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继往有些无语，一般这种饭局大家都是静音的，谁知道眼前的小子太不懂规矩了。
    为了应付女朋友查岗，都赶上直播了。
    陶书记皱了皱眉头，若非涵养好，对方又年轻，他已经拍桌子了。
    这种地方吃喝，一旦传出去，完全符合铺张浪费、大吃大喝、出入高级会所的双规条件。
    只听对方的电话里传来一个深沉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陶书记身躯无形的颤抖了一下，头缩了起来，又不敢确定，支楞着耳朵听了起来。
    楼亚龙看到陶书记的行为，赶紧将中指放在嘴边，对着我嘘了声。
    房间安静的可以听到烫锅的冒泡声。
    这是电话，又不是视频那么紧张干嘛？
    “小恒，听伊人说你来钱江了。”
    “爸！我在东林，你调到钱江工作了吗？”这时我大致猜到，林爸现在是钱江省一把手了。
    “嗯！最近太忙了，这一会才开完会。我知道你也忙，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那边的声音叮嘱且关怀的道。
    “好的爸！你也注意身体。”
    “有空多回去陪陪爷爷。”
    “刚通了视频，我打算明天就回去。”
    “那好，我先挂了，一会还有个小会。”
    “好！”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林爸竟然还要开会，这工作进度不是一般的忙。
    不过林爸当初只身前往东林考察情况，就知道其工作的认真程度。
    我想起林峰的话，随手翻了翻手机上的本地新闻。
    林爸竟然调到钱江省任一把手。
    说不欣喜那是不可能的，但我从小一路孤独走来的性格，决定我不太喜欢借助外力。
    即使如此，再次看向那位陶书记，我的底气十足。
    陶书记显然听清了那个声音，有些回不过味来。
    楼亚龙依然不知道好歹，对我严厉的批评道：“小杜，以后这种场合要学会静音。领导们在吃饭，你当家庭聚会呢！没有规矩！”
    陶书记扭头看向他，那眼睛想刀人。
    我笑了笑道：“既然吃好了，我就先撤了吧！许总，这种场合太高端了，我有事先走。”
    我起身要走，陶书记赶紧起身道：“杜总，咱们一起走。”
    楼亚龙连忙道：“书记，你还没吃几口呢！杜子恒，你懂不懂规矩。”
    陶书记忍无可忍，指着楼亚龙喊道：“你就是这么当招商部部长的，给我滚。”
    楼亚龙脸顿时耷拉下来，眼神有些茫然，愣在当场，陶书记你这是怎么了，我是楼亚龙啊！你最忠心的部下，你可以在房间内训斥我，这里也要给我点面子啊！
    “楼部长，你要是没吃饱，就在这多吃点。”陶书记看着楼亚龙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冷脸一摆，哼了一声就离开了座椅。
    熊总也发觉了蹊跷，心中有所猜测，赶紧道：“陶书记、杜总要不我用直升机送你们？”
    “不用了。”我和陶书记同时回答。
    唐诗诗站起身子，打了声招呼，跟在我身后。
    陶主任苦笑了笑，急忙起身。
    四个人进入电梯。
    楼亚龙急忙挤进了电梯间。
    我们五人似乎都不愿多言。楼亚龙内心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这才是最麻烦的。
    出了电梯，这是一座酒店的大堂。
    陶书记和我打了招呼带着陶主任向着大堂外走去。
    经过大堂，楼亚龙额头都冒汗了。
    突然，几个人涌了出来，把三人围住。
    楼亚龙吓了一跳，叫道：“你们是谁？干什么？”
    来人一亮证件，然后冷峻的盯着楼亚龙道：“我们是专案调查组的，你是楼亚龙，你涉嫌收受贿赂，变更土地性质，为他人重点项目转让提供便利，我们依法对你进行专案调查，请跟我们走一趟。”
    楼亚龙僵在原地，猛然看向陶书记。
