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没有月光宝盒。”陈筠缇叹了口气。
“你没有月光宝盒？那你之前每一次是怎么回去见的我？”沈崇本来半歪在她的床上，听了她的话之后瞬间坐起了身子。
“真的没有。之前每次都是睡着睡着觉就稀里糊涂就回去了，我根本就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每次都是？”
“嗯，每次都是。”
沈崇蹙着眉，半晌都没说话。
这未免也太玄学，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难道只有他和她处于某只蝴蝶的两支翅膀上，蝴蝶不定时煽动翅膀，时空折叠就会让他们别无选择地相遇吗？
“那你跟我说说，每次你穿越的时候都会发生的事情，我们一块儿研究一下那个月光宝盒是什么。”
沈崇将床头柜上西弗勒斯送的那套火漆印章拿了过来，倒在了床上。
陈筠缇的心脏立刻提到了嗓子眼，脸也呼地一下着了火。
她真该死，怎么忘了把那个盒子收起来？
“这些是什么，做的还挺精巧。”沈崇手指摩挲着那只戴巫师帽的小猫，好奇道。
“啊……”陈筠缇的心思千回百转，却没想好该怎么答才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要是让他知道她把那个人送的礼物夜夜放在枕边，她就死定了。
可谁能懂她只是把它当成了普通的收纳盒啊，因为只要他仔细看看，就会发现，那里面还有她的发夹，耳环，戒指，那个带着兔子耳朵的小鞋子挂件，甚至还有外公外婆的那只老怀表。
“上回和茹歆去逛展，出来在文创商店买来玩的。”
“是吗？多少钱买的？”
“……”他的话怎么那么多？
陈筠缇总算明白了什么叫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掩饰最初的那个谎言，“好像是三百多？”
沈崇漫不经心把玩着那个印章手柄上的蓝宝石，静静看着她胡诌，并没有选择当场戳穿她。
“好啦，我们先说正事吧。”陈筠缇跪坐在床单上与他相对。
像极了古代不谙世事坐在炕上玩簸钱游戏的世家小姐。
他突然有点想抽刚才差点因为嫉妒想狠狠惩罚她的那个阴暗的自己。
“所以，第一个条件是？”他轻咳了一声，掩饰掉语气里的暗哑。
“睡觉。”
“无一例外都是睡着吗？”沈崇将小猫巫师放在一边。
“对。”
“还有呢？”
“鹭港。”
“鹭港？”沈崇眯了眯眸子，“每次都发生在鹭港？”
“对……”说完这个对字，陈筠缇一下捂住了嘴，突然想起了记忆中那个身上爬满章鱼的少年。
“不对不对，有一次不是在鹭港，就是在A市，在你家里。”
沈崇的眸光瞬间转深，将本来放到一边去的混血王子又狠狠攥在了手心，“你在我家，和谁睡了觉？”
“哎呀你烦不烦啊！我自己睡的！”陈筠缇气呼呼抢过他手中的西弗勒斯，然后将那枚刻着Miss Tree的印章放到了小猫旁边。
“所以，唯一的这次发生在A市的情景和每次都什么微妙的联系吗？”
陈筠缇蹙着眉认真想，却没有想出任何所以然来，然后她垂着嘴角摇了摇头。
“那所有事件还有什么共通点吗？”
“你。”陈筠缇用手指了指他的脸。
“我？”
“对，我每次穿回去几乎都会准确无误出现在你身边。”陈筠缇把简奥斯汀的那枚印章也放到了小猫旁边。
“鹭港，入眠，我。”沈崇抓不住这些线索之间的关联，面色逐渐凝重。
“还有吗？”
“没了。”
“但事实上，鹭港也不是必要条件，你也不是每次在鹭港睡觉都会穿越，但是唯有一点，你每次都会见到我。”
“差不多是这样。”
“那这样看起来更像是随机的。最重要的是，这一次，我没有去看小杰的赛车比赛，所以，就算你成功回到过去，也绝不会回到那个时间节点。可如果你在比赛之前跟叶绍杰预警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危险，以他那个喜欢冒险的性子，恐怕还更要试试看他到底会不会被摔成植物人。”沈崇冷静分析。
“是。”陈筠缇点点头，心情突然变得很沉重。
“他不会信你的，说不定还会笑你脑子有病。”
