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上游来一群鸭子，毛色带花，隐隐勾起山子食欲，他忽然开口：“青杏，你想吃鸭子吗？”

    因他所言，青杏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那群鸭子，偶有一两只鸭子扎猛子往水中觅食，观之可喜。

    青杏将此当做山子要说的话，觉得他小题大做，好生道：“你想吃？也好，买些回去让姐姐尝尝。”

    山子见她只说话的光景，就将一应物件拿到了手上，他一急拉住了她，一时眼神乱走，而支支吾吾说道：“我给你说个秘密，你听不听？”

    “什么？”青杏眼神扫过去，见山子完全不敢看向自己，起了好奇，“莫不是要说你是妖怪？”

    她此言一出，山子心跳一度停滞，心慌意乱：难道她都知道？

    山子的眼神终于狐疑着望向青杏，又见她俏笑容一敛似乎是为自己解释：“我昨晚碰上了妖怪，乖乖，真是吓人！”

    青杏面上顿时凝重，与山子极谨慎道：“要不是有人来了，我差点就被吃了，可吓死我了！”

    山子清晰地看到青杏脸上的心有余悸的表情，他再次意识到自己与人类格格不入：没用的人类！

    山子在转瞬间改了主意，忍不住又为自己辩白：“你怎知他要吃人！哼，若他真想吃你，你还能好好站在这儿？”

    青杏不满他的质疑，正色道：“没有好好的，我怕了一晚上，起来两腿都是虚的。妖怪可不止要吃我，府里的小夫人也遭了难，说是病了！”

    山子不记得什么小夫人，她不仅辜负他的信任，还恶意编排诋毁于他，让他颇是失望。

    山子一下子丧气，松开手，任由双手无力地垂在两侧，反驳的话更是说不出来了。

    青杏见他松手放手心中亦有失落，却又不知为何会有这等情绪。她蹙眉排解心中失意，提起精神问：“你要说的秘密是什么？”

    山子已然意兴阑珊，随手与她拿过手中的物什，闷闷不乐道：“无甚么秘密。”

    青杏发现了山子的情绪变化，不知是哪句话叫他改了心意。她没有多余的精力追根究底，只想到稍微弥补。她偏转身，轻轻拉了拉山子的袖子中央，轻声道：“好了好了，这就去买鸭子吃好不好。”

    山子知道她又在哄人，偏他就是这样不争气吃她这一套，虽心中气恼无所消减，可话语中已然带了欢喜，应声道：“好。”

    凭着山子的灵敏嗅觉，两人很快找到卖盐水鸭子的摊子。

    青杏抠抠搜搜，面对山子的无限期待，她极坦然地问摊主要了三只鸭子，两只打包回去，一只她与山子坐在小桌子旁共吃。

    在山子惊愕的视线下，青杏掰了一只鸭腿，她就喜欢鸭腿上肉多。

    剩下的鸭子全归了山子，只他死盯着青杏手上的鸭腿，微微有些不满，仿佛青杏拿的是整只鸭子的精华所在。

    青杏自认仁至义尽，不能惯着山子叫他得寸进尺。她一言不发吃完鸭腿后，默默盯着山子风卷残云般吃完了鸭肉啃鸭架子。

    青杏看了一会儿两眼有些发困，她要拿双手托腮，偏手上沾了些鸭油，只得反手托住腮帮子，托了一会儿手酸，双手交叠摆在桌上。

    鸭子的骨头渣子都没得剩下，山子吃完后又手指头一个个吮干净，一脸意犹未尽的瞥了青杏一眼，随后视线落在另两只上。他想问：为什么留了两只带回去！一只不行吗！

    青杏不理他，借了摊主的抹布擦了手，单拎了两只鸭子，将其余的物件都留给山子：吃了她的鸭子，自然得付出劳力。

    山子可不觉得他得了什么好处，凭什么原来还只是一半的，吃了大半只鸭子竟要他全部拿回去。

    山子决定撂挑子不干了，别过头倔强着哼气。

    青杏走了两步发现山子没有跟上来，她回头一看，停下步子转身问他：“山子，我们回去了。”

    她的声音轻轻的还带了些疲惫，山子听了顿时心软，暗道：她身体一定不舒服，哎，又不说出来，我还是顺着她些。我真是好心又善良！

    山子麻溜地提上了物什，本只想这样追上青杏，偏生走到她跟前的时候，他忽然生了个奇怪的念头，出口成一句话：“青杏，你看我像人吗？”

    青杏斜睨着眼，目光探究地看向山子，似乎不敢相信他的问话。

    山子见青杏反应，心中一沉，眸中光彩也黯淡下来：还道有些情谊，不想真话难说，与人交往真是不易。

    未料青杏一副想逃又不动的模样，她忧心道：“山子，你莫不是被妖怪上了身？”说话间她又将山子上上下下好一通查看，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才稍稍放心了，不免又埋怨他：“你也知道我昨宵受了怕，可不带你这样吓人的，切莫再说这话。”

    山子本就是突然的念头，经青杏这一番告解，他纵是再有什么心思这会儿也该歇下了。

    一路沉默回到了张家，却得知莺娘与姑母起了争执，起因是害了病的小夫人。

    青杏听得消息，临了也没得慌乱，将一只鸭子塞到山子手中，而将他提拎的物什换走，叮嘱他是给陈季白和秦无极，便是匆匆跟着府中的丫鬟没了踪影。

    山子又走了神，等他回神也追了上去：莺娘姐姐才是花钱的那人，我得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此时莺娘正在屋中独自垂泪，见到青杏回来愈发的悲切。她不提姑母，反倒泣诉负心汉种种。

    青杏心疼极了，手上的物件草草丢在门口，上前好生安抚莺娘。

    山子来时看到的便是莺娘埋在青杏怀中哭诉，莺娘听到门口的动静，略收了声。待她垂着泪眼看到来者是山子，愈发失望的啜泣。

    在昏昏沉沉地屋中，显露出莺娘脸上水光一片。她这样多的眼泪，叫山子不知所措，远远地站在屋外，看着屋内的两人。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终于莺娘收了眼泪，她紧蹙了双眉恨道：“杏儿，长安，明日我要回……回去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