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外面下雪了。”碧竹惊喜的声音响起。

    此燕知已经穿戴好宫装走了出来，闻言看向天空，雪并不大，像毛毛细雨，飘在半空时能看见点点莹白，落地时直接融化成了雪水。

    一个嬷嬷笑道，“常在，瑞雪兆丰年，这是好兆头啊！”

    燕知也笑了笑，“承嬷嬷吉言。”

    按理说燕京在北方，北方下雪很正常，但这会儿的温度跟后世不一样，要高很多，显得温暖湿润，所以前面一百年大齐的百姓都能过下去，但今年却下雪了，在原主十五年的记忆里她从未见过雪花，也不知今年的雪是偶尔还是只是一个开始。

    老话说瑞雪兆丰年，但雪在当下却未必是好的。

    拜别燕老爹，该说的已经说了，燕知离开时只道了一句，“爹，你有没有发现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燕老爹愕然，迎着燕知的目光，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郑重的点点头。

    上了马车，一路往皇宫行去。

    嬷嬷与她们并不坐同一辆马车，绿竹好奇的掀开帘子往外望，燕知并不制止她，直到进了宫才告诫一句，绿竹乖巧的把帘子合上了。燕知则一直抱着一个小匣子，匣子里装的是银票，这让她安心许多。有这么多钱，总不会让她们冻着饿着。

    比较糟心的是，她位分太低，没办法带太多嫁妆。

    进了宫便有一位姓徐的公公领着她们去了甘露殿，这徐公公生了一张圆脸，说话奉承中带着些许夸张，但并不难听，反而让人觉得讨喜。经他介绍，燕知很意外地发现自己居然独占一座宫殿，皇帝特别下令她可以住在主殿。即便这甘露殿地方偏远安静又不是很大，但以从七品的常在身份，这算是厚爱了。

    果然，四十万没白花。

    等进了甘露殿，燕知才有些明白。

    这甘露点哪里是偏远，简直称得上荒凉了，看着跟鬼屋差不多，只有主殿像是刚收拾出来。燕知等人才到，就有三人迎了上来。一个看着十六七岁，做宫女打扮，开口便是请常在赐名，燕知倒也没推辞，顺口给她取名紫竹。一个是差不多年龄的小太监，也叫了小石头，最后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隐约可见慈祥之色，自称王嬷嬷，乃是九品的女监。

    燕知被两位嬷嬷科普过宫里的规矩，前朝有三省六部，后宫也有六尚宫二十四司。

    最高的尚书令也就五品，而在九品女监之下，还有从九品的女史。不过女史地位极低，与最次的宫人仿佛，类似临时工。

    这三人加一个绿竹，就是她现在的团队了。

    老的老，弱的弱，不过草创团队，期待不用太高。

    燕知住正院，王嬷嬷住左厢房，紫竹和绿竹住右厢房，轮流值夜，小石头住耳房，这边定下来了，又把木炭分一分，据说是一旬的量，燕知看数量并不很多，当即决定白天的时候将众人聚在自己的正院，方便取暖。

    点上炭盆，整个屋子便慢慢暖和了起来。

    绿竹快手快脚的用风炉烧热水煮茶，待煮了茶，又继续烧水，用温水打湿布巾，开始收拾。不算太脏，只有少许薄灰，规整好屋里的摆设，中午的时候他们随便用点心填了填肚子，直到傍晚小石头去御膳房那边拿饭，兵荒马乱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燕知睡在大床上，睁着眼睛不怎么困，直到睡在小榻上的绿竹呼吸渐渐均匀，她才又听到系统的声音，“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开启商城……商城已卸载，无法开启……”

    燕知毫不意外。

    这是她早就预料到的结果。

    系统从时空局离职，她又拒绝了新系统，自然，原先给宿主的一些优惠也不复存在。

    但令燕知意外的是，“系统已开启钞能力技能，此技能不受时空局限定，本是奖励一名皇宫暗卫。宿主现在可选择自主雇佣，为保证暗卫忠诚度，建议佣金一万两，每完成一项宿主发布的任务，随机打赏至少为一个铜币的不等银两。”

    “是否选择雇佣？”