    “好好协助调查，楼部长。”
    陶书记说完，面色惨白，带着陶主任快速的逃离了大堂。
    三人刚才饭桌上有多谈笑风生，眼下就有多惶恐不安。
    那股制度给予的自信和狂妄，在违背制度的信念之后，将会是空中楼阁，不堪一击。
    我和唐诗诗静静看着这一幕。
    唐诗诗心中充满了疑惑，好奇的问道：“你早知道这一幕会发生？”
    “真以为我手腕通天啊！刚才饭局上我还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拖呢？”我道。
    “那你决定怎么办？许继往不会放手的，他毕竟还掌握着银幕厂的七成股份？而且他的能量绝不只是陶书记。”唐诗诗替我担心的道。
    “和他谈呗！他以地面建筑要挟我，刚才陶书记也讲了，那些厂房几十年了，我估计四十年的使用权早就到期了，而我的土地使用权才二十年，我不同意继续使用，他根本没有办法。”我淡淡的道。
    唐诗诗听了眼神一喜，感叹的道：“子恒，你真是长大了。那种环境之下，还能寻找到反击的机会。”
    我笑了笑道：“诗诗姐，还不是你以前训练的好。”
    “别贫嘴，结婚那么大的事都不和我说一声。”唐诗诗道。
    “其中情况很复杂，其实我和林伊人也是奉命行事。”
    唐诗诗眼睛一转，大概猜到了一些因由。
    我担心许继往会继续对她做出什么不好的行为，问道：“许继往和你这边没事吧？”
    “没事的。他只是知道我是从恒晨出来，如果说僵了，让我从中间缓个场。”唐诗诗道。
    我嘘了口气道：“这个许继往确实厉害，如果我动了贪欲的小心思，他请的每一个人几乎都能拿捏我。”
    “是啊！陶主任主管钱江卫视、曾主任主管股票上市发行、陶书记主管城市建设、楼部长负责招商引资。这一局，你看起来毫无赢面，却又怎么赢过来了。”
    我呵呵一笑道：“哎呀！许继往主要是低估我了，真以为我只是个学生。重新组织，他一定不会这样出牌。”
    “那会怎么样？”唐诗诗道。
    “威逼和利诱双管齐下，然后再慢慢谈。”我思索下道。
    “你是说检查商场工厂打一巴掌，然后发放可以上电视剧或上市的糖果。”
    “那样的话，我估计真有点焦头烂额吧！”我道。
    “那他为什么不这样做？”唐诗诗好奇的推测道。
    “他会这么做，估计是在谈不拢后才这么做。”我想了一想说。
    “子恒，我怎么感觉我在商业上的脑子比不过你了呢？你不是演员嘛？”唐诗诗好奇的道。
    我呵呵一笑，好多记忆浮现心底，我不愿多说。
    “林爸的出现打乱了后继。但是你当时能忍住那么多诱惑也真不错。”唐诗诗道。
    “将军有刀，不斩苍蝇。对付这些低级欲望，那就是让自己的人生拥有更大的欲望。”我淡淡的道。
    唐诗诗笑了笑道：“你这么一说，我感觉到信仰的味道了。”
    “我信仰的是自我。”我解释道。
    “那你决定今晚去哪睡？”唐诗诗一撩头发，抛了个媚眼给我。
    这又开始招惹我了，换成以前我保准给她弄的服服帖帖。
    但今时今日不同了，我笑了笑道：“我订了票，准备回京城。”
    “那么乖！”
    “也不是，还有个节目要拍，这边估计也要停两天，让他们缓缓劲，我才好谈价格。”
    “真要卖？”
    “是的。”
    “可现在形势一片大好，土地拍卖连创纪录。”
    我笑了笑，没有多言，我决定的事，不想再做探讨。
    唐诗诗舒了口气，感觉有些看不透我了。
    “今晚我真不想走了。”唐诗诗眼中放光盯着我。
    我苦笑了笑，看着她，若是三年前，我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诗诗姐，谢谢你！”
    “好啊！下次见。”唐诗诗的眼神闪现一丝失落。
    “嗯！我和林伊人有空去看你。”
    “姐姐还不明白你。我根本不在意，我只希望你过的好。”
    大门外。
    我和唐诗诗一个紧紧的拥抱。
    “许继往如果真找你麻烦，告诉我。”我叮嘱道。
    “想保护姐姐啊！那你加油哦！”
    “会的。”
