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泽半垂着眼眸，浓长的阴翳在电梯灯光照射下于眼底形成一片阴翳，他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是她，也不全是她。”
“啊？”袁照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又马上一脸来了兴趣。
“具体点？”
具体点？
袁照的话，有错有对，那次通话里的尖叫声，是方晴好。
可是他搬到清风雅苑，却并不是因为方晴好。
上个月的一个周末，江池没经过他的同意便送了一只狗过去他家，为了防止再被送猫或别的什么，他选择搬家，不打算告诉家里人新住址。
正遇上他要出差，狗没人照顾，他想着先找一家宠物店托管。
那天上午，他先是收到了新员工入职资料，看见了包括方晴好在内所有新员工的信息。
然后当汽车驶入城北那一片，他先是看到了“清风雅苑”四个大字，袁照问他想找哪的房子，他干脆也就报了“清风雅苑”。
“清风雅苑”外那偌大的一条商业街，“宠爱一屋”在周围夺目的装修下反而别致突出，店门口的玻璃墙上绘制着可爱的猫猫狗狗，虽格格不入却也令其脱颖而出。
他在宠爱一屋门前停下车，之后一切的一切都不在他的预料之中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江泽信步迈出，又应了一句令人捉摸不透的话。
“很具体了。”
袁照翻了个白眼，迈步跟出去，继续叨叨道：“兄弟，你是懂废话文学的。”
“需不需要兄弟我帮你啊？我可是当了二十几年的情场高手。”他拍拍了自己的胸脯，向江泽表达他的可靠。
二十几年？
江泽步子没停，“等明确之后，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
他眼尾上扬，有几分压不住的轻佻，笑了笑，“就不麻烦你这个打娘胎里出来就是情场高手的人了。”
袁照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江泽话里的嘲讽，停下步子来琢磨自己和江泽的话，等他品出来的时候，江泽早已开车离开。
袁照又一次完败。
—
傍晚太阳落幕的余晖消失得越来越快。
当月亮带来的黑布盖住天空最后一抹暖黄色的光时，方晴好刚刚踏入“宠爱一屋”的大门。
“招财”原本无聊地耷拉在地上，闻到熟悉的气息后立刻向方晴好扑腾过去。
方晴好蹲下身，薅了几下“招财”的毛。
手机适时地在这一瞬响起来。
方晴好看了眼备注，不由得放大了瞳孔。
——老板（狗主人）
手机屏幕显示有限，方晴好只看到了备注和今晚加班。
她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点几下，打开微信。
老板（狗主人）：【今晚加班。】
老板（狗主人）：【从公司带来些工作回家处理，没空去接狗，溜完后，把招财送到1201。】
原来不是叫她回去加班，方晴好松了口气，随即又觉得不对。
方晴好：【或许，有第二种选择？】
老板（狗主人）：【我是会吃了你？】
简单的文字看不出对方的情绪与语气，方晴好只能自己脑补，手机那端的江泽肯定是一脸深沉，满是质问地打下这句话。
你当然会吃了我，方晴好盯着手机屏幕与江泽的聊天框腹诽。
方晴好回复的话语在键盘上打了又删。
另一边的江泽看着屏幕上的字幕在“方晴好”和“对方正在输入中…”反复横跳。
下一秒。
方晴好：【我今晚有很重要的事情，狗就拜托秦涵了，我会和她说的。】
对不住了秦涵，方晴好发完这句话在心里立马滑跪。
老板（狗主人）：【行。】
最终，二人的聊天以此作结。
晚上，关完店门后，她又对着秦涵软磨硬泡，最终在方晴好包下对方一个月奶茶后，秦涵才答应帮她去送狗。
秦涵回来后，脸上挂着迷之微笑，向方晴好欣慰地点点头，那表情仿佛在说，“我果然没看错”。
她却没开口说话，自顾自地回房去。
正准备洗漱的方晴好一脸懵逼，握着牙刷的手都顿住了。
这是见鬼了？
—
去星迹上班也已经快一个月了，方晴好习惯在通勤路上刷刷微博消遣时间。
一方面是看粉丝对自己画作的评价反馈，另外一方面，吃吃瓜。
只是，今天微博上有一条热搜对方晴好来说比什么“顶流娃”的瓜都更为抢眼。
#《御风师》预告。
再往下拉，还有几条相关热搜，方晴好却只盯着其中一条看。
#《御风师》人物设定。
盯着许久，她却没什么点进去的勇气。
还不如眼不见为净，她按下锁屏键，将手机朝下扣。