    *

    自封燕知为常在的圣旨下后，皇帝冷眼看着，这妖怪竟真的消停了，脑中再不见有陌生声音响起，然而这日晚上发生的事告诉皇帝，他开心的太早。

    人心尚且贪婪，又怎能期待妖怪会轻易满足？

    皇帝本该狠狠拒绝，但看到仅是佣金就有一万两，更别提后续赏银，他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这妖怪哪来的这么多钱？之前给的四十万两，他已经去验证过了，能在钱庄取出真金白银，并非是妖怪使的障眼法！最终皇帝下定决心，银子是无辜的，而且不怕她不动，她要的越多，他就越容易了解这个妖怪，然后找到她的弱点一击致命！

    更重要的是，迄今为止，妖怪影响范围都不大，也未造下杀孽。

    踌躇良久，皇帝下定决心。

    本来打算随便选一个边缘的暗卫，但想了想，皇帝做下一个决定。

    夜很深。

    雪花尽管连绵不绝，但并未能积下厚厚一层，屋顶上看不到白色，一道人影走进甘露殿正院，屋中人浑然未觉，依然睡得很沉，就着天光，皇帝能清晰地看到燕知露出被子的脸，无辜又无害。

    他缓缓靠近，伸出手，放在了燕知脖子下面，一点点收紧。

    系统都惊呆了。

    皇帝被程序66气疯了吗？竟然要掐死自己的官配？

    很显然，尽管系统也很懂人情世故，但他却也未曾意识到，作为一个封建帝王有多不能容忍妖孽与威胁，前者关乎国运，后者关乎他逆鳞。

    “陛下，你、你冷静点，女主不能死的……她死了你们这个世界会崩塌的！”

    系统尖叫着警告，他是真的被吓到了，皇帝目光微闪，似有所悟，到底缓缓松开了手。

    系统深深吸气，“陛下，咱们都冷静点，冷静点，我没吓你，无论是你还是女主，都最好只有一个死法，即寿终正寝。咱们不是敌人，你们两个如果联合，对整个世界都有好处，你想成为明君，这于我和燕知都不冲突的，我们还会帮你。当然，你或许会对此不屑一顾，但完全没必要拿你自己的命、你大齐所有百姓的命来跟我赌这个可能性，对不对？”

    系统简直都低三下四了。

    皇帝安静的听着，一言不发。

    “或者，用你的世界观来推论，你想过吗？若燕知真是妖孽，怎会轻易被你杀死？”系统这时都不再说燕知无不无辜了，他知道皇帝根本听不去。对于一个封建帝王而言，怎会觉得某个人的命多重要？或许明君总把爱民如子挂在嘴上，也会尽量表演，但若另一头是所谓国运，是更多人命，牺牲某一个简直在理所当然不过。别说燕知了，就他后宫那些重臣之女甚至朝堂上的重臣也同样，“你就不怕你杀死了女主的身体，她的灵魂又跑到某个人身上，让你连找都不找出来，那时不是更危险？”

    系统看着面板上缓缓降低的黑化值，松了口气，也不枉他废这么多口舌了。

    回到太极殿，看着皇帝随手将一个奏折扔进火盆，脸上无悲无喜，本着打好关系的念头，系统快速扫过，发现是某个官员舌灿莲花地拍马屁，半点意义都没有。皇帝明显更喜欢做实事的，他连忙也跟着谴责了一波，说这些人满口空谈，简直跟魏晋那般只知谈玄视做实事为浊官的家伙差不多，光会误国，陛下直接烧掉真是太英明了云云。

    皇帝像是被他逗乐，笑了一下，之前凝重的氛围总算散去了。

    *

    系统没有把昨晚的事告诉燕知，人不知而不畏，看皇帝偷偷过来，就知道他心有顾忌，不然以两人身份之差，罗织罪名赐死一个小娘子再简单不过，经过了一夜计算的系统认为，不撕破脸对双方都好。

    只是这件事对他打击挺大的，本来在燕知完成一项主线任务后，就该开启下一个主线任务，可他看一眼攻略皇帝的字眼，眼不见心不烦的将其丢到一边。

    然而他不问，燕知倒是主动提起来了，“系统，你既然是宫斗系统，商城没了，但你的数据库里应该还存着不少与宫斗相关的内容吧，你看我一个才艺不会，能不能教教我？”

    在古代没手机没网络，还不能跑出去玩，闲着也是闲着。

    系统心里还在生气，见不得燕知去讨好皇帝，还为他学习各种才艺，他配吗？他不火葬场一回这事都没完！不过系统也没有直接拒绝，就说，“其他才艺或多或少要配备工具、场地，不如你练习毛笔字吧？”

