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是夜,蜩在杨树上不停叫着,月光一缕缕洒在屋顶上,犹如给表面镀了一层如轻纱般的银光。月亮倒映在水中,一阵风吹过,水面顿时激起层层波澜,但水中的月亮仍如原来一般皎洁。

    周苑亭此时正在屋内熟睡,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她柔和的脸上,但她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她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

    梦到她出现在一个开满桃树的地方,这里的桃树都生长在溪水的两岸,一眼望不到头,溪水潺潺流向某个不知名的方向,树上的花朵开得鲜艳,花瓣纷纷散落在地上,如世外桃源般美不胜收。耳边还隐约回荡着不知从哪一处传来的箫声,曲子宛转悠扬,其中还夹杂着丝丝悲凉,以及吹奏者的郁结、感伤、忧思和怅然,都在这首曲子中完美结合。周苑亭静静听着,也跟着有些怅然。

    周苑亭望了望溪水的源头,决定继续往前走。

    她走到桃林的尽头,瞧见一汪汪水从一个小洞口慢慢流出河床,明了这是溪水的源头,于是四周观望,发现旁边有一座陡峭的山峰,山脚下还有个洞口,好像有几缕光从里面照射出来。

    “岩洞怎么会有光亮呢,会不会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周苑亭感到有些惊奇,便低着头,扶着沿边,直接钻了进去。

    刚进岩洞时,洞口狭小得只有一尺宽度,尽管周苑亭的身子纤瘦,但也还是半弯着腰,才能勉强挤进去。她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洞口这么狭小,就换个法子进来。

    “唉,都进来了,还是继续走吧。”

    她又走了几十步,正纳闷怎么还没到尽头,准备返回时,无意发现前面的洞口比后面的还要亮些,周苑亭喜出望外,激动得上前又走了几步。突然间,她走出洞内。一时间,她还没有适应外面的光线,被耀眼的阳光刺到,她下意识用左手遮挡住双眼,适应一会后,缓缓放下左手,周边景物瞬间比之前开阔明亮。

    她站在小山上,平坦宽广的土地和一排排整齐的房舍呈现在她眼前。下面还有肥沃的田地、美丽的池沼,和几片树林。在田地之间,还有一些方便行走的小路,互相交错相通,隐隐还听到些村里人养的鸡、鸭的叫声。这里的人们正在田野里来来往往,耕种劳作。他们的穿戴,跟外面平民百姓的穿戴差别不大,个个都安适愉快,自得其乐。

    她看着人们安居乐业的模样,愣在原地,眼中情绪逐渐化为感伤。

    自从道帝登基以来,她有多久没有看到过百姓像现在这般安定?

    现在战火纷飞,军况告急,可那周景却整天花天酒地,不理朝政,才使得北魏像现在这般堕落,才让百姓们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周苑亭眸中像有一把火烧了起来,紧紧攥起拳头,却对国家兴衰盛亡感到无力,不由得感到沮丧。

    就在这时,耳中隐约的萧声突然中断,周苑亭直觉感到不妙,下一瞬,她直接从床上猛然起身,耳边还回荡着那声充满怒意的警告。

    “出去!不要再回来这里!”

    那声警告属实是吓到她了,直到现在,她还不安的攥着手中缎面被子,一滴滴冷汗由她光洁的额头涔涔落下。

    她坐在床上缓了一会,便翻身下床走向书案,拿起砚台上的墨锭开始前后推拉。天上的明月依旧高高悬挂在空中,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周苑亭的心情慢慢随着墨锭的减少而平复。她轻轻放下墨锭,拿起案上毛笔,纸被摊开,她握笔蘸了蘸砚台的墨,在上面慢慢勾勒着。

    她眸中神情认真,眼珠子一动不动,嘴唇微微抿着,在纸上一点点画着房舍、树木、山水,时而细细描绘,时而东涂西抹。她笔力锋劲,又在纸上某一处浓墨重彩,最后大笔一挥,停下笔来。

    周苑亭松了口气,将毛笔搁在笔架上,仔细端详画作。

    画作精妙绝伦、栩栩如生,画中景物好似下一瞬就会从画中自己走出来。梦中的景物再次浮现在周苑亭眼中,那平坦宽广的土地、一排排整齐的房舍、田地、池沼、树林......还有人们来往其中,耕种劳作......

    日头刚刚升起,阳光照在画作上,给画作又添了些神圣感。一股风拂过画面,纸张被吹起,飘在半空,最后落在地上。纸上泛着金光,也不知道是日光照在纸上的缘故,还是它自身泛着光。

    周苑亭从幻想中回过神,注意到飘落在地的纸张,漠然眨了眨杏眼,起身走向纸张,弯腰捡起,将它压在镇纸下,随即走出屋内。她走后,纸上突然金光大盛,屋内瞬间变得金光灿烂。在光芒源头,隐隐约约有两个人形黑影从逆光中走出,直到光芒褪去,才见是两位男子。

    一位男子身穿白衣,观察着周遭环境。他眉弓硬朗,双眼大而明亮,鼻梁高直,墨发红唇。白飘带绾着束发,其他便垂在身后,嘴角弧度微微上扬着,整个人身上温文儒雅的气息迎面而来。他左手负在身后,右手则拿着把扇子上下扇动,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流。

    另一男子红衣黑发,扎着高马尾,五官精致端正,柔和而没有攻击感。丹凤眼微微挑着,下颚线棱角分明。他抱着胸,饶有兴趣看着周围。

    “这是哪儿?”红衣男子视线转向正在观察的白衣男子,问道。

    “尚未得知,但看来像一女子的房舍。”叶清尘微微摇头,眉头皱得更深。

    崔昭低头一看,一张纸掉在地上。他好奇捡起来看了眼,脸色一变,快步走向叶清尘,递给他。叶清尘看了一眼,脸色骤然变得苍白,手指微微发抖,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难怪我们突然从西洲被传送到这里,原来是有人闯入西洲,并将西洲里的景物全都画出,还画得这般逼真......”崔昭说着,看叶清尘还没缓过来,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不必自责,你已经尽你全力守护西洲了,但疏忽也是难免的。”

    “你知道,我们被传送过来,不只是这个原因吗?”叶清尘又恢复一贯的冷静,看向崔昭。

    “你是说守护者......”崔昭似是没想到这点,眸中有多了些惊讶,还有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悲伤。

    “嗯,而且幻笔、魅音琴、梦萧和聚魂灯都不见了,我们现在首要任务便是寻找下一代守护者,还有那四大法器。”叶清尘说完,颇为烦恼,“纪实录上记载,想要找到下一代守护者,少则一年,多则十年;再说,谁知道那守护者是不是人,如果是其他生物,那该如何是好?”

    “是啊......”崔昭也想到这一点,也有些烦躁,却对此无可奈何,两兄弟都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我们尽快罢,已经没有时间给我们多耽搁了。”叶清尘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重重叹了口气,“不然,十几年前的惨案,将会再次发生。”

    崔昭好像也想到了什么,眸中多了些悲伤与自责,他看叶清尘也陷入沉思,神色变得有些不对劲,于是想说什么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喏,你看这幅画,画得还挺不错的,竟比你之前画的不相上下。你难得遇到有人画作如此精湛,要不......交个朋友?”

    叶清尘的注意力成功转移到了这幅画上,他又仔细观赏了下,微微点点头,嘴角扬起弧度。

    “也行。”叶清尘收起这幅画,与崔昭一同走出屋内,“走,先搞清楚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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