,端起茶杯掩住表情——他想起莉莉对雷古勒斯的评价了。她当时怎么说的来着?“一位真正的绅士”?

    张琬敏锐觉察到卢平细微的气场变化,胡乱猜了猜,不得头绪,干脆直截了当地问:“你不喜欢这种说话方式,对吗?是不是听上去太斯莱特林了?”

    卢平赶紧回神,“不,别担心,没那回事。”又觉得否认得太快有欲盖弥彰之嫌,补充道,“我是说,文质彬彬没什么不好,我们格兰芬多不发脾气的时候,也都挺斯文的。”

    张琬忍不住莞尔。卢平也跟着展颜,气氛松快不少。

    “琬,”卢平含笑开口,“如果觉得不舒服,我们可以聊点别的。你知道,我并不是非要现在就逼你想清楚。”

    张琬突然就不可抑制地觉得感动。

    也许是卢平的语气太平和,也许是他的目光太关切,或者也许只是她一直以来积攒的压力已经濒临崩溃边缘,她突然特别想和眼前这个人说些掏心窝的话。

    “唉,实话说,我现在也确实想不清楚。必须承认,你的心意让我既惊讶又荣幸,可除此之外,我真的……这太突然了,莱姆斯。而且你……你受伤的样子,让我不知道该怎么承受。这样贵重的心意,理应得到同等郑重的回应,我……”

    “先让我问你一个问题,”卢平温柔地打断她,“如果抛开’必须给莱姆斯·卢平一个交代’的压力,你真的想现在就和我聊这个棘手的话题吗?”

    “莱姆斯……”

    “诚实一点,没关系的。”

    “……一部分吧。”

    “真的吗?”

    “……好吧,我不想。”说完,她惴惴地观察卢平的表情,生怕从他脸上看到失望或者难过。然而让她惊讶的是,卢平竟轻松地笑了起来。

    “让我猜猜看——你见不得身边有人受苦,因此总希望能尽力减轻他们的痛苦,对吗?你获悉了我对你的感情,便也自然而然地开始想办法,希望尽力免除我的煎熬,是这样吗?”

    “……也不完全……好吧,确实是这样的。”

    “简·来特、迪安·傅立维、布鲁克一家,甚至过去三个月里你录入过的每一桩食死徒的暴行,都让你更加玩命地训练自己。这无可厚非,因为我们都是这样做的。但你想做得更多更好,你想做我们大家的守护神。”

    张琬吓了一跳,“不,我从来没敢这么想!”

    “也许你自己没意识到,”卢平含笑注视着她,“你的善良和担当总是让你把别人的痛苦接过去压在自己身上。”

    张琬有点不服气,但她想起张希叫她“别拿自己当救世主”的话,心虚地鼓起腮。

    卢平掏出魔杖往张琬的杯子里续了点热茶,张琬惊讶地注意到,柏木杖尖冒出来的是不折不扣的伯爵红茶。

    “你怎么知道……”

    “你的爱好没这么难观察。”卢平随口答了一句,接着方才的话头继续说,“想守护在意的人很正常,人人都有这样的愿望。只不过我们最先守护的应该是自己。六月时我看见你召唤出来的守护神不太对劲,你这是……我就直说吧,你这是快把自己耗空了。”

    张琬脸色发白,没敢跟他说眼下自己已经召唤不出守护神了。

    “告诉我,琬,你为什么想和伏地魔开战?”

    “为了人们不再枉死。”张琬轻声说。

    “为什么你不想看见人们枉死?”卢平循循善诱,“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这不需要想。人就应该活着,被爱着、有尊严地活着,活到终老。”

    “你希望帮助他们被爱着、有尊严地活到终老,对吗?”

    “对。”

    “不惜付出代价?”

    张琬斟酌了一下措辞,有保留地答道:“在必要情况下,是的。”

    卢平一笑,没揭穿她答得太保守,只是继续问道:“假如你自顾不暇,失去庇护他们的能力——或者更糟,失去生命——这些被你遗留在身后的人们,又要靠谁庇护呢?”

    “我……莱姆斯,我不认为我有那么重要。和凤凰令中那些才华横溢的巫师相比,我实在太平凡了。”

    卢平摇摇头,“现在也许是的,但将来呢?如果没有看见你的潜力,邓布利多教授不会破格允许你加入凤凰令,唐克斯夫人也不会对你倾囊相授。我想你太低估自己的价值了。”

    张琬愣住,她还真没从这个角度想过——她一直都以为那是因为邓布利多和安多米达特别仁慈的缘故。

    卢平专注地望进那双漂亮的黑眸,“‘无论什么出身,都有生而为人、好好长大的自由’,琬,你知道我有多想看见你描述的这个世界吗?这是你的世界,只有你能让它降临。如果你铁了心的要牺牲自己,这个美好的世界就只能随着你烟消云散了。”

    张琬不能否认自己此刻非常感动,也——坦白说——也被夸得挺不好意思的。

    看着向来冷静的少女此刻微红的脸颊,卢平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你可以去问问莉莉,”他笑微微地说,“看她怎么想。不过我有十足的信心她会同意我。”

    张琬低下头不自在地拿手指沿着杯口画圈,拿不准要怎么回应如此不加掩饰的褒赞才算得体。卢平却没给她太多时间消化,又扔下一道炸雷。

    “詹姆斯的好意我明白,”他主动把话题带到他们今天碰头的重点上,“他希望我能勇敢地承认我爱你。”

    张琬心里咚地紧了一拍,沿着杯口游走的手指一抖,险些把茶杯带倒。卢平伸手帮她扶住杯子,半杯温热茶水泼出来淋在手上,突如其来的暖意让她在这微凉晨风中打了个颤。

    卢平的语速放得很慢,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和破釜沉舟的勇气。“你很特别,琬。你喜欢站在人群外观看,不想参与进来,却也不会对吵嚷的人们厌烦。就只是那样安静而好奇、疏离却充满善意地看着,从不审判。”停了停,他补充道:“你十一岁时就这样了。”

    “你知道吗,你身上有股越来越磅礴的力量,这让你变得越来越耀眼。你愿意舍身为无法战斗者而战,却又并非看不懂游戏规则;可以忍耐和污浊伴生的痛苦,却又进取到相信自己能用每一个’现在’慢慢撬动’未来’。琬,我全心全意盼着你好,想看着你就这样一直温柔坚定地走下去,即便,”狼人少年深深吸了口气,“即便有幸和你同路的人不是我。”

    “也许最终我们都会有想守护却无法守护的无助时刻,也许都不得不在黑暗里忍受绝望和孤独,甚至也许都终将牺牲在和伏地魔的战斗中,但不是今天,不是现在。为了你心中的自由,打起精神好好活着,不管不顾、野蛮强横地活着,好吗?”

    在卢平认真的眼神中,张琬只觉得自己仿佛溺进一泓温泉,又仿佛在水中抬起了头,正透过漾着温软涟漪的泉水看长空如洗。

    初秋的阳光丝丝缕缕倾泻下来,明暗云影映照在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卢平突然觉得面前的女孩儿比天还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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