陈筠缇咬咬牙，承认他说的很对，那的确是叶绍杰那个家伙能干得出来的事，可她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可是你会信我的对吧？”
“什么？”
“你会信我的啊，所以我们提前把叶绍杰关起来，或者给他吃点安眠药或者泻药之类的，总之让他参加不了比赛不就行了？”陈筠缇的眼睛都是亮光，充满希望的。
沈崇叹了口气，不忍熄灭那些火苗，“可是缇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样，叶绍杰就不会出事，那么你和我就不会坐在这里讨论这个问题，而你也不会回到过去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缇缇，这是时空悖论，我们没办法。”
陈筠缇脸上的火光一下子就熄灭了，笑容僵在了脸上。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
“况且，我们现在也找不到回到过去那把钥匙，缇缇我们无能为力。”
沈崇将她拥入怀中，安慰地吻了吻她的头发。
“可是，如果有时空悖论，那我岂不是每一次回去都会改变一点过去，然后那个改变又会一次次影响未来的走向，可我们此时此刻还在一起啊，并没有因为那些改变而分开啊。”
也是哦。
沈崇感觉自己的大脑高速运转，CPU要烧了。
“我懂了！”陈筠缇猛地从沈崇的怀里钻出来，头重重撞在他的下巴上，两人都疼得皱起了眉。
可她却顾不上疼，光着脚跑到书房找了张空白的A4纸，又噔噔噔快速跑回来。
沈崇疑惑地看着她，却没有出声阻止，只是静静看着她在纸上画了很多条竖线。
最上面的一行是一条，下面一行变成了几条，接下来的每一行，都比上面一行多很多条。
最后，她在最下面一行的某一条竖线下面用红笔画了个心。
“沈崇，你知道这颗心是什么吗？” 陈筠缇希冀地看着他。
“是你对我的爱？”
“哎呀，你能不能正经点！”陈筠缇靓女无语。
“好啦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
“是你和我呀傻瓜！”
沈崇沉吟着看了那张画了无数行歪七扭八的小小竖线的纸，突然就什么都懂了。
“你是说，这里面每一条竖线都代表事情发展的一种可能性？”
“聪明！”陈筠缇忘乎所以地在他脸上大大亲了一口，直到亲完，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沈崇故作嫌弃地瞧了她一眼，宠溺地笑：“但愿这个吻不会消失。”
“消失了我送你个新的！阿愈，你别用过去推断未来，你不如用现在来逆推过去！因为此时此刻的我们是存在的！所以我们的故事其实可以沿着这个小红心往前推，无论走前面的哪条路径，总之我们都会走到最初的那个1。”
沈崇顺着她的思路认真说道：“那个1是你和我，这个红心也是你和我，而这两者之间无论有多少种可能性，都改变不了注定的因果。”
“要不就说你聪明呢！”
“那如果从这一刻起，我们的决定影响了下一行的走向呢？”沈崇拿起笔在红心的下一行又画了很多条竖线。
“那么下一行的某个位置，还会有个新的小红心。所以，无论我们做什么决定，等到我们到达某个时间节点的时候，我们的过去，其实就只有唯一的一条路径，你懂吗？比如此时此刻，因为小红心在这，那么这一整行和它并行的竖线，其实都是不存在的了。”陈筠缇一笔将那些竖线够勾掉。
“阿愈，我们之间是修正过无数次的可能性，也是唯一的必然性，你懂吗？”
沈崇心中大骇，突然有种在游戏中不断死去又复活的恐怖感。
“所以，根本就没有时空悖论。如果我回到过去救了叶绍杰，那么我们就会在另外一条完全不同的时空隧道里再相遇，而那个隧道里，叶绍杰就压根儿没有受过伤。沈崇，你愿不愿意和我换条隧道玩？”
陈筠缇目光灼灼，热血沸腾，热泪盈眶。
“那么现在还有两个问题。”
沈崇顺手拿起盒子里的发夹和怀表。
“首先，为什么因果一定是我和你，其次，那把能改变过去的钥匙，到底是什么。”
“呃……你的问题很好。”陈筠缇一下子沮丧地躺倒在床上。
感觉自己刚才的分析都是在白费功夫。
