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光愈你是不是有病啊！”陈筠缇这才彻底相信了他是谁。
因为，西弗勒斯是无论如何说不出这句离大谱的话的。
“我是有病啊，人格分裂，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他浑不在意地笑，将车子稳稳停进车位。
这句话刚好刺中陈筠缇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立刻解开安全带扑到了驾驶位上他的怀里。
“小姐，妈妈和外婆还在楼上等我们呢，一会儿菜都凉了。”
“阿愈，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身体里还有一个人的？”她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手，仿佛一撒手他就会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似的。
“就最近吧。”沈崇的语气还是漫不经心的。
“最近才发现？之前你都没有意识到吗？你身边的人也都没有发现异常吗？最起码他一旦回来，你的记忆一定会出现断层吧？”
“身边的人……肯定能察觉到我的异常，我不是有两年断断续续都没办法出现在公众视线，一直在国外待着吗？这么大的动静，别人不说，我爸妈以及尹子红和霍东宸会无知无觉吗？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往精神分裂的那个方向猜，我还以为我得的是什么间歇性失忆症呢，那年从楼上掉下来摔出的毛病。”沈崇故作轻松地解释道。
陈筠缇一直在哭，她终于体会到了人家说的爱一个人爱到心如刀割是什么感觉。
“傻瓜，哭什么，你老公还没死呢。”沈崇伸出手温柔地帮她擦了擦眼泪，自己却也忍不住红了眼睛。
他这句话彻底让陈筠缇破了防，她简直不知道如果他真的被人抹去存在过的痕迹她会怎么样。
“那你最近是怎么发现他的？”
“嗯……有一天我突然就在脑子里看到他了。你能理解吗？我的脑子里有很多个房间，那天我推门出来的时候，发现他正站在客厅等着我。”
陈筠缇突然感觉背后一凉，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形容的那个情景，好像有点超出她的理解范围了。
“那个他是什么样子的？”
“跟我一模一样的一张脸，但是却让我感觉我们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整个人的气场特别阴翳，看着我那个眼神甚至有点恐怖。”沈崇一边无意识地抚摸着陈筠缇的头发，一边回忆他和西弗勒斯见面的情景。
“什么样的眼神？”
陈筠缇当然知道西弗勒斯平时大概是什么样子，但是她不知道他对待沈崇是一种什么心态，她急需知道他是不是一定要让他消失。
“像是……”沈崇仔细回味：“像是审视，像是嘲讽，好像还有些嫉妒，对，就是嫉妒。我本来还不明白他为什么嫉妒我，现在我明白了，他是不是也喜欢你？他是不是借着我的样子勾引你了？”
沈崇好像才回过味来，掐着她腰的手稍稍一用力，她的唇就贴到他的喉结上去了。
这个触碰让两个人都不由地一战栗，仔细想想，她真的有快两个月没见到他了。他们现在算得上是小别重逢，自然情难自持。
很奇怪，明明他和西弗勒斯长得一模一样，可是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她在他面前更会更随意，更自在，也会更肆无忌惮。
于是，她顺势就伸出舌尖在他的喉结上舔了一口。
像是小心翼翼浅尝夏天的第一支冰激凌。
沈崇的呼吸立刻变得粗哑起来，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咔哒一声按下了安全带扣，整个人就覆了上来。
车内的空间太狭小，可他们却不觉得拥挤，反而有种被包裹的安全感。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敲车窗的声音传来。
他们俩立刻惊恐地同事抬起头。
他们的车位已经位于商场B2层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是谁这么敏锐还是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车窗外戴着棒球帽的男子，正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看着车内紧紧贴在一起的两个人。
沈崇眼中的戾气立刻蔓延开来，他安抚似的拍了拍陈筠缇的背，帮她把头发和衣服整理好，然后才若无其事地坐直了身子，缓缓将车窗降下两指宽的一条缝。
