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这件事给长公主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她看着燕知无辜的眼睛总觉得心虚,不由得减少了和她腻歪在一起的频率。

    正巧母妃和皇兄都让她多和谢兰萱接触,帮助谢兰萱融入到燕京贵女的圈子里,花花架子人抬人嘛。

    燕知也没发现不对。

    长公主和谢兰萱亲近起来在她意料之中,人的时间是有限的,给一个多了自然就会给另一个少了,尤其是她还发现这小姑娘门第之见有点严重,只跟世家大族和书香门第出身的贵女亲近,连一些武将家的小娘子都避而远之,就更别提她这商户出身了。

    倒是这样一来传出自己在长公主那里失宠的传言让燕知哭笑不得。

    长公主也不知在哪听到了,特地跑过来解释不说,还找出了散播传言之人,狠狠削了她一顿,于是,终于没人怜悯或者奚落她了,也算还了她安宁。燕知最近非常忙,她说给翠竹的理由不是假的,万事开头难,燕家的产业是真的多,也是真的复杂。不过想想这背后所代表的财富,燕知苦中作乐的想:也算是一种甜蜜的烦恼了。

    人在忙碌之中就会自然而然忽略一些外物。

    比如燕知就没发现江景行过来的次数多了,不再局限于下午来接江慧君,中午也过来。还有江慧君,本来对谢兰萱委婉拒绝加入海棠诗社颇为不悦,可在谢兰萱突然又决定要加入后和她的感情突飞猛进起来,中午用午膳的时候都和她坐一桌。当然,燕知和长公主也都在其中,只是她不怎么插得上话,她也没有强行为之的意思,就默默扒饭,默默听着,总结着相关信息。这可是第一手资料,绮云阁和珍宝楼那边可以更新一下了。

    *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到了十一月。

    皇帝已经冷了后宫两个多月,弹劾的折子开始变多,也变得有分量了起来,他心里知道拖不了太久了。不过没关系,他已经利用这段时间做了不少事,政治是妥协的艺术,既然朝臣做出让步,那他自然可以给他们一些甜头。

    只这样的想法一起,皇帝便由衷觉得恶心。

    他在冷宫时去过不少地方,他觉得自己就像那青楼里的花魁,随便谁都想睡一睡。不,他比花魁还惨,至少花魁刚出阁时还能随自己心意选择客人。

    这日,皇帝在太和殿一边批奏折一边一心二用的想,接下来该从哪方面给他们找点事做,免得一个个闲得盯着他睡谁。忽然,宫人来报,谢仆射求见。皇帝有点意外,看了眼沙漏,这个时间都快散值了吧,“宣。”

    直接免了谢渊的礼,皇帝问,“爱卿这会儿过来,可是任上出了什么事?”

    “臣惭愧。”谢渊低头告罪。听他说不是公事是私事,皇帝那点担心立刻就放下了,关怀臣下也是一个上位者必做的日常,他语气和缓,带着几分亲切,询问谢渊的夫人儿女可还安好?听得谢渊眼睛都红了,做出感动的模样,然后才慢慢将此行目的道来。

    原来是为了儿女亲事。

    谢渊做事确实极为谨慎,哪怕约定成俗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他深知自己的出身不能令陛下完全信任,世家大族最显著的一点就是他们与各方联姻结成一张密集的关系网,他自然不会在这点上去犯皇帝的忌讳。对于自己几个儿女的亲家都是反复斟酌,待确定人选后还要向上汇报,若皇帝觉得不可,哪怕这人再怎么合适,他也会一口拒绝。可以说,经营出大好局面,这种谨慎到怂的心态占了不小的功劳,充分有效的沟通也避免了彼此之间的误会。

    “原来小七娘也到了许人的时候,朕还记得她当初才一点点大,还不到朕的腰高呢。”皇帝语气亲近,一副长辈模样,“不知你们看中了哪户人家,朕也给小七娘添妆。”

    谢渊自然是先感谢一波,方说出名字。

    在他心里,这就是走个过场,以谢家的人脉,他自然能打听到男方家里的情况,知道这位也是陛下的人,如今还远不到陛下要分而化之的地步,他们这些陛下的心腹嫡系要牢牢的团结在一起才能去抗衡朝堂中其他派系,这是两家联姻最好的时候,他心里也感叹了一声七娘有福。

    然而低着头的他却完全没有注意到皇帝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刚才说,是英国公府的江二郎江景行?”

