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皇帝确实对贺礼很感兴趣,只因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就连燕金都三五不时下雪。

    更别提比燕京还偏北的地方,这大雪都连成了灾,皇帝把暗卫们放出去勘察各地情况,即便还没有消息汇报上来,可他心中已经有了雪灾的准备。

    大齐这么大,真发生点天灾,他从燕知那里抠的四十万两又怎么够,所以他便想着趁自己寿辰能不能多收点值钱的贺礼,然后把它们变卖。

    想想一个做皇帝的,混到这程度也是很悲催了。

    他也可以像先帝那样闭起耳朵不管,只要他问责几个据实以告的官员。甚至因为他刚刚登基位置不稳,地方官对他没有信任,沿袭他父皇在时的旧制根本不把这些事情汇报,那他就真成了瞎子聋子什么都看不见,也可以理所当然的装作没有这回事,自然就没有这个烦恼,可他不行。

    他不仅想管,他还想尽量控制住死亡的人数。

    拆寿礼,这本是一个会让人心情愉快的环节,然而皇帝的脸色却随着打开的礼盒变得越来越难看。

    他甚至都要气笑了。

    这些地方官可真是行事谨慎,没有摸清他这新帝的底子,选的礼物那叫一个两袖清风,什么自己写的字,自己做的画,似这类东西他难道还不知道?价格都是炒上去的!也有那等好一点的,送上了玉佛、宝石盆景,可皇帝打眼一估量也就马马虎虎,不算多贵重,也不算多精巧,真正拿去外面卖,也就能填一点小漏洞,可相对于他想要数目远远不够。

    如果是从未出过燕京城的小皇帝,或许就真信了这些人是如此清廉,家资不丰。

    可现在这位不一样,不提他在没坐上这个位置前就在大齐各地跑,更别提他还培养了自己的人手,不说大齐之事尽在掌握,至少也能知道个十之五六。这一批他父皇定下的地方官可没几个省油的灯,只不过分捞得多些与捞得少些罢了。有的不敢干涉当地大族,便从百姓下手捞民脂民膏,有的和当地大族勾结在一起,蛇鼠一窝,那黄金白银是成箱的往自己府里抬,说他们没钱给他这陛下送上厚礼那是不可能的!

    但皇帝也能猜到他们的想法。

    也知道其中或许有清正的官员并不在意这点,毕竟他们自有其他生财手段,又有更高的野望,无需让自己的为官生涯留下污点,可他们也同样不会送太过贵重之物,皇帝在愤怒过后也冷静了下来。

    他不能像他父皇一样,随意对臣下透露自己的喜好,还是这般耗费钱财的喜好。

    上有所好,下必从之,谁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的局面?当一件事他还无法彻底解决时,就最好维持着先前的模样,不然他随意改革造成的伤害反而更大。

    地方官不行,但也不代表皇帝就坐以待毙,他把注意力放在了京官上面。

    这时就很感谢之前的种种阴差阳错了,已经在众臣心目中留下不堪用的印象,是时候在这印象上添砖加瓦,让人觉得他已经彻底没了当皇子时的谨慎变得穷凶极欲起来。皇帝嘲讽的一笑,毕竟他们家可是有前科的,他父皇那么鲜明的例子放那儿,他这个做儿子的一脉相承,也很说得过去。

    如此控制住消息,只在顶层中流传,降低影响力,也避免了后续收尾麻烦,他先前铺垫的勤俭节约的形象可不是白铺垫的!

    太宗爷爷说过,开国之时改变才是最容易的,越到后面任何改变都得小心翼翼,不能太大,否则不是改革的人要丢了性命就是强行为之颠覆了江山。

    皇帝非常崇拜他太宗爷爷,很多事他看似狂妄嚣张大开大合实则小心翼翼,不敢行差踏错,例如不进后宫,冷着一群重臣之女,看似冲动,实则他已经算准了这是家事,后面迎燕知进宫也是,他不曾宠幸燕知一方面是觉得燕知是妖孽,心生忌惮,可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在打消群臣给他送女人的主意?

    心中的思路渐渐明朗,皇帝正欲走出去,忽然沈清过来了,低声汇报了一个消息,皇帝惊讶挑眉,“竟一口气定出去这么多?”

    皇帝虽然在经商上比不过燕老爹,但他也有他的独到之处。

    比如宫中的琉璃花房不仅种了各色珍贵的奇花异草,还有冬日的瓜果菜蔬,甚至连长在树上的柑橘都有,曾经皇帝想把琉璃花房给关了,这是他父皇奢靡搞出来的,他自己没这么挑剔,冬日需要一些青菜来换换口味,他也可以用储存的大白菜,但崔尚宫说服了他。

    这琉璃花房也不仅仅是摆着好看和宫里人享受的,还可以卖出宫外换钱!

    于是他砍了原先负责琉璃花房的人,换上了崔尚宫,让他经由原先那位留下的路子和宫外的权贵之家继续搭关系,走私蔬菜水果。

    可别说,这赚的一点也不低!