“什么事？”
“崇哥，不好意思，拍到了。”男子厚脸皮地举了举手中的相机。
“麻烦你删掉。”沈崇勾起唇。
“崇哥，你看这哥几个也不容易，我们可是从A大一直跟到这儿，你们这又是错开时间出发又是中途换车的，还有助理和保镖帮着打掩护，要不是哥几个机灵，早被你甩了。我们这忙活大半天饭还没吃呢。”
陈筠缇愕然看着大言不惭的狗仔，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受到了震撼，这年头抢劫的都这么坦然吗？
“这我助理名片，你跟他联系，让他请你们吃顿好的。”沈崇从中控台拿出何家乐的名片从车窗的缝隙递给了狗仔。
“好嘞崇哥，你放心，照片绝对不会出现在任何社交媒体上。”狗仔满脸堆笑。
“谢谢。”
“那好，崇哥，你们继续，我就不打扰了。”
狗仔小心收起何家乐的名片，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你就这么让他走了？也不看着他把照片删了？”陈筠缇表示自己无法理解。
“放心，他不敢。他只是想要钱而已，没必要非把事情做绝。况且，就算他真在你眼皮子底下删了，难道数据就不能恢复了？”
“要大家都像你这么痛快，也就没那么多‘周一见’了。”陈筠缇白了他一眼。
“怎么，你心疼钱了啊？要不，我把他叫回来，让他干脆把照片发了，然后咱俩顺势在微博上把彼此认领了？”沈崇笑得很欠揍。
“我才不要！你那些女友粉那么疯，她们还不生撕了我！”
“陈筠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怂了？你这样一点儿都不酷了。”沈崇大笑。
“谁让你在她们眼里是娱乐圈最后一位性冷感纯情处男呢。”陈筠缇话一出口就后了悔，认真算算，他好像二十出头就被她给……
所以这么多年，他身上那个性冷感的禁欲气质是怎么演出来的？
“你说话就说话，怎么还骂人呢？谁他妈一个正常的男的希望自己三十岁还是个处男。”
“沈崇！你好歹也是个明星啊！说话能不能注意点！”陈筠缇无语凝噎，终于理解了梁辰听见她说上厕所三个字时候的复杂心情。
“明星也是正常人好吗？缇缇，要不我们……”他的眼神逐渐变坏。
“快上楼啦！一会儿你丈母娘要打电话骂人了。”陈筠缇翻出口罩挂在了耳朵上，推门就要走。
“好，你先走，我十分钟后上去。”沈崇帮她把头发别到耳后，眼神里都是不舍。
陈筠缇又有点想哭，不过她忍住了，她什么都没再说，只是下了车，并轻轻帮他关上了车门。
因为知道他在背后看着，即使在空旷的地下室，她也不再害怕。
她故意走得很慢，她突然很怕，她这么一离开他又会无缘无故地消失，然后再也不回来。
她一边走一边给他发微信：【你是怎么回来的？】
他回：【我怕我再不回来你会气到想和我分手，缇缇，我不分手。】
【好，不分手。】陈筠缇将自己隐入一旁的消防楼梯间，蹲在地上哭。
【缇缇，我爱你。】
她指尖轻颤，短短几个字，却输错了好几遍：【我也爱你。吃完饭我陪你一块去看医生吧，我们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你永远永远留下来。】
【好。】
藏在沈崇脑子里的西弗勒斯背着光坐在一个空空荡荡的黑白色调房间里，突然侧过头去自嘲一笑。
“陈筠缇，你就这么想让我永远消失吗？”
一滴卑微而屈辱的眼泪滑过他那抹还没有来得及消散的笑，落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一声碎裂。
—
从电影首映礼上回来的罗素音突然情绪很低落，怎么哄也哄不好的那种，苏曼心里着急，知道老太太这是又想死去的老伴了，她很怕她这么着急上火再急出什么病来。
怎么说，这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
“妈，你再这样，下回我出来可不带你出来玩了啊。这陈筠缇也是的，好好的非安排看什么电影，她哪怕安排个去公园看猴呢。”
罗素音终于噗嗤一笑：“行了，你也别跟我这费劲了，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对付你那未来女婿吧。”
“她俩这事儿我和她爸指定不同意，那男的岁数也太大了，比缇缇大了整整八岁呢，更要命的是他身体好像也不太好，你都不知道他上回在家里犯病时候的样子有多吓人。你说缇缇这么年轻，怎么能把一辈子耗在这样的人身上呢？况且，他还有那么样的一个强势的妈，我可不想我的缇缇嫁过去受委屈。”苏曼连连挥手。
“呦，这可不是你当年从家里偷户口本非要和陈世平领结婚证的时候了啊。”罗素音嗔了女儿一眼。
“你这老太太！那能一样吗？世平当年多优秀啊，毕业直接留校的，我们那一届可就他独一份儿！”
