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幼体弱，常与药石为伴。医者见我摇头，算命见我叹息。

    “令千金八字福薄命轻，承不起这份富贵家业。”

    随着我的病愈发严重，阿爹寻了一个高人，给了份拜帖，让我去南边。

    母亲一路向南，含着泪将吾送到这里。虽我无力起身，可车窗外飘来的香烛的味道，轻念的佛经声。这的确是佛的国度，长江的南边，南梁。

    黑黑的屋内，母亲将我推向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女子，她穿着一件玄色的袈裟，眼神慈祥的看着我，给我起了个名字：灵空。从此我便叫她师傅，别人叫她伏鸢神尼。

    师傅拥有一座僻静的国寺，和两个俗家弟子，一个是我，一个便是别人嘴里唤作-公主的阿姐。我来这里是为了续命，而阿姐为了什么，年幼的我一直无法理解。

    有人说阿姐是佛国圣女，菩萨所救，三岁便背出了佛经，五岁认出了师傅，拜在神尼门下。

    有人说她是朝堂的赢家，毒死了废帝，迎自己父亲登基，从一个郡主变成了公主。

    有人说她是毁灭南朝的妖女，出生时本是死婴，第二日却在玄色大鸟飞过皇宫后复活。

    我曾单独问师傅，阿姐到底是哪一个？

    师傅神秘一笑，“你说呢？”

    我对此的苦恼了一会，便回道：“那些我都不喜欢，最好是仙女，长的漂亮，像师傅一样可以驾鹤飞仙的最好。”

    师傅笑了，刮了我的鼻子，“小坏蛋。人呀，事呀，从你这个角度看是这样，从我这个角度就变了模样。”

    “那等我和师傅一般高时，是不是看的角度就一样了。”

    师傅本想笑，但笑刚显出，就收回了，她满脸吃惊、骄傲和欣赏，“灵空，你还真有些慧根。你将来看事物的高度，可能超过为师呢。”

    “我才不要长那么高呢。”我一脸嫌弃道。

    这下师傅笑了，摸着我的脑袋道“灵空你还小，在你还没师傅这般高前，别对任何事物和人妄下定论，多去看，多去听，多去了解，看看她在你心里是个什么样子，相信你的心。”

    师傅的话，我不太懂，但她的嘱咐我还是记下了。我要用我的心去感受我这个传奇的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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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妈妈是师傅请来照顾我的。她出身官宦世家，嫁给了将门。丈夫死在南北战场上。所以当知道我是北人时，她是拒绝的。

    奈何看着我病弱可怜，我不知是哪一点打动了她，柔软的她·心终于应承下来这个差事，从此便成了我南国的妈妈。

    苏妈妈认识公主，他的父亲是公主的启蒙老师。她说起我这个公主师姐来，先是叹了口气，“无情最是帝王家。她父亲是无情了些。”

    她本想展开来说，可能突然想到我是北国人，收了口，道“我父亲说她是个灵慧的姑娘。普通人可以叫聪明，像她那样的才算灵慧。父亲每天回来都会夸她，还念叨，没些日子就教不了她了。”

    “比我还聪明呀？”我有些不信。

    苏妈妈藐视了我一眼，继续道：“可惜了，生在宫里，没躲的了宫廷政变，小小年纪便经历亲人的惨死。虽说结果是她父亲荣登大鼎。她由一个郡主变成了如今的公主。但我前些日子看她，少了少女的青春烂漫。像一个幽闭的僧人。宫里也不住了，来了这山间的佛寺。”

    苏妈妈说到后来，连连叹息。

    可听完她这么说，我开始担心了，这样的人是否好相处。毕竟师傅只有我们两个徒弟。突然，我想起什么问道：“苏妈妈，你说她如果知道我是北人，会把我当奸细抓起来吗？”

    苏妈妈也陷入了难掩的担忧之色。“毕竟你师傅在呢，她不会那么无情吧。”

    “可她不是连哥哥也毒死了吗？”

    苏妈妈脸色更为凝重了，淡淡说了句“她不会。”

    可我还是无比担心，在寺里都是躲着走，几乎不说话。不久就有人问苏妈妈，她照顾的孩子是不是哑巴。我听后，很高兴，和人见面第一步，指指嘴巴；第二步，摇摇手。这下做实了哑巴，也没人和我说话了。

    可我不能躲着师傅，每天的早课都过的提心吊胆。十分幸运，公主不在寺里多时。我本不是个见事躲的人，但见她我还是有些怕。

    可在一个寻常不过的早课上，我坐在离师傅很近的蒲垫，旁边坐着一个发丝绵绵的姐姐，简单的绾起，露出清丽的脸庞。见我如此年幼，一双眼睛显出怜悯之色。待早课结束，她转身向着我，抚着我的头发对我说：“师傅说收了个小徒弟，今天终于见到了，你是灵空对吗？怎么这么小？我是你师姐，我法号：灵晰。”

    我吃了一惊，本能的向后爬。但见她眉目舒朗，不像是狠绝之人。我开始了我的表演，我指了指我的嘴，然后又摇了摇手。

    她呆呆的看着我。双眉紧皱，似乎在困难的理解我的表演。

    我心里想骂人，不是说灵慧吗？怎么这个都理解不了。没办法只有重复表演了。

    就在我不停重复之时，她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开始露出明白的眼神，但我看出那种明白中有些狡诈的成分。我开始不安，她看破了。

    她摈退了服侍在她身边的女官。然后一脸严肃的问：“灵空，别装了，你不哑。师傅说过了，你是个北人，对吗？”

    我见露馅了，脑袋快速思考对策，身体却麻木的呆在当场。嘴颤声问，“我是北人不假，可我不是奸细。”话说完，眼泪也止不住的下来了。

    我本以为对面的公主会进一步的责问，可她在对面居然笑了。她笑的如房檐下的风铃，清脆而通透。

    我见瞒不住了，坐端着了，抬眼愣愣看着她，满眼全是泪水和乞求。

    “灵空，生为北人，没有错。也不是每一个北人都是奸细。”

    “你不会抓我。”

    “我为什么要抓你，就因为你是北人吗？”

    “可你...”我把那句哥哥收了回来，我实在不忍心看着这么一个柔弱的小姐姐难过。

    她似乎猜到了什么，却没有点破道：“寺里只有灵晰，她是你的师姐，没有公主，就像寺里只有灵空，没有北人。”我有点绕不过弯，但我觉得一定很有道理，便又乖乖的点点头。”

    但我的担忧还是没有解除，依旧战战兢兢。

    一只温暖的手开始抚摸我的额头，并把我的头靠向她的身体，“这么小，就跑到这么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怕吗，别怕。你是你师姐，我会照顾你，就像照顾自己的妹妹一样。你要不介意，喊我姐姐也行。反正我没有妹妹。...”

    我在这温暖的拍抚下，感到一丝安全和困意。睁不动的双眼看见，太阳终于冲破殿外香炉的烟雾，直扑殿内。光束下殿内的灰尘在空中翻腾舞蹈。把阿姐的眼睛也照成琥珀的色泽。我看着如殿内金色佛像般的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