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羽裳夫人收起了巨喙，正色说道：“你们既是琼浆娘子的客人，看在她的份上，我就放过你们这一回。但你们可记住了，这里是千目妖市，不惦惦自己的分量就想替人出头，这就是下场。”

    说完，她展翅飞向了远处的一棵参天大树，张开巨喙，眨眼间那棵树竟被拦腰咬断，轰然倒下。

    之后羽裳夫人又轻飘飘地飞了回来，一脸傲娇地返身进了南客裳。

    这下可让莫灵萱看得是鼻尖冒汗，方知后怕，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只娇滴滴的孔雀也能这么厉害。

    “现在知道怕了？刚刚胆子不是挺大的么？我拉你都不走？”秦小五斜眼看着莫灵萱。

    “我……我听说孔雀都是吃素的。”莫灵萱结舌了。

    “人家是吃素。不过不代表人家不可以偶尔换换口味吃个人啊。况且，你没听说过人家祖上的事迹么？”秦小五又问道。

    “祖上？什么事？秦小五，你和这孔雀妖认识？还知道人家祖上的事？”莫灵萱的脑子仍没转过弯来。

    秦小五没好气地说道：“拜托你多念念书吧。没听过孔雀吞佛的故事吗？人家老祖可是连如来佛祖都敢吞的，吃你一个肉人儿又算什么？”

    对了，佛母孔雀，莫灵萱一拍脑袋，惊出一身冷汗，怎么把这个出名儿的典故给忘了。

    “哈哈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来来来，跟我走吧。” 说完，那野天牛哈哈笑道，掉转方向，朝着南客阁的左侧飞去。

    “跟你走？去哪儿？”莫灵萱口中问着，但还是跟在大黑虫后边儿，结果没走两步，大黑虫爬上了一棵枯树，树干的中心有一个鸽子蛋大小的洞。

    “到了，就是这儿。”大黑虫爬进了那洞中。

    “你带我们来这儿做什么？”莫灵萱冲着那小树洞问道，里面好像有些光亮，不过始终看不分明。

    那大黑虫伸出了半个头，伸出大触角指着树洞旁边，说道：“你们不是要买妖衣么？看看这是什么？”

    莫灵萱眯着眼睛，这才发现那小树洞旁边一侧的树皮被刮掉了一块，然后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野天牛妖衣摊。

    “你也是卖妖衣的？”莫灵萱和秦小五面面相对。

    “当然了，招牌儿都在这挂着呢。你不是说琼浆娘子介绍来这儿找妖衣摊儿的么？快进来吧。”野天牛摇头晃脑说道。

    “进来？怎么进？”莫灵萱瞅着那小树洞口发懵。

    “唉，瞧我这记性，你把手指伸过来。”野天牛在洞口说道。

    莫灵萱懵懵懂懂地伸出了食指，戳向了洞内，那野天牛则同一时间伸出了闪烁着细微光点的触角，轻轻扎进了莫灵萱的食指中。

    突然间，莫灵萱只感到一阵酥酥麻麻的刺痛钻入了食指，并且迅速钻入了血液之中，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见那只触角突然变大了数十倍，竟变得和她大腿一样粗，而那触角之上的须毛都变得根根分明，坚硬无比。

    她转头看了一眼秦小五，猛然惊见一张巨大的猞猁脸横亘眼前，乌亮的眼珠子犹如两口深湖，黑黑的鼻子宛若一座巨山，一口气呼出，差点直接把她掀上高空。

    “救命啊。”她刚叫一个字，就被那触角拖进了树洞里。

    不是野天牛变大了，而是她变小了。

    “啊啊啊，救命啊，你要干什么？死虫子，为什么要把我变小？快放了我，放了我。”莫灵萱紧紧揪着野天牛的脑门儿上的须毛，呜哇乱叫。

    “放……放……放手，你放手，你放手才对。你不变小，怎么进得来？痛痛痛，痛死我了，你你你，你放了我才是。”那野天牛痛得左右拼命晃着脑袋，连连甩头。

    莫灵萱听闻一愣，赶紧撒手，这才发现自己两手都是一把须毛，全是硬生生从那野天牛的脑门儿上拔下来的。

    而那野天牛直接捂着脑袋蹲了下来，看着地上零零散散的须毛，带着悲戚哭腔：“我不过带你进来看妖衣而已，你薅我毛干什么，我虫到中年，本来这脑袋上的毛就不富裕，你还给我下这么黑的手，啊哟，疼死我了。”

    “对不起，对不起。”莫灵萱立马道歉，吞吞吐吐说道：“我是太害怕了，我对不住你了。这些毛，我我我，还给你，你看看还能粘回去吗？”她将两把须毛都递给了野天牛。

    “我把你头发揪下来，看你还能再粘回去不？”野天牛没好气地回怼道，再一定神看着莫灵萱的掌心，登时心痛不已：“天爷啊，你居然薅了这么多。”

