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艾在脑中将说辞想过一遍，方才开口道：“佳敏大概跟我说了些情况。虽然我不认识你那位朋友，但如果他因为你爽约一次就提出分手，我的建议是，换一个交往对象会更好。毕竟，要是你们真的在一起了，一定会遇上各种各样的事，很容易会出现矛盾。他这样遇上问题不想解决、一味责怪的态度，你们未来的路会很难走。”

    片刻停顿后，苍艾继续道：“眼下你才刚读高中，你所有的行动都会受到限制，所以，我不太建议你现在付出全部感情，去谈一段太过认真的恋爱。平时追星、看小说嗑CP，和真正投入感情的区别很大。

    “等你去到一个更高、更自由的平台，会有机会，认识水平更高的朋友。到时候你也有了对时间、金钱和感情的支配权，再去恋爱，会比现在更合适一些。”

    于兰兰吸了吸鼻子，拖着鼻音，对她的话做出了回答：“可是……苍阿姨，我真的还有机会，到那个更高的平台去吗？”

    “你的成绩并不差，只要稳定发挥，一定能考上一本。要是能突破自我，还有机会拼个211、985，”苍艾语气一顿：“所以你是在担心学费的问题，怕拿不出钱来？”

    于兰兰已走到屋外，却还是将声音压低了，生怕被母亲听见。

    “对。我现在的学费，都是妈妈东平西凑才凑出来的。等以后上了大学，已经没有地方可借了。再等我找到工作还钱，又是许多年后的事情。这几年的日子，我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

    辍学打工的念头一直在她脑海深处盘旋，要不是母亲坚持让她读书，她早就放弃了。

    “没有人可以借，就去办助学贷款，想尽快还钱，就去勤工俭学、去做兼职。傻孩子，办法比你想象中的要多得多。”苍艾笑笑，用极肯定的语气道：“在我们这儿，只要你考上了，拿着通知书到大学门口，就没有什么能阻止你继续往下读。”

    苍艾能感觉到，于兰兰仍在为未来而不安。她将与之有关的剧情进行过一遍梳理，注意到一个细节：“兰兰，你爸爸的意外发生后，本来应该有一笔赔偿款的，对吗？”

    于兰兰应了声是：“肇事司机本来应该给出赔偿的，可是他一口咬定连日常生活都难以维持，所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拿出赔偿款。”

    “要是有了这笔钱，你们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一点？”

    “是的。但是……”

    “那就好，我看看能不能想点办法。不要着急，车到山前必有路。”

    苍艾转移话题的方式稍微有些生硬，但最后还是成功了。挂电话时，于兰兰脑中所想的，已不再是那个还没来得及见上一面的线上男友。

    她一面思索着苍阿姨会用上什么样的方法追踪赔偿款，一面打开手机，开始搜索与助学贷款有关的新闻和经验分享。

    在连着看到好几条成功案例以后，她稍稍松下一口气，总觉得一直悬在心上的大石头往下放了放。

    也许……读大学，并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

    苍艾坐在扶手椅中，隔着玻璃，看外头的人来来去去。她等的客人已经迟到三十分钟，且暂时还没出现在这条街上。

    不过她倒是并不生气，毕竟真要说起来，犯了错的人是原主，她被故意晾一晾也是应得的。

    苍艾今日约见的，就是戴峻的现任妻子——任安霖。

    昨晚任安霖回复的语气本就有些勉强，就算对方没有赴约，她也觉得可以理解。要是任安霖冲上来就对她一顿揍的话，她也努力忍着不还手。

    又过了二十分钟，苍艾已将面前盘子里的蛋糕和杯子里的咖啡都解决了，终于有一辆车停在店门口。

    从车上下来的女人衣着和妆容都很精致，她隔着玻璃与苍艾对上视线后，脸上露出标准又优雅的笑容。

    苍艾在心底摇摇头，叹了口气。

    多漂亮一姑娘，怎么就被迫栽在戴峻身上了。真可惜。

    任安霖走进店里，在苍艾对面的位置上坐下。她同样没表露出急切的情绪，点过甜点和饮料后，才问苍艾：“苍女士，您找我出来，是有什么事要谈？”

    苍艾稍稍纠结了一下要怎么开口，最终还是选择了尽可能单刀直入的方式。

    “任女士，您将见面的时间推迟了好几次，我猜测……您应该已经调查过跟我有关的事情、最后才决定要同我见面的？”

    任安霖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想必，您也知道了佳敏的存在，以及她和您丈夫之间的关系。”

    “是的。虽然我知道的，有点迟了。”

