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梧桐从来没有对这么老的人施展过领域。

    哪怕是用黄粱梦回到过去，最远也不过六百多年前，而且也只是保留了自己参与过的几十年的记忆。

    坠入领域中的两面宿傩的过去千年的记忆全部涌现，记忆如同海啸将人的大脑全部淹没。

    作为当事人的两面宿傩不得不从头开始阅览自己的一生——说来也奇怪，千年前的记忆明明都模糊了，可当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没忘记。

    作为黄粱梦的持有者、领域展开的发起人，林梧桐兢兢业业的承担着审核员的工作，严格盯着两面宿傩的一举一动，只要有一个动作与原先有所出入，她就立刻黄牌警告，等记忆走到尽头的时候一同清算。

    本来这个工作于是黄粱梦领域展开自主运转的功能，可谁让两面宿傩的记忆实在是过于漫长与庞大，作为咒术师存在的一生，死后作为特级咒物分散开被其他咒术师利用或者受肉容纳后发生的一切。

    于是黄粱梦成功的卡壳了，只能让林梧桐亲自顶上。

    作为林梧桐和两面宿傩双方博弈中有意无意牵扯进来的受害者，伏黑惠此刻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脱离了两面宿傩的桎梏，独立存在这个意识空间。

    不过哪怕伏黑惠已经可以独立存在，伏黑惠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只能被迫看着林梧桐审核两面宿傩的一举一动。

    都说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句话放在黄粱梦中也适用。

    两面宿傩从一开始就不把眼前的一切当回事，尽管一开始还抱着警惕的态度观望了一段时间，但很快他就沉浸式的开始体验自己过去的人生，在所有能改变的节点他都大肆改变。

    林梧桐手中标明的警告已经累积成一个厚厚的本子。

    在两面宿傩成为特级咒物后，他也多次打破原有的记忆中的走向，一次又一次的借助其他人的身躯破坏现代世界的和平与安宁。

    至此一切发展都是林梧桐想要看到的。

    千年的时间似乎也在弹指一瞬间，两面宿傩的记忆渐渐走到林梧桐熟悉的环境。

    虎杖悠人、东京咒术高专、五条悟、所有熟悉的任何事物都出现在了这里，理所当然，那些人中没有林梧桐。

    漫长的回忆播放到尽头，林梧桐看着“屏幕”内的两面宿傩缓缓转头看向她，如同打破次元的第四面墙一样。

    现实中，距离林梧桐展开领域不过一秒。

    站在旁观者角度去看林梧桐的领域似乎是另一种感受，不是【无量空处】全包围的内部结构，全开放的构造让每个人都看到这场记忆的旅行。

    8倍速也太慢了，16倍速，32倍速或者更快，无数画面频闪而过。几秒钟后，用来维持领域的咒力一扫而空，站在领域中央的两人身躯同时摇晃。

    “你这……”两面宿傩勉强抬起手掌，“【捌】……”

    按照林梧桐的计划，在领域结束后，被唤醒的伏黑惠应当出来接管自己的身躯，可谁承想伏黑惠竟然倒在了记忆结束之前。

    于是眼下的情况变成了，两面宿傩在临被封印进【梦】中之前，想要先杀死林梧桐，只要林梧桐一死，黄粱梦也变失去控制，无人能再次将两面宿傩封印进梦中。

    林梧桐没有躲闪，斩击像之前那样从她身躯经过，站在那里的似乎只是一个梦一样的投影。

    五条悟和夏油杰立刻冲上去，躲过斩击，他们同时伸手想要扶住林梧桐，可两个人的手掌也同时穿过了林梧桐。

    对面的两面宿傩最终抵挡不住黄粱梦的领域必中效果，缓缓闭上眼睛，所有属于两面宿傩的咒力，以及咒力改变的一切正在恢复原样。

    反观林梧桐，在经历这么高强度的领域内记忆拉练后，竟然还安然无恙的站在原地。

    就连林梧桐自己都惊讶的抬手看着自己的手掌，毕竟几分钟前她还因为频繁使用黄粱梦而有些失控，她还在担心这次站在领域后，会不会出现其他不可预知的后果。

    “林！”林梧桐听到身后传来呼唤她的声音，于是林梧桐转身。

    五条悟和夏油杰看着林梧桐转身，两个人同时释放自己的咒力，想要借此挽留下什么，却还是眼睁睁的看着林梧桐身影越来越淡，她没能看到这两人就稀薄成空气，光线透过，最终什么都没留下。

    一直在围观的虎杖悠人和日车宽见，看着两面宿傩倒在地上没能重新站起来。

    “五条老师是不是赢了！”虎杖悠人有些激动的说。

    通过乌鸦观察局势的冥冥也得到了这场战斗的结果，于是其他尚且存活的咒术师纷纷向战场中心移动。

    五条悟扶起倒在地上的伏黑惠，伏黑惠的状态和先前的虎杖悠人一样，都成了两面宿傩的受肉。

    几乎是眨眼之间，眼前的咒术师越来越多，劫后余生的欢呼声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真切。

    “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赢。”家入硝子也在队伍中，她看看五条悟又看看夏油杰，“毕竟你们两个一直都是最强的咒术师。”

    “诶？”五条悟一愣，他低头，明明来这里之前他还跟夏油杰在种花家爬山，身上穿的也是种花家的衣服，可现在他看到自己身上穿的分明是五条家的传统服装。

    就连夏油杰也震惊的看着自己身上穿的教主的服装。

    “伏黑没事吧。”虎杖悠人有些担心的问。

    “应该是灵魂没有醒过来，不过两面宿傩的灵魂似乎也在沉睡，在两面宿傩醒来之前找到解决办法就好。”冥冥和歌姬检查了一下伏黑惠的状态。

    “没想到你们两个竟然还偷偷学会了这种术式啊。”家入硝子若有所思地看向五条悟和夏油杰，“明明之前还只是会说【最强就是最强】这种话呢。”

    “硝子。”五条悟忽然说，“你不觉得少了一个人吗？”

    家入硝子思索几秒，“你是说还在跟里梅战斗的秤？忧太已经赶过去了，应该很快就能分出胜负。”

    “不是他，硝子，你再好好想想。”夏油杰搞不清楚眼前的一切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明明几分钟前林梧桐还在他们面前，他们还是从种花家赶过来的，他们身上还有许多表明种花家身份的物品。

    可现在，五条悟和夏油杰只是自己，那个从降落到种花家开始就想回到霓虹改变一切，甚至改变结局的自己。

    “难道悟的【无量空处】也波及到你们自身了吗？”家入硝子常年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还是等咒术的效果结束了，你们的大脑冷却下来后再说这些话吧？”

    在咒术师奔走相告欢呼胜利的海洋中，五条悟和夏油杰像局外人一样，始终无法融入进去，就像是梦中无法控制自身的旁观视角。

    灾后重建，两面宿傩和伏黑惠的处置，误入歧途叛变成诅咒师在最后关头又力挽狂澜的夏油杰……一切美好的不像是现实，倒像是一场美梦。

    除非梦醒，否则，不会有人分清梦与现实的区别。

    这一点他们早就深有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