    谢渊何等敏锐,立即就察觉到了陛下声音中的微妙,他心里咯噔一下,几乎立刻就想抬头去看陛下脸色,但被强大的意志力控制住了,他点头,语气不变的重复了一句。

    确认自己没听错,皇帝陷入久久沉默。

    谢渊大气也不敢出,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难道他打听了消息是错的?可英国公府江河日下,他们家与之结亲也很能显出谦卑的姿态,避免了日后后患。

    良久,皇帝缓缓开口,“爱卿就这么一个女儿,挑女婿再如何仔细也不为过,是该多考察一些时日为妙,你觉得呢?”

    谢渊能怎么觉得?他当然说好。

    目送谢渊离开,皇帝眼中寒芒迸射,“江家、江景行,好大的胃口!”

    *

    谢渊刚回到谢府,他夫人则立刻迎了上来,一番伺候,谢渊脱了衣服鞋子舒舒服服躺在榻上,谢夫人也坐了上去,抬手叫丫鬟们退下,夫妻俩开始说些体己话。

    “六郎,我前些日子跟你说的七娘的事如何了?也该有个结果了吧。”

    谢渊语气含糊,“早着呢,再考察考察。”他当然不能说皇帝貌似并不赞成,虽然其中因果没打探出来,可他心中已经在考虑下家了。

    谢夫人一下子怒了,“考察、考察还要如何考察?当初我说那江二郎身世尴尬,又无可能袭爵,只能以白身出仕,我家七娘配他着实委屈了,是你说陛下对他十分看好,我才去打探他家的情况。结果我同意了,你却说还要考察?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给我个准话。”

    谢渊知道含糊不过去了,只好道,“我后来一想觉得不太妥当,就他那克妻命格我可不敢拿咱家女儿去赌。”

    谢夫人也是有点迷信的,但她观察着自家郎君的表情深知绝不仅仅为此,而他一看就知道不可能全盘告诉自己,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和七娘说的。”

    “嗯,七娘素来乖巧。”说罢,谢渊又有些懊恼,“唉,当初不该告诉她的。”本以为水到渠成,谁知竟出了这样的变故。

    谢夫人白了他一眼,并不敢说江二郎这个人选是七娘自己先提的。

    清和谢氏家规甚严,很多事都不能逾矩,可小七娘是她唯一的女儿,亲自养大,极少假手于人,母女之间感情自是不同,夜半无人时,也会说一些不能外传的话。

    次日送走谢渊,谢夫人来到女儿的院子,就见她眼下青黑,目光忐忑,怕是辗转反复了一晚上,她心中不忍,然而望着女儿期待的眼神,她却只能狠心摇头。

    “娘,为何?你之前不是说爹爹很看好他吗?”少女眸中泪光点点,十分不甘,掩在袖中的手紧紧绞住了帕子。

    “住口!”谢夫人厉声道,“此事休要再提,你是清河谢氏女,莫忘了你的身份。”

    少女柔顺的垂下了头。

    谢夫人这才满意,“你已及笄,关于你的婚事不能再拖了,明日我会去见你二伯娘,请她帮忙物色人选。”

    “是。”

    *

    又过几天,是英国公老夫人的六十大寿,江慧君给燕知发了请帖。

    如无意外,寿宴之后就该按部就班商量婚事了,本着给未来夫家留个好印象的念头,燕知难得抽出时间,精心的挑好了宴会上的衣服首饰。她并不知道在她这么做的时候,有一些人面露怜悯。

    沈清不忍道,“陛下,真的不告诉燕小姐真相吗?”

    这几天他们已经查清楚了来龙去脉,并非是谢家女的出现让江家见异思迁,而是江家从始至终都没把燕小姐放在正妻的位置上考虑,他们嫌弃商户低贱。若放在以往,沈清也觉得正常。门第之别根深蒂固,饶是他被陛下影响也无法免俗。然而这事江家做的太不地道,若他们只想纳个良妾,大可从头到尾与人说个清清楚楚,彼此两相情愿,而不是哄着对方,含含糊糊故意误导,这不是骗婚吗?

    合着他们自己也无比清楚,说得太明白根本成不了。经由此事沈清方明白为何陛下会说世家很恶心。

    相比较沈清蠢蠢欲动抽刀,皇帝就显得冷静许多,“告诉她,你能解燕家困境吗?”

