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恼

    关于那只玉石小鸟的去处,我想了很久。想把它做成吊坠,又想把它留着,等以后有了属于我的剑再制成佩饰。

    不过,我最后只是把它放在窗台上,藏在了那株常青的草待的花盆里。我笑着问青草愿不愿意,它对我过于小看它的度量感到不爽,教训了我几句。

    “我可不是你们人类,喜欢搞歧视。这玉石鸟周身灵气氤氲,我当然乐意给它个指导。万物有灵,虽说是石头,也不一定不能开灵智。”

    我知道它在说大话,不过还是向它称谢。那只兔子甚至吃了它一口,也依然是只普通兔子,一块石头,我当然也不指望它能通灵,然后变成什么天材地宝。把它置于此地,权当是为那些夭折的生命留个纪念。

    姬发说得我照顾是幸运,可我知道,不是的。我不该在暴雨中将它们带回来,自作主张结束了它们生命里的风暴。若不是我,它们或许还能翱翔天际,而不是殒命于几尺窗台。

    “你为什么悲伤?”那株草突然开口。

    “我哪里有,明明我就在笑。”我反驳它对我心理的揣测。

    “骗子,我都闻到了,很凉很凉的味道,像夏天的暴雨过后泥土粘得我满身都是,我讨厌这种感觉。你不准难过了。”

    我都差点忘了,情绪是有气味的。它的话太过霸道,我有些想笑。却又很羡慕它这么单纯随心,如果悲伤真的可以控制就好了。

    “或许有一点吧,我很难感到快乐。”我这样回答它。

    “又在说假话了,你每次刚回房间浑身就会裹满阳光和露珠的味道,温暖又舒服。你们人真奇怪,连自己的感受都不愿意承认。”

    真的吗?我居然会无意识地快乐吗,可是是为什么?因为训练变强让我有种拽住命运的满足感,还是因为和他们待在一起太放松?也或许两者兼具。

    我暂且放下了这个问题,询问自己是快乐还是悲伤,实在无解。

    时间快得像在狂奔,留下的唯一痕迹就是暴涨的身高和青春期不可言说的秘密。

    不知回答了多少遍关于我为什么突然长得这么高这个问题,我有些厌倦了。

    今天姬发会好奇,明天殷郊又来问,偶尔崇应彪也皱眉看着比他还高的我暗暗较劲。我对此的统一回应是优良基因。

    难不成我还得给他们科普一下女生初潮时身高会暴涨的常识吗?

    对少女来说,这是值得庆祝的成长印记。可于我而言,这就是一道催命符。

    我需要费劲心思隐瞒的秘密又多了一个。

    不过万幸,我这段时间不会太痛。只是心情烦躁,不过有途径发泄也不错。

    “鄂顺对徵野,徵野胜!”

    “崇应彪对徵野,徵野胜!”

    “殷郊对徵野,徵野胜!”

    姜文焕抱紧怀里的剑,扭头问姬发:“他今天打这么狠,谁惹他了?”

    姬发一脸沉重地摇头,苏全孝见状安抚地拍拍他的肩,姬发上台的时候满脸写着视死如归的悲壮。

    我得多打他们几次,免得以后力气够不上空留遗憾。

    我和姬发剑刃相接,未开刃的铁剑撞击声清脆的刺耳。他力气比以往大了不少,技巧性也有所提高,硬碰硬我不一定会赢。

    不过很巧,我今天心情不好,就是想赢。至于取胜的手段光不光明,磊不磊落,无所谓的。都说了我这人一向没什么原则。

    “姬发。”刀刃在空中呼啸出一道风声,我在风声里看向他。

    他皱眉,复看向我,我朝他一笑。心理暗示让他盯着我。

    他瞬间走神被我逮住了机会,一剑抵住他的胸口:“你输了。”

    “姬发对徵野,徵野胜!”

    我故意挑衅他,笑得很狡诈:“怎么走神啦?”他狼狈地低下头,走下高台不理我。

    我没在意,转身迎接我的下一场胜利。

    姬发为那瞬间的愣神感到懊恼,不是因为输赢,而是出于一种难以言说的感受。

    他的所有朋友,都逐渐出现了少年的特征,譬如变声期长出喉结,譬如眉眼间愈发坚硬立体。

    可徵野是个例外。

    他个子突然蹿得很快,面容却愈发柔和。原本瘦弱时清秀但气色很差的脸,逐渐变得白皙红润,隐隐有惊艳之色。加上本就温和的性子,表现出来的神色温柔又圣洁。

    刚刚笑着看向他时,居然让他心跳漏了一拍。倒不是说他这人对朋友有什么隐秘怪异的思想,只是在那瞬间,突然觉得面前的徵野无比陌生,这种猝不及防的感受让他有些不自在。

    这种不自在一直持续到了晚上,这在期间,他从始至终都没有主动跟徵野讲过一句话。徵野看向他时,他还欲盖弥彰地躲避视线。

    姬发这种别捏让我觉得奇怪,他一向是个很大度的人,说话也真诚直白。我不由得反省我自己,难道今天做的真的有点过分吗?