    在现代，书法是一种才艺，可在这里毛笔字却是必备，古代人还特别讲究见字如见人，说字是一个人的门面，他宿主眼看着没法当个女家主走南闯北，就只能通过信件远程遥控翠竹等手下，字就是沟通的渠道。

    燕知也觉得从毛笔字入手最简单。

    她找了一间比较近的屋子，充作书房布置起来，她嫁妆带的不多，笔墨纸砚有一套，但都是精品，燕知觉得用它们来练习太过浪费，便询问紫竹。

    紫竹说，宫妃有份例，在燕知入宫前都已经配备好，装入了库房。

    燕知就让她都拿出来。

    她位分太低，所得不多，品质也比较差，不过燕知不嫌弃，免费的东西能期待它多好？

    但这数量显然是不够的，“宫中可有地方买这些？或者寻人从宫外带？”

    “有的，尚仪局有专人从宫外采购。”

    燕知略一思量便让紫竹先买上一百份，紫竹都惊呆了，下意识问，“常在，可是我听岔了，你要一百份？”

    “是。”

    许是从小没什么安全感，燕知有点囤货的小癖好，还有点补偿自己的报复性消费。她喜欢大的、多的，比如她一个人住，应该买一个人的锅，但她往往会买三到五个人的。比如她给自己做麻辣香锅，各样食材只需放少少一点，但她不知不觉就做了一大锅，足足能吃上两天，腻得不行，可等过去许久她又想念麻辣香锅的味道，就又忍不住重蹈覆辙再做一大锅……她也是在被房贷压迫的那几年才学会节俭，学会不买不必要的东西以免浪费。

    而现在，这一切的麻烦都不存在了。

    一百份而已，她买得起。

    这宫里又不是她随便下个楼就能找到的小超市，先囤一段时间再说，至于一百份用不用得完？燕知刚才心念一动，有了一个赚钱的主意：写小说。

    她记得她家产业中有一个书铺，这书铺的杜掌柜挺机灵，还坑了梦渣男一把。

    先写好再托人带出去，即便她没这方面的才华也不要紧，先把她懂的套路列出来，做个大纲，按部就班写就行。她敢肯定，绝对比什么才子佳人要好看，再打出宫里娘娘都喜欢的旗号……嘻嘻，文笔不够，花样来凑。

    紫竹去采购了，小石头把今天的早饭端了过来，滚烫的鱼片粥，配上精致可口的小菜，还有羊肉包子，吃得燕知异常满足，丁点都没剩下，看得等着主子赏赐剩饭的小石头一脸懵逼。

    这位常在胃口有点大呀。

    下人吃主子的剩饭并不是丢脸的事，那剩饭往往油水充足，营养丰富，能让抢不过壮年仆人的小孩吃一个饱，吃饱喝足了，他们的身体、大脑才能正常发育，否则贫苦百姓整日浑浑噩噩，只能望见头顶的这片天，真的是他们的智商天生比富贵人家低吗？

    注意到小石头和紫竹的表情，燕知意识到这两人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虽然他们也有分配的饭菜，但很可能不够。于是她又问紫竹这方面是如何分配的？能不能多领一些？

    紫竹有点为难。

    燕知一脸理所当然，“我的饭量天生比一般小娘子大，就这些我还没吃饱。”左右这事相处久了，他们迟早会知道。她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饭，偏偏另一个还格外能吃，一人能吃两人份，她可不得精打细算点？也不仅仅是为了收拢人心。

    紫竹：“……”

    像是生怕给紫竹的震撼还不够，燕知又补充了一句，“你就这么直接告诉她们，不用为我遮掩，陛下把我招进宫里总不能连饭都不让我吃饱？”

    饭桶的名声哪有填饱肚子重要？

    中午吃饭时考虑到小石头一个人可能搬不动，紫竹也跟着去了，两人果然提着大大的食盒回来了。

    这操作别说皇帝了，满后宫盯着她的人都看不懂。

    “这是自污？”

    阴谋论的众人当然不会想到燕知的理由就这么简单朴素，脑洞大开还一副深觉有理的模样。果然，能让清心寡欲的陛下破例的能是简单的狐狸精吗？

    另一部分人则有其他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