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避的心跳

    七月剩下的日子过得平常而飞快。

    做假期作业、兼职、与伍德切磋烹饪技巧……鲜活的琐事充实着在破釜酒吧物质匮乏的生活,在大部分人都不认识自己的环境里,薇薇安感受到了难得的平静与轻松。

    真希望这样的生活可以一直过下去。

    薇薇安的脑海里莫名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这里好像是一个避风港,让她可以短暂地沉醉其中,忽略未来即将经历的风雨。

    不仅如此,在这段时间里,薇薇安逐渐发现她喜欢的从不只是脱凡成衣店,在摩金夫人的长袍店里,她也感受到了同样的兴趣盎然——是啊,从小到大,她都对各种璀璨耀的时装抱有极大的兴趣,翻阅无数时尚杂志自学配色穿搭、乐此不疲地购买新衣尝试风格、甚至花费重金采购专业的手提箱……直到她某刻回顾来路,将线索串联在一块,才发现这难道不也是一种执着的热爱吗?

    薇薇安觉得自己像一个在沙漠里兜兜转转寻觅宝藏的旅人,而珍宝就埋藏在她的脚下,经年累月,只等待着她随时拨开粗砺的尘沙。

    “辛苦了,收拾完衣篓里的衣服你就可以回去了。”

    在店里最后一位客人心满意足地离开后,梦幻的蓝紫色晚霞已经悄无声息地染在了玻璃橱窗倒映的风景上。摩金夫人笑容满面地给薇薇安递了杯冰镇南瓜汁,又从柜台里抽出张早就准备好的古灵阁小面值支票给她。

    “这是你这半个月的工资,店里的习惯是在每月月底发放,除了基本工资外,你所卖出的每件袍子都能获取百分之三的提成……”

    摩金夫人捏着支票一角,伸出戴有纯银顶针的胖手温和地拍了拍薇薇安的肩膀,“……我始终认为未成年巫师带太多现金在身边不是什么好事,于是给你换成了方便收纳的支票——记得不要把钱都放在同一个地方,小心保管。”

    也许是出于不放心,她又拿出魔杖对其施了个咒语,如果不是薇薇安允许的人触碰,支票就会立刻变得像块烫手的铁片。

    “谢谢。”

    虽然不多,但薇薇安还是激动而小心地收好由自己创造的第一笔财富,对总是照顾她的摩金夫人露出感谢的笑容。

    这半个月里,摩金夫人十分耐心地一步步教她如何运用自己的知识和口才成为一名擅抓心理的狠辣导购,让薇薇安·陈在没有任何工作经验的前提下学会了许多,快速适应了店里工作的节奏。

    在知道她孤身一人住在破釜酒吧时,摩金夫人又带着凯莎一起热热闹闹地做了一次客,两人不仅一起传授了她许多独居经验,还在离开时运用了老熟人的情谊让老板汤姆多照顾些薇薇安。

    这是薇薇安从没有想过的,好像那条失灵多年的魔法项链突然从沉睡中苏醒,让她尽可能多地遇到善良的人。

    “对了摩金夫人,能不能再推荐几本时尚杂志给我。之前那几本我已经看完了,真的很有意思。”

    等魔法熨斗烫完衣服,又一一认真地挂回去后,薇薇安走到店内的书架前挑选起喜欢的书籍。在连电视都没有的破釜酒吧里,阅读成了她最近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

    “当然可以亲爱的,我很高兴你一直对服装保持着浓烈的兴趣,我也说你很有天赋会做得很好——看在这个份上,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只是想当好一名导购员,还是想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些?”

    更远些……薇薇安下意识露出疑惑的表情,这是她从没有考虑过的方向。

    “这两者的要求是全然不同的,需要掌握的知识也不一样。”

    矮胖的紫衣女巫冲薇薇安笑着眨了眨眼睛,却也没再多说什么,照常挑选了几本杂志后,又绕到后堂的工作间里拿出本略显厚重的书籍一起递给她,“你并不用着急现在就选择,可以给自己一个了解的机会。”

    薇薇安接过来一看,只见那本沉甸甸的书籍上写着《缝纫一本通》,下面还跟着串麻瓜出版社的名字。

    “这段时间的晚上我都会在店里赶制订单,没有那么早关门,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来找我聊聊,随时欢迎。”