说的天花乱坠，实际上局面根本就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委屈巴巴。
问题到底出现在哪呢？
沈崇突然觉得她这幅摆烂的模样有点好笑，他轻轻将床上的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物件拂到一边，整个人俯身下来，用手肘撑住自己，在她身体上方的十厘米处停住。
“算了，别难过了，明天看看林小姐导师那边还能不能有什么更好的治疗方案，现代医学这么发达，我们一定能想到办法救小杰的。”
“嗯。”
不然还能怎么样。
“乖，早点睡吧，时间很晚了，我怕你明天撑不住。”
沈崇俯下身，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温柔而充满怜惜的，不带有任何庸俗想法的。
可就在他起身的刹那，让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陈筠缇就这样在他的怀抱中，消失了……
—
陈筠缇感觉自己突然头好晕，晕得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为什么床突然变得好软，她陷在其中，昏昏欲睡。
“阿愈，我真的困了，你也睡吧，明天还要彩排，对了，你明天要唱几首歌？”
陈筠缇一边喃喃地说着话，一边用力睁开了眼，可眼前的一切却瞬间吓得她瞌睡虫全部飞走！
只因，她发现自己已经完全置身于一个陌生的环境！
黑色的铁艺床，白色的床单，昏黄的吊灯，以及阳台外面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她忽地一下坐起了身子，一眼就瞧见了床单上斑驳的一片红。
天呐，这该不会是她几个月前回到过去睡了二十岁的沈光愈的那一晚吧！
她和他的初夜！
二十岁的沈光愈正站在栏杆处静静看着外面潮湿的夜色，床上角落里，是那条凌乱的绿色绑带裙。
“缇缇！”
沈光愈的声音里都是恐惧和痛苦，似乎是刚亲眼目睹了女朋友在自己面前慢慢消散，融入到了空气中。
她估计，宁采臣睡了聂小倩之后发现她是个女鬼时，大概也是吓成这样。
她突然觉得他好了可怜。
“阿愈。”她温柔唤他。
栏杆处的沈光愈攸地回过头来，这一次，他仿佛真的见了鬼，吓得连腿都肉眼可见地在抖。
顾不上太多，穿着白色睡裙的她光着脚就下了地，踩在十年前的劣质地毯上。
“你，你是谁？”
她听到了他牙齿打颤的声音。
“傻瓜，我还能是谁？”
她往前一步，向他伸出了手。
可他却吓得连连后退。
然后，在他脚下一绊，整个人就重重压在了木栏杆上。
“阿愈小心！”她试图拉住他。
可已经太晚了，经年腐朽的木栏杆咔地一声从中间断了，沈光愈就这样在她面前整个人从阳台掉下去了。
“陈筠缇！”有人身后大喊她的名字。
她恍然一回头。
发现自己又回到了A市林露玄家里她的卧室中。
而沈崇正满脸震惊地看着她。
“缇缇你刚才！”
“阿愈，我刚刚……”
“穿越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
“所以，这次你穿回去的时间点是？”沈崇努力回想过去那些年他在哪个场景里见过这样的她。
“你从海边民宿阳台掉下去的那一刻。”陈筠缇抿了抿唇，一脸尴尬。
“所以，那天在我房间里突然出现的女鬼是你！”
沈崇后知后觉。
“什么女鬼！我打死你！”陈筠缇本来还有点歉疚，这会儿却恨不得好好收拾他一通。
沈崇又哪会真的吃她的亏，他一边笑一边反手将她禁锢在怀中。
“你看你披头散发还穿着身白裙子，我冤枉你了吗？我那年才二十岁啊，刚被一姑娘夺走初夜，又眼睁睁看着她在面前消失，然后床上又缓缓坐起来一个女鬼，你说换成你你害不害怕！我没开玩笑，我差点被你吓到功能障碍，你知道嘛！”
他在口出什么狂言！
功，能，障，碍？
那他没障碍之前得什么样啊……
“对不起啊，害你摔得那么惨。”陈筠缇小声道歉。
“没事，遇上你是我的福气。”沈崇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