“嗯，结果结婚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职工宿舍一张破床就把你给娶了。”老太太无情吐槽。
“那至少我们俩年龄相仿，经历相似，知根知底！陈筠缇找的这是个什么？二十岁出头就进了娱乐圈的男人，心机得重到什么程度？他要是想欺负缇缇，还不跟踩死一只蚂蚁似的！你外孙女好歹也是你从小疼到大的，你就一点都不心疼？怎么一直帮着外人说话呢！”苏曼无语。
“得，我不管你们的事，不过我看着，俩孩子感情挺深的，你别逼急了她也给你来个偷户口本直接结婚。”
“哈哈，这个您老人家放心，我玩剩下的套路还能让她学去？户口本我早藏保险柜里了。”
“你厉害！”罗素音给女儿竖起了个大拇指。
“你们俩说什么呢这么开心？”陈筠缇推门进来就看见妈妈和外婆有说有笑地聊着天，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样，待会她妈妈就不会为难沈崇了。
“说你这只小猴呢呗。”
“说我什么？”陈筠缇狗腿地帮妈妈和外婆都续了杯茶。
“说你翻不出我的五指山呗。怎么，你那小爸爸没跟你一块上来？”
陈筠缇一口茶水喷到了桌子上。
幸亏……现在还没上菜。
“什么小爸爸！”
这苏曼，说话也太损了点！
“他比你大那么多，要是在古代，还不都能做你爸爸了。”
“妈，他只比我大八岁！哪个古代八岁的男孩就有生育能力！”陈筠缇彻底无语。
“不跟你掰扯这些，他什么时候上来，你外婆都饿了。”
“我们这不是怕被人拍到嘛……饿了我就让服务员上菜了啊，他马上就到。妈，我求你件事啊。”陈筠缇的语气变得小心翼翼，看上去很卑微。
苏曼立刻心疼到不行，但语气还是淡淡的： “干嘛？”
“一会儿他来了你对他好一点行吗？”
“他妈妈怎么对你，我就怎么对他，这很公平啊，我已经很客气了好吗，不然我就把你姑姑介绍的相亲对象给你带来了。”
“妈，算我求你了。你们这好歹是第一次见面，彼此都客气点，以后也好相见嘛。”
苏曼立刻意识到了哪里不对：“第一次？那我昨天见的人是谁？之前在咱家客厅我见到的又是谁？”
“……”
陈筠缇不知道昨天的他一直在两个灵魂之间没规律地切换，她以为，今天才是她正式把他介绍给自己家人的日子。
十分钟之后，沈崇果然按照约定上了楼。
陈筠缇不确定上来的是不是还是他，只能先偷偷观察着，再做判断。
“外婆，阿姨，不好意思久等了。”沈崇一进门就笑着道歉。
他笑起来最好看，而且比他板着脸的样子至少年轻了五岁。这个样子的他，顶多像她的哥哥了，离小爸爸更远了点。
“没事，没等多大一会儿，是我们不好意思，你这么忙，还要耽误你时间陪我们一块吃饭。”
苏曼没接茬，罗素音倒是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这隔代亲是真没说错，想当年她有多不待见女婿陈世平，如今就有多待见孙女婿沈崇。
“陪你们吃饭是我应该的啊，你们养了这么好的一个陈筠缇给我，我就应该天天陪你们吃饭。”沈崇拉了把椅子坐在了罗素音旁边。
陈筠缇注意到，他们拉着的手就没松开。
然后她才想起来，外婆也是他的歌迷……
而且，看他此时此刻的气场和处事方式也让她放下心来，眼前的他的确是她的爱人，这种温柔又明朗的感觉，是西弗勒斯想装也装不来的。
西弗勒斯……
不知为什么，一想起这四个字，她的心就揪得厉害。
她想起他忧郁的眼神，想起他身上爬满章鱼，想起他送她的火漆印章和小雏菊，想起他热烈决绝的吻，想起他祈求地对他说：“筠儿，这样你心里的天平会不会偏向我一点？筠儿，我只有你了。”
他只有她了，可是她却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才能杀死他，让他再也不能夺走她爱的人的身体。
她为她的自私和卑劣感到羞耻，可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让她在他们之间二选一，她当然毫不犹豫会选择沈崇。
没办法，这是他们的命。她也无力改变。
“沈总不必客气，我们养陈筠缇的时候，也没想过她会签约你们鲸鱼。我们更得感谢你，对缇缇的照顾和提携。”
苏曼的态度客气而疏离，可每一个字似乎都在撇清陈筠缇和他之间的关系，仿佛他们真的只是老板和普通员工而已。
沈崇眯了眯眸子，然后不知死活地当着准丈母娘的面儿将陈筠缇楼入怀中：“阿姨，缇缇没跟你说，我是她男朋友吗？”
餐厅服务员推门而入，一眼就瞧见了沈崇搂在陈筠缇腰上的手。
那只手，是那么修长，骨节分明，张力十足……可它偏偏搂在了姑娘的一截细腰上……
呃，所以，他们俩还真是情侣？都到了见家长的阶段了？
陈筠缇惊慌地看了沈崇一眼，下意识就想把他推开。
可换来的却是他更紧地勾住了她。
他凑近她耳边，神色一本正经地，“宝贝别躲，瞒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