    薇薇安对摩金夫人茫然地点了点头。

    走得更远……这会是属于她的路吗?她不确定地想着,毕竟命运的齿轮在转动时是没有声响的。

    这样一耽搁就导致今天薇薇安下班的时间比以往略迟一些,连街对面的弗洛林冷饮店都已经关门了。

    薇薇安想起和伍德一起做晚饭的约定,连忙快步往破釜酒吧赶去。却没想到刚踏进酒吧大堂,她就看见伍德和老板汤姆在吧台边争论着什么。

    老板汤姆看起来不耐烦极了,不停挥手打断伍德想快点结束话题,站在他对面的奥利弗·伍德皱着眉似乎还想争取些什么,却被汤姆扯着胳膊往外一推。

    薇薇安走来时刚好和转过身来的奥利弗·伍德打了个照面,她先是看了眼抿着唇有些尴尬的伍德,随后视线向下,注意到了他脚边存在感明显的行李。

    “你这是……要去哪儿吗?”薇薇安有些纠结地开口。

    “嗯……这很明显,我因为付不起下个月的房费被赶出来了。”

    伍德无奈地耸了耸肩膀,挠着头说着,“原本和老板商量好让我待到明天早上,却没想到刚刚有个流浪巫师想订下这个房间,我只能提前搬走。”

    薇薇安顺着他的视线往一旁看去,有个头发板结的邋遢巫师正一边啃着馅饼,一边津津有味地从脏旧的外袍上捡起碎屑送进嘴里,走进了刚清理出的空房。

    摇摇欲坠的门板被“啪”的一声使劲关上,看得发愣的两人俱下意识惊了惊。

    “那你现在要怎么办?”

    这里显然不是说话的好位置,薇薇安占了一个远离吧台的座位,将自己的一堆书放好后,帮助伍德将行李搬了过来,“或许你可以考虑找弗洛林先生帮帮忙?”

    奥利弗·伍德摇了摇头,解释道,“他已经给了我很多帮助了——刚离开家时,我的身边并没剩下多少零用钱,为了付破釜酒吧的房租,他破例给我预支过七月份的工资。”

    “我一开始其实有点儿想和他商量住在店里,随便在大堂打个地铺也好,但弗洛林先生十分注重食物卫生,好像是因为之前的什么事情,现在店里从不允许除他以外的任何人留宿。”

    伍德说完,头顶接触不良的灯泡忽明忽暗地闪了几下,二人沉默着一起向上看去,等到稳定后错开视线,奥利弗·伍德才注意到薇薇安望向他柔和的,欲言又止的目光。

    “不必替我担心,薇薇安。”伍德顿了顿,轻声说道。

    “不,我没有在担心你。”

    薇薇安·陈摇摇头,“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这些,甚至没想过找我帮忙,我们明明天天都在见面——奥利弗,这并不是一件容易解决的事情不是吗?”

    奥利弗·伍德有些惊讶地挑着眉,明亮的下垂眼划过一丝惊讶,他诚恳道,“对不起薇薇安,但我实在没办法向与我处境相同的朋友求助。”

    “你说得对奥利弗,我们处境相同。我也体会过被人驱赶的滋味……那真的,十分不好受。所以作为朋友,我无法漠视旁观你也遭受这样的难堪。”

    薇薇安接着说,“如果你需要,我愿意先帮你分担房费。”

    “可是薇薇安……”奥利弗·伍德并不是一个轻易心安理得接受他人好意的人。

    “现在似乎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来应急不是吗?而且奥利弗,我只是先借你,等下个月领工资了你就可以还给我了呀,这并没有什么不同。”

    薇薇安的一番话语质朴而真诚。她所拥有的不过寒夜里一支微弱炬火,却始终愿意分给他人一点光亮和温暖。

    奥利弗·伍德有些意外地看了她很久,最终点头答应了下来,“谢谢你,薇薇安。”

    但有些时候,世事就是那么难以预料——

    十分钟后,薇薇安用钥匙打开了自己的房门,将一袋行李拖进去后,冲身后的伍德招呼,“进来吧奥利弗,不用客气。”

    “进来?”