    莫灵萱这才发现这小小洞穴之内居然另有天地，正中卧着一只蚂蚁样貌的虫子，尾部闪闪发光，衬得整个洞穴清光柔和、微晕如辉，竟是一只萤火虫，怪不得之前从外面看这小树洞内似乎有光呢。

    当莫灵萱就着这光线仔细打量起洞内时，还是不禁吓了一跳，原来洞内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虫子，大些的有蝴蝶、蜻蜓、草蜢、螳螂、蟑螂，小些的则有蝗虫、蜜蜂、苍蝇、蚊子、蚂蚁……倒是琳琅满目，颇为瘆人。

    “怎么样，看中哪件没有？”野天牛一边照镜子梳理着自己为数不多的须毛，一边问道。

    就在这时，这树洞突然间地动山摇起来，而且越晃越厉害，吓得那只萤火虫瑟瑟发抖，尾部的光也开始忽明忽暗起来，许多小的虫衣也纷纷掉落地上。

    “莫灵萱，你怎么了？那野天牛把你怎么了？你别着急，我这就救你出去。”原来是秦小五在一下下地猛撞树干。

    野天牛此时被震到了角落里，两只触角死死勾住了洞中的一侧树皮，对着莫灵萱叫道：“得得得，你这钱啊我也不赚了，你赶紧给我出去吧。我不做你生意了。你们一个薅我毛，一个拆我家，我实在惹不起你们，赶紧给我走。”

    莫灵萱赶紧对着野天牛拱手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就让它停。你等等，马上。”

    说完，她三步两晃地艰难爬到洞口，伸出了脑袋，对着树下的秦小五高喊道：“别撞了，秦小五。我没事，这里真的是卖妖衣的，你在树下等着我，等我挑好了就出来，不许再撞了哈。”

    秦小五一听，长长舒了一口气，慵懒地伏在树下静静等候。

    “走走走，姑奶奶，我求求你，你赶紧走吧。你再多待一刻，我这唯一落脚的地儿都没了。”野天牛收拾着散落一地的虫子，对着莫灵萱再没好脸色。

    “野天牛老板，大哥，对不起，我朋友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担心我而已。这样吧，你的损失，我都赔给你，好吧？”莫灵萱大气地掏出了荷包，递给了野天牛。

    “这是我的全部财产了，都在这了，我全都给你。我挑件便宜的妖衣，剩下的就当你的汤药费，好不？”莫灵萱笑嘻嘻地问道。

    “全给我？”野天牛看着那荷包，还是心动了，但打开以后，嘴角迅速下垂，他侧目看着莫灵萱：“就这点东西，你的全部财产？”

    莫灵萱用力点头：“你可看仔细了，这里面可是上好的宝石呢，你用这些去人间买房子买地都够了。”

    “可是这里不是人间啊，丫头，这些东西在这里也就和石头差不多。”野天牛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夜明珠：“我还以为你身上起码得有这个呢。”

    “夜明珠？我原本是有的，不过……”莫灵萱刚想解释，不过再一看那夜明珠，咦，怎么这么眼熟呢，莫不是？

    “算了算了，看在你是琼浆娘子介绍来的份上，还有刚刚也帮我出头和羽裳夫人杠上了，我也不和你废话了，就给你这个吧。”野天牛从那堆虫衣里挑了一件最小的，递给了莫灵萱。

    莫灵萱接过一看，立时傻了眼：跳蚤？

    “你这野天牛，怎么能给我跳蚤呢？”莫灵萱看着那件跳蚤妖衣，一脸嫌弃。

    “那你想要啥？就这么点石头，我能给你这跳蚤妖衣都是看在琼浆娘子的面子上了。你也不看看你把我这脑袋给薅得，都秃了。你不知道脑袋上的毛最难长了么，一旦秃了就很难长回来了。我都没和你算汤药费。”野天牛伸出了脑袋，好家伙，半边儿脑门儿上的须毛都没了。

    “我都跟你说了对不起了。而且这……这跳蚤也太那什么了。”莫灵萱为难地说道，一边上下打量，突然眼前一亮，看到了挂在高处的一只黑环斑蝶。

    “那个，那个，就给我那个吧。”莫灵萱指着那只黑环斑蝶说道。

    野天牛吹了吹胡须，眼皮都不抬：“想得美。”

    “野天牛大哥，野天牛爷爷，别这么小气嘛。就给我那个吧，我以后……以后有钱了一定还给你还不成吗？我莫灵萱说到做到，绝不赖账。你说我一个女孩子，就算不变成一朵花，也不能变成一只跳蚤呀，这也太没面子了。”莫灵萱对着野天牛软语哀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