等她到达公司楼下，才发现这根本就是躲不开的。
“星迹”大楼的广告屏也在播放着《御风师》的预告片。
方晴好有些失神地愣了一会，又收回视线，往里面走。
“星迹”对这个项目的重视可见一斑，连漫画组的人都在讨论着。
方晴好走到工位时，陈婷文的话语刚落，可她仍然从未消散的余音中捕捉到了“御风师”这三个字。
方晴好正在往书桌上摆放水瓶的手蓦然一顿。
怎么就避不开了。
《御风师》，她离开“逐梦”接触到的最后一个项目。
林越附和接上陈婷文的话，“听说如果反响还不错的话，后续也都跟上，没准可以有第二季。”
方晴好嘴角抿出一个很浅的弧度，看起来更像是在冷笑。
陈婷文注意到了身旁的方晴好，“诶，晴好，你之前是不是在“逐梦”的吗？你了解这个项目吗？”
方晴好心想何止了解呢？
“逐梦”以出品平面漫画为主，《御风师》是“逐梦”第一个尝试动漫的项目，为了保稳，“逐梦”向更擅长这方面的“星迹”抛出橄榄枝，想借与“星迹”的合作打开名声。
但千愁万绪话到嘴巴却又变成另外三个字：“不清楚。”
……
晚上，方晴好心不在焉地牵着“招财”行于回“宠爱一屋”的路上。
时不时踢起路边的石头，那颗承受方晴好低落情绪地石头就那样滚啊滚，直至被来人挡住了去路。
方晴好的视线顺着石头慢慢往上移，目光所及之处先是看到了一双黑色皮鞋，再往上是一双被笔挺的黑色西裤衬托下修长的腿，最后是……
江泽的脸！
“老板？”
方晴好对江泽的出现有点意外，她明明算过时间，这个时候不该遇上的。
江泽淡淡“嗯”了一声。
“来接狗的吗？”
江泽没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眸中盛着路灯的光，那双眼睛似乎有洞察一切的本领，好一会，只听他缓缓开口：“方晴好，你是不是在躲着我？”
虽然江泽说的是事实，可被江泽亲口说出来的时候，方晴好还是觉得有点心虚。
她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地狡辩，“我，有吗？”
江泽扬长了尾音，“你说呢？”
“昨晚，你那好闺蜜已经出卖你了，你根本没什么重要的大事。”他勾了勾唇，补充道。
方晴好霎时回想起秦涵昨晚回来后那古怪的样子。
她痛心疾首，秦涵你个叛徒！
方晴好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决定把最近憋在心底想问的话说出口。
“老板，等溜完狗的一个月结束后，你会像开了余菲一样，开了我吗？”
江泽看着她一脸真挚的表情不明所以，“这是什么问题？”
“余菲？”
他在回忆这个人。
你开的人，你连余菲是谁都不知道？
方晴好提醒道：“不是你开了她吗？因为她泼了你一身咖啡得罪了你，还有……”
还有企图借将功赎罪的缘头接近你，不过这半句她没能说出口。
江泽眼眸转了转，他想起来了，他按了按太阳穴，有些头疼。
她怎么就忘记自己说过什么呢？
“方晴好，我是不是说过，私人恩怨……”
“你不会报复在工作上。”方晴好打断他说，正是因为这句话，才使她困扰。
“所以余菲不是你开的？”
“她的工作态度已经严重影响到组里的合作伙伴了，准确来讲，那是劝退。”
方晴好：“……”
有什么区别？
江泽似乎看穿了她心里在想什么，“那区别可大了，我要是因为他泼了我一身咖啡直接开了她，那就是私人恩怨的报复。”
“余菲在那之后的一个月里完全没有作为一个合格员工该有的觉悟，迟到早退，组里人为了项目加班时，她也毫无团队意识，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把她留在星迹？”
方晴好没想到江泽居然这么有耐心给她解释，怔怔地看着他。
“现在知道了吗？”江泽一度放缓了语气。
方晴好点点头，“嗯。”
然后江泽从她手中接过绳子，与她并肩。
“方晴好。”
“嗯？”
“你因为这个躲着我？”
方晴好摇摇头：“也不全是，我觉得下属还是要和老板保持点距离的，不然会被误会。”
她可不想被当成第二个余菲。
江泽手握成拳，捂着嘴咳了几声，没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而是岔开，“方晴好。”
“嗯？”
江泽：“距离你上次说明天见，已经过了快五天了。”
江泽：“而且你也真是够没良心的。”
啊？谁没良心？
“我？”方晴好指了指，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