    哪怕近些年英国公府落魄了,他于燕家也依旧是石头和鸡蛋,碰不过的。与其让燕知悲愤冲动之下做出不可挽回之事,保持原样更好,毕竟若此事传出去了,别人可不会笑话英国公府骑驴找马不地道,不过平添一段风流罢了,但燕知的名声就全毁了。

    皇帝现在就很头疼,他把全燕京的适龄儿郎都看了一遍,可像江景行这么合适的,真找不出第二个。

    只希望他的安排有用,英国公府能聪明点。

    其实他做这些倒不算错,只是他低估了燕知,以为燕知是他所见过的那些养在闺阁中的娇娇小姐,又像其他贵女一样被江景行迷住,所以他从未指望过燕知去破局,只想把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这便是他拿了燕家家财该给他们的交代了。

    然而世事无常,又哪能事事算尽?

    *

    “殿下说的可是真的?陛下亲封我为永安郡主,还赐予我封地?”燕知不可置信。

    她现在可不是刚穿过来的小白了,封一外姓女为郡主还不算太出格,但封地就完全不一样了。大齐朝对藩王非常警惕,又有祖宗规矩推恩令代代消减,上面几任皇帝若不是非常宠爱的儿子都只封王,然后留在京城,那封地说是封地也不过得些税收为俸禄,封地由皇帝派人去管,和官员一样有任期,在燕知看来,就很像把土地收归国有的架势。

    至于那些不宠爱的,一般封个郡王,赐个郡王府就没了。

    比较下来,陛下对她也太宽容了吧。

    不过仔细听下去,燕知松了口气,这封地是给她,但只她一代终了,不能传给后代。但这样也够了,充分的表达了皇帝的重视,她女子身份在此时很够用,别人不会忌惮她,反而会尽可能拉拢她。

    封地有食邑,她又多一份工资,真好,谁会嫌钱少呢?

    得到长公主的确认,燕知立即表忠心,“我会好好给陛下赚钱,保证他将来永不缺钱。”

    长公主勾勾手指,“来,叫声姐姐来听听。”

    燕知不怀好意的笑,“昭乐妹妹,你是不是忘了你比我还小?”

    长公主今年十四,比她小了一岁。

    “大胆,竟敢以下犯上,喊本公主妹妹,看我怎么教训你,你才是妹妹,本公主的封号可比你得的早……你就认了吧!永安妹妹哈哈哈!”两人在车厢里滚做一团,互相挠对方痒痒,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直到宫女来报,说英国公府快到了,两人才消停,互相给对方整理了一下衣服首饰,然后端正优雅的下了马车,又换成轿子进了内院。

    先去见老夫人,送上寿礼,说了几句吉祥话,老夫人笑得跟弥勒佛似的,还给了两人见面礼,才让江慧君亲自招待,摆摆手道,“我就是从这年龄过来的,怎不清楚你们你们这些小娘子哪里耐烦和我们这些老妇坐一起,快些去顽吧。”

    长公主和燕知相视一眼,站起身来。

    这时一道女声响起,“我素来喜静,听母亲提起过老夫人许多往事,十分佩服,想留在此处与老夫人多亲近亲近,也沾沾您的智慧。”

    是谢兰萱,燕知注意到站在她旁边的谢夫人眉头微蹙,似不赞成,有些奇怪。

    江老夫人一愣,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小娘子面善嘴甜,我也喜欢得紧,便留下吧。不过我年纪大了,经不得吵,慧君快快把其他人都带出去,我心肠软,见不得小娘子委屈。”

    江慧君嗔怪道,“祖母真是喜新厌旧,昨个才说我最好,今儿就要为新妹妹把我赶出去了。”

    几人调笑一阵,江慧君才将屋内众人带出去。

    安抚好其他贵女,她小声邀请燕知去院子说话,有些事不好对外人言,“殿下且安心等着,我只借知知一小会儿,保证完璧归赵。”她俏皮的眨了眨眼睛。长公主恍然:他们怕是要商量婚事,倒也没跟着过去,只挥挥手。

    燕知带上苦竹,跟着江慧君走了。

    一路穿花拂柳,到了一个风景秀丽的庭院,相比燕家的富贵更加精致典雅。丫鬟推开门,燕知走了进去,却见屋中站着一人,她几乎是下意识后退一步。

    “别怕,是我二哥,他想见你。”江慧君挽着燕知的手,将她拉进了屋,“我二哥说想给你一个惊喜,我便没有提前告知,你俩好好聊,我先走了。”

    大门开着没有关上,这多少给了燕知一点安全感,她僵硬的扯出一个笑容,扶了扶鬓边的簪子,她并不喜欢这样的惊喜。

    就在刚才,她差点以为这江家也想走生米煮成熟饭这条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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