    自己有错在先,我一向拉得下脸皮去道歉。可当我笑嘻嘻地走到他面前时,他却逃似的想离开。

    姬发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很细微的感受,但徵野想靠近他的时候,他就是想逃。

    我把姬发这种躲避现象归结为青春期综合症。于是,我坚持不懈地想帮他进行心理疏导,他也同样坚持不懈地想跑。

    事情演变到了奇怪的地步,我俩的追逐战进行到了白热化阶段。终于,我追上了他并一把扯住他的袖子。

    “你跑什么?”

    “你追什么?”他回答的时候气喘吁吁,补充道:“我也不知道,看你追就想跑。”

    我无语。调整好心态后,问他是不是因为今天下午比试的事情。

    他给了我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呃……差不多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差不多又是什么意思?你别老让我猜呀。”

    老实说,我精通幼儿思想教育。但是揣摩姬发的思想,我从来都不在行。

    “行”,他突然下定决心似的,双手郑重地放在我肩上,打量我一眼后,又很挫败地缩回手回答:“不行,我说不出口。”

    我想谴责他这种极其不负责任的吊别人胃口的做法。他却趁我没反应过来,一溜烟跑了,离开的时候甩给我一句:“下次,下次说!”

    憋了口闷气,我见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里,独留寂寞月光。

    姬发见徵野没追上来了,忍不住回想刚才那一眼。

    夜色掩映下,徵野的脸在月光中白皙透亮,微微泛着荧光。眉弓、颧骨、鼻梁,没有一处显露出过度折叠的坚毅,组合起来像是春天莺的啼鸣,柔和流畅。

    后来,他不敢再往下看,只能落荒而逃。

    回到屋里,他思索再三,还是没忍住问殷郊,觉不觉得徵野有点奇怪。殷郊大大咧咧躺在床上:“有吗?没有吧。”

    姬发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没有吗?你不觉得他长的有点……”不像男人,可是他说不出口。他总觉得这话一说出来,就会陷入一种难堪尴尬的境地。

    可是殷郊似乎完全没有这种困扰:“啊,你说这个呀,确实,他貌若好女。”

    姬发听见这话,腾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支支吾吾半天没吐出一个字。他有点搞不懂,殷郊怎么就这么缺心眼地直白说出了这几个违禁词。

    殷郊见他反应这么大,也忍不住疑惑:“你怎么了?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长什么样,再说了,长相能代表什么啊?长一副温柔相,打人的时候还不是拳拳到肉。”他说这话时撇撇嘴,吐槽之意明显。

    姬发没再搭理他,头脑里一片混乱,理不清那团纷乱交错的线。

    我也没好到哪里去,姬发刚才那一眼把我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有些害怕,拿起镜子端详着这张脸。

    可以说是跟雌雄莫辨的英挺沾不上分毫关系,只能通过人为手段努力往那边靠。我比他们白很多,眉毛细弯,鹅蛋脸。尽管我努力通过外力帮助让我看起来有几分英气,但是治标不治本。

    军营里个个长得坚毅,就连相貌好些,性子温和点的鄂顺、苏全孝等人,都不是男生女相这挂的。更不用说姬发他们了,神清骨秀、俊朗非凡,过几年也一定是高大威武类型的。

    我简直不敢想象,到时候我在他们其中会有多显眼。

    苏全孝一进屋,就看到徵野拿着镜子翻来覆去仔细盯着看,诡异又好笑。

    “知道你好看,也没必要一直盯着吧。”苏全孝笑着打趣他。

    谁知徵野一副被刺激到的模样,放下镜子指着自己的脸问他:“好看?我好看吗?”

    苏全孝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不太确定地点点头。然后便看见徵野一脸挫败,一头栽倒在床上,嘴里念念有词。

    “完了,我完了……怎么这么不争气,你为什么要长这样……”

    吓得苏全孝立刻找补:“没什么啊,这样没什么不好啊,每次大家被你打了都说看到你这张脸气都消一半呢……”

    “大家?”我腾一下坐起来:“大家是什么意思?你们不会在背后讨论我的长相吧?”

    苏全孝一个激灵,讪讪地笑:“大家只是随口一提嘛,你每次打人太狠了,又不能怪你,所以随便打趣打趣而已啊,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我不想想了。

    烦死了,都怪姬发。要不是他,我才不会自寻烦恼。别人看都自在的很,他别扭个什么劲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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