    唐诗诗微微一笑扭身而去。
    我挥手作别。
    天空下起了雨，昏黄的路灯光线有些疏离。
    丝丝沥沥。
    这一刻的作别，好像是对少年懵懂的往昔。
    我上了出租车。
    唐诗诗猛然回身，形单影只。
    错过了，终究是错过。
    ……
    坐上了车，陶书记试图平复内心的情绪。
    “还在为楼亚龙的事情担心？”陶主任挽着陶书记的胳膊。
    “他那是小事，哪有不犯错的干部。”陶书记道。
    “还好咱们的事，他知道的不多。”陶主任松了口气。
    “他手段太低级，老是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迟早出事。如果那里是影视基地，有他好办事，我根本不想用他。”陶书记出了口气道。
    “那许继往的事？”陶主任道。
    “不要管了。这事我们管不了不说，说不定还捅了大篓子。”陶书记有些心有余悸。
    “究竟怎么了？”陶主任好奇的问。
    陶书记甩开陶主任的胳膊，低沉的道：“刚才那个声音是林书记。”
    “哪个林书记？”
    陶主任刚说完，猛然明白过来，惊讶的捂住嘴巴，然后不可置信的道：“是不是听错了。”
    “怎么会听错，你知道我这几天开了几场会。”
    “杜子恒怎么喊他爸。”陶主任难以置信的道。
    “他是林书记的女婿。刚刚那个叶海，应该就是曾主任的顶头上司叶司长。”陶书记道。
    “啊！”陶主任吓的一个激灵，身上冒出一股冷汗。
    “上面会不会就此调查我们！”陶主任惊慌的问道。
    陶书记紧紧搂住陶主任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我们的渠道不一样，会没事的。”
    “可是我有点怕。”陶主任钻入陶书记的怀里。
    “把许继往的钱退回去，这事咱们办不了。你那边最近稳妥点，不要参与多余的工作安排。”
    “好的，我明白了。”
    陶书记依然皱着眉头。
    “还有其他事？”
    “许继往想贷款一笔钱。我已经点头了。”
    “多少？”
    “30亿。”
    “啊！那么多。”
    陶书记的眼神盯着窗外的雨丝，沉默不语。
    ……
    熊总、许继往相互看了看。
    这时曾主任才从卫生间出来，看着散了的宴席，道：“我要回京城了，你们最好不要和杜子恒斗。”
    许继往眯了眯眼睛。
    熊总若有所思。
    许继往还想问些什么，曾主任自嘲的笑了笑向着电梯走去。
    一旁发呆的李吢，赶紧扶着半醉不醉的曾主任进了电梯。
    许继往皱着眉头，向着熊总问道：“我的节奏是不是安排错了，还不如一棍子打死。”
    熊总呵呵一笑道：“许总，现在是你得求人家。他似乎对他老爸怎么出来都不太上心，你怎么安排他。”
    许继往叹了口气道：“是啊！当一个人无所牵挂，他就无所畏惧。这个小杜总有点能力。”
    熊总舒缓的道：“谈生意，还是好好谈。他现在有牵挂了，你敢动手吗？”
    “我以为他不会卖？谁知道卖的那么干脆利落，连那个商圈也要出售。”许继往道。
    “他最近一直在卖卖卖，也不知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不看好房产，按说这个年轻人，不可能有那么敏锐的市场感知。”熊总道。
    “也许是想把家里的钱变成自己的钱，他和他老头的关系实在不怎么样。我听说杜元快出来了。”许继往道。
    “如果真是杜元，这生意反而好谈了。”熊总嘿嘿一笑道。
    “时间不等人。这牵扯到今年的政府的城建补助，现在已经七月了。”许继往并没有将其中的缘由说透。
    “按照市值这两块地加在一起至少50个亿。”熊总沉思。
    “所以来请你杀价啊！”许继往道。
    “事情已经这样了。不如抬抬价。”熊总道。
    许继往瞬间明白，笑了笑道：“还是熊总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