    冬日新鲜的菜本就难找,更别提这还是宫里出来的,崔尚宫又一番操作,让人皆以为在先帝的挥霍下,宫中的琉璃花房出产的菜蔬才是顶级,引得权贵争先求购,甚至还搞上了拍卖。有时是拍卖资格,有时是拍卖一些极为罕见之物,就如那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夏日不宜保存的荔枝。

    崔尚宫把这事业搞得风风火火,给皇帝赚了一波又一波的钱,所以他在四妃面前才格外硬气,杨妃觉得一旬才能摘一枝花,是奇耻大辱,可她照样拿崔尚宫没办法。

    皇帝仔细看了看沈清递上来的折子,面上惊讶更甚,“冬日菜蔬珍贵且不易保存,观他们家人口也用不完,这是准备趁年节犒劳犒劳下人?”

    沈清露出异色。

    皇帝立即知道这里面还有别的事,沉声道,“说!”

    沈清只好将来龙去脉道来。

    皇帝面色铁青,“雪越来越大,据钦天监观测还将有更大的雪,平民百姓都快冻死饿死了,他们还在大肆庆祝寿辰,花钱如流水,该杀,他们通通该杀!”

    朕拼命搂钱,四处找补,甚至出卖自己向妖孽低头,他们凭什么这么潇洒?皇帝越想,心中杀气就越浓,还有一股无法言明的心酸萦绕在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

    “陛下看似节俭,实则喜欢华贵?”燕知听着紫竹打听到的消息,惊讶的挑起了眉头,“这消息你从哪里打听到的,可否准确?”

    紫竹谨慎得道,“并不太确定。我有一位好友,她在太极殿做洒扫宫人,有一次陛下在假山中闲逛,和德明大太监聊天时提到此事巧合被她听到,她嘴巴一直很严,本不敢对外透露陛下的消息,但巧合的是她宫外的母亲得了病急需银钱治疗,想着我跟了常在,应是不缺钱,才把这消息卖与我。”

    “你给了她多少?”

    “十两银子。”燕知打开梳妆台下的抽屉,抽出一张银票递给他,正是一百两。

    紫竹不太敢接,燕知道,“是我让你去打听消息,这耗费总不能你来出,以后似这样的事,你自己做主,只需记好账,别脉络不清就是,以后再有更重要的消息,你也可先斩后奏,帮我买下。这点钱我还给得起,正如你所说,我燕家缺什么都不可能缺钱。”紫竹这才收下。

    燕知沉思起来,皇帝喜欢华贵的,这倒也不是不可能。

    他既有明君之志,想来平日定是抑制自己的欲望,更何况他在冷宫呆了好几年,燕知曾经听过一个论调,童年时缺少什么,长大后就越有可能报复性消费,补偿自己、

    他并不像其他皇子一样被金樽玉贵着宠大,会看重华贵奢靡之物并不是不可能。

    忽然想起什么,紫竹露出懊恼之色,“常在,这消息怕是只能做个参考,她母亲得的什么病我不清楚,只觉得她很害怕很慌张,应该不是小病,而且她被分到太极宫,哪怕只是一个洒扫宫女也不会太缺钱,后宫娘娘们便是不做打听消息这犯忌讳的事,也不吝啬给予赏银卖个好以图日后方便,所以我猜测或许她卖的不止一家,常在想要脱颖而出,但娘娘们或许已知晓此事……”

    燕知安抚她,“你别急,我本就不会听信一家之言多方打听,多方验证才是我的性格。”

    “这我就放心了。”紫竹松口气,“我还真怕会误了常在的事。”她是故意提醒这一句的,毕竟皇帝就是要让这消息在后宫的许多妃子间流传他才好多收一些贵重的礼物。

    “紫竹……”

    “什么人?!”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大喝,打断了燕知的话语,燕知立即闭嘴,打开书房的门走出去,看到王嬷嬷急匆匆过来,她连忙问,“发生了什么?”王嬷嬷摇了摇头。

    没多久绿竹回来了,说,“刚才常在和紫竹在书房内谈话,我眼尖,看到有一道身影鬼鬼祟祟藏在草丛间,还特地穿了绿色的衣服,她个子矮小,还很灵巧,被我喝了一声,飞快的窜进草丛中,几个晃荡就不见了踪影,想是非常熟悉这宫内的情况。”

    “绿色的衣服?”王嬷嬷沉思起来,“绿色在宫内并不罕见,是最次一等的宫人穿的,我们这地方偏远,周围的景致都没怎么打理过倒是疏漏了,想查源头也不方便。”

    小石头想起什么,忽然道,“说起宫人,最近往这边跑的宫人确实变多了,我还打听过说是以前甘露殿无人居住,自然任由它荒废,可现在甘露殿住进了一位常在,上头吩咐他们把地方清一清,免得有蛇虫藏在其间,惊扰了贵人。”

    有蛇?燕知表情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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