    苍艾的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这件事是我有错在先，我想，我应该先同您道个歉。我不该在明知戴峻有女朋友的情况下，还保持着和他的亲密关系，甚至还……让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任安霖微微一笑：“要是在刚结婚那会儿，我一定会生气，但是现在，我只想听听你准备拿这件事怎么办。”

    “在那之前，我可以问问您，您对此事的态度吗？比如说在今天之后，您和戴峻之间的关系，可能会往哪个方向发展？”

    “很重要吗？”

    “比较重要。”

    任安霖的视线投向窗外，就在苍艾以为她不准备作答时，她开口了。

    “我和他是商业联姻，既然这段婚姻持续下去的好处已经越来越少，我当然要及时从中抽身，并保证自己利益的最大化。我毕竟是个商人。”

    苍艾若有所思地一点头，随后将一支录音笔放在了桌上：“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这段录音能帮上任女士您一点小忙，至少……可以给您提供一个思路。”

    她按下播放的按钮后，戴峻的声音从里头冲了出来，声音中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慌张。

    “苍艾！你报警抓关夏佑做什么！我只是想知道那女孩是谁，才会让他帮忙去学校看看，你何必要将事情闹大，这对你女儿来说恐怕没好处。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警是昨天报的，人是今天早上抓的，电话是她刚刚才接到的，正热乎着。

    要是她们两个见面的时间再提早几个小时，她还能邀请任安霖听个更有冲击力的现场版。

    任安霖面露了然之色：“你是因为戴峻威胁到了你女儿头上，才想着与我合作，还连着两次表现出你的诚意？”

    从举报江洋兵，到提醒她任思妙和苍伟之间的事，她将苍艾的这番举动理解为“放长线钓大鱼”。而她，就是苍艾目标中的鱼。

    苍艾干脆地承认了：“佳敏现在过得好好的，我担心他们接触后，会对佳敏产生过于负面的影响。”

    “那么这段录音能说明什么呢？”

    “能说明——戴峻和他那好表弟沾染的危险品之间，多少有些联系。”

    苍艾斟酌了一下用词，将此前的调查和猜测一块儿告诉了任安霖。

    从得知戴峻和关夏佑关系的那天起，她就开始搜集各种资料。就她所知，关夏佑父母原本还有些祖传的家业，但到他父母这一辈，基本就被败光了。换句话说，他表面光鲜，实际上兜里根本没几个子儿。

    可他的表哥有钱啊，所以他从几年以前就学会了讨好戴峻，从表哥手指缝里捡各种各样的好处。

    剧情中他沾了毒，而大量购买此类特制小糖果、甚至多到能供苍佳敏使用，需要的是一大笔钱和一条特殊的购货渠道。

    苍艾拉过他的关系网，最终将嫌疑锁定在了戴峻身上。

    戴峻的生意基本上都在亏本，没有一项是在赚钱的，可他仍旧能保持长期的巨额支出。苍艾始终怀疑他钱来得不干净，也许……还涉及到一些黑灰产。

    因此，她一从系统那儿得到一手消息，得知关夏佑在聚众品味毒糖果后，反手就是一个举报。

    戴峻之前一直隐藏在幕后，今天却着急起来，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眼下他只知道表弟被抓，却不知道关夏佑为何被抓，生怕一调查牵涉出更多内幕来，才会贸然找上苍艾，甚至用起了威胁的手段。而这行为本身就表明他心里有鬼。

    听完苍艾的叙述，任安霖的面庞变得亮堂了几分。显然，她已迅速拟好一个行动计划，就等着实行下去，看看效果了。

    她压下情绪，问苍艾：“那么苍女士，您的期待是什么呢？”

    苍艾笑笑：“如果最后证明，他真的与黑灰产有关，我希望他能得到应有的惩罚，把牢底坐穿。”

    任安霖答应了此事，但给了她一个小小的提醒。

    “苍女士，我知道你的女儿年纪已经不小了，所以和她父亲相关的事，你最好尽早亲口同她说上一说。我尽量不让事情影响到你们，但万一事实真相借由别人之口传到她耳中，恐怕会带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比如说，她之前已经从其他学生的家中口中，听说了与你工作相关的事情。”

    苍艾稍感惊愕，随即了然。想了想，她接受了这个建议。

    原来是戴峻散播的消息，这倒是能解释得通了。用这种方式提前传出与她有关的负面消息，让女儿对她的印象一点点变差，他就有了趁虚而入、与女儿建立亲密关系的可乘之机。

    将要起身离开之前，苍艾问了最后一个关心的问题：“任女士，苍伟和任思妙的事情，您和她父母是怎么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