    门外的奥利弗·伍德耳朵通红地念了她的名字,表情有几分不自然,“薇薇安,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是这样,没错。”

    薇薇安坦然地点了点头,“接下来的几天,你可能得先住在我的房间了。”

    刚刚二人达成一致后,就一起去找了老板汤姆,原本打算今天先帮伍德定个房间落脚,等楼梯下的隔间腾出来后再继续续住,却没想汤姆一下就回绝了他们。

    “没房间了?怎么会这样?”薇薇安和伍德异口同声地问道。

    “八月份都是这样的,月底各个魔法学院都将开学,远道而来旅游、采购的巫师不计其数,破釜酒吧的住房自然格外紧张,楼上已经没有空房了。”

    “那楼梯下的那两间呢?”奥利弗·伍德追问道。

    “最快得——三天后。”老板汤姆用魔杖翻了翻住客登记薄,伸出三根皱巴巴的手指冲二人比划道。

    这样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薇薇安强装镇定地想,以前球队训练累时,队员们也曾大大咧咧地在更衣室一起补觉休息,大家早就习以为常了。

    她又望向伍德——帮助有困难的朋友嘛,就更没有什……

    薇薇安并没有注意到伍德一直关注着她的紧张目光,转过头的一瞬,两人有些尴尬地对上了视线,刚刚才被薇薇安按耐下的内心小人又开始跑来跑去,慌乱地大喊大叫起来。

    好吧,现在情况根本不一样——现在这里没有吵吵闹闹的一帮魁地奇队员们,只有她和奥利弗·伍德两个——想到这,薇薇安就感觉好像有阵阵热风向她吹拂,无理由地脸颊发烫。

    跟在他俩身后的打扫女仆就没有那么好的耐性,嫌弃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巡了一圈,绕过愣在门口的伍德,抱着一根绳子和几块布帘直接进了房间。

    “啧,谁睡床,谁睡沙发?”她掏出魔杖指挥着一条牢固的绳索系紧两端挂在房间中间。

    “她睡床,我睡沙发。”奥利弗·伍德抿着

    嘴唇,有些傻气地冲打扫女仆点头说道。

    “那还不过来帮忙?”

    暴躁的打扫女仆冲他努努嘴示意,顺手丢过去一片布帘,指导他帮忙穿在绳环上,又用魔法帮薇薇安收纳归置了一下个人物品。

    一时间,室内安静得只剩下垂挂布帘窸窸窣窣的响动,直到密不透风的帘子彻底将原本不大的房间分隔成两个独立空间。

    但很快就连这一点儿动静都被打扫女仆带走了,没关好的房门“啪嗒”一声被走廊里的风轻轻吹来,房间里静得出奇。

    有几只长着白色翅膀的飞鸟扑棱棱地从阳光里掠过,靠在窗台边的薇薇安合上一页都还未读完的杂志,她本能地想把门关好,一步,一步,却在那像条交界线的布帘旁停了下来。

    如果不是已经发生的现实提醒,房间里安静得就像只有她一个人。

    而过度的安静容易让人紧张。

    她垂下眼眸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尖,又很快一转,落到一旁的帘子上,就在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检查上面是不是被施了隔音咒时,帘子却“哗”地一下被拉开,露出了奥利弗·伍德因为流汗而染上红晕的脸庞,此时薇薇安正斜斜向上举着,即将触碰到他的前胸。

    “怎么了,薇薇安?”奥利弗·伍德垂下视线,目光先是疑惑地落在女孩的手上,而后是她的脸庞。

    薇薇安连忙将手缩了回来,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着补救的话题,“我是想和你说一声,嗯……那个女仆走了,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再帮你找她。”

    就那么几息,原本平静的心脏又慌张地跳动起来。

    “谢谢,不过比起我原本要遭遇的窘境,这实在要好上太多了。”奥利弗·伍德拉开帘子,露出里头整整齐齐的一切,唯一散乱的只有几张箱子压不出掉出来的稿纸,上头绘着几个彩色的箭头。

    “那,那我也先走啦。”薇薇安谨慎地收回目光说道。

    “你要去哪儿?”奥利弗·伍德歪着头,似乎在猜想自己的到来打扰了薇薇安原本的生活。

    这是个很好的问题,但薇薇安很快就想好了答案——她有点不愿意和伍德那么长时间地单独相处。

    其实,薇薇安·陈最近一直很好奇奥利弗·伍德在这个夏天有没有长高变帅,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说实话,天天待在一起根本分辨不出有什么变化,可是如果没有改变,又有什么能合理解释令她忍不住错开视线的心跳和词不达意的心情。

    真奇怪呀,她静静地想着,瞬间的沉默好像让她独成一个柔软的世界。

    如果和伍德待在一个房间休息,她一定会因为无比紧张失眠吧。

    为了能得到放松的休息,又像是想避开什么莫名的情绪,心绪一团混乱的薇薇安匆匆将房间让给伍德,自己则打算回店里投奔摩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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