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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突如其来的小男孩

    眼前这个小男孩让李卯很是陌生。

    黄昏的客厅里,残存的夕照逐渐褪色,光线变得幽暗,就像全身的气力在慢慢地消退,一丝丝寒气也不知从室内哪些角落里浮上来,暮春的暖意褪去,室内越来越凉。

    李卯跟这个小男孩相对无言,已经不记得在这餐桌两侧对峙多久了。

    小男孩四岁多,衣服皱巴巴的,满是污渍,还有几处破损;面容清秀,额角、下巴处还有些擦伤,贴着创口贴;怯怯的眼神里透着惊惶和茫然,眼睛时不时泛红,撇了撇嘴,想哭又不敢哭……

    随着光线的变暗,小男孩也被阴暗包围,像一团暗沉可怖的影子。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简直要让李卯抓狂!

    昨天不是还在庆贺轮休假,庆贺乔迁新居,庆贺开始新生活……

    怎么今天从睁眼到现在,李卯都觉得自己像正在经历一场梦境?

    她连现在坐在这里的躯壳都有点不敢相信是自己!

    ……清早刺破浓睡的电话……交通事故管理局……蓝色的私家车……当场死亡……县城……派出所……各种文件签字……医院……幸存者……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片段如同一张张被火烧残的破损照片,零零碎碎恍恍惚惚地在脑子里杂乱无章地翻飞着。

    眼前这套由自己出资却从未住过的房子。

    眼前这位与自己有血缘却从未见过的孩子。

    很多她以为生命里密不可分要拼命摆脱的,突然就真的从此消失了?

    很多她从未想过与自己的生活有所关联的,突然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这都不是真的,我大概在做梦。

    李卯的意识在真实与幻境里横跳着,脑子里很混乱。

    直到——

    小男孩终于是坐不住了,“哇——”地大哭起来,“我饿了,我要吃——我要爷爷奶奶——我要爸爸妈妈——好疼——”

    他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从车里飞了出来,滚到了路边的沟里;也不知道怎么醒来的时候就在医院;更不知道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怎么都不见了,却突然冒出一个漂亮阿姨让自己喊姑妈。

    李卯的脑子由一片混乱到太阳穴突突地跳动,撩拨着一阵阵刺痛向脑仁深处推进。

    李星星——这个名字自己是知道的,妈在几年前得了这个宝贝孙子时就急不可耐通知李卯了,可李卯感觉不到这对自己来说有什么好喜的。

    李添年纪轻轻奉子成婚,弟媳催得急,爹妈催得更急,李卯当时才研一,不得已把手头攒的打工费、家教费、生活补贴、奖学金全拿出来,帮他们在县城买房支付了首付,又每个月帮他们还部分贷款,等研究生毕业一年后收入提高了,才算是提前还贷把这套房的余款还清。

    李星星,他们的天星宝贝,自己的眼冒金星。

    李卯起身向厨房走去,也不管李星星是不是还在嚎啕大哭,从冰箱里找到些鸡蛋,青菜,又找到了米桶,摸索着做饭。

    李星星看这个姑妈去厨房了,没人理他,哭声小了些,过了会儿还是肚饿,又大声哭,哭了一会儿累了,就消声停了会,又怕又饿又想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就又哼哼唧唧地小声哭……

    李卯都不管它。

    饭做好了,李星星饿不过,也顾不上哭了,自己端着碗就开始吃起来。

    “不错啊,还会自己端碗吃饭。”李卯想起自己从四岁起就开始给小两岁的弟弟李添喂饭,一直喂到李添读小学。

    “谁教你用筷子吃饭的?”

    “妈妈。”

    李星星的筷子用得不大熟练,加上身上胳膊腿上还有些擦伤,饭吃得很艰难,李卯最后还是拿过碗,给李星星喂了饭。

    吃过饭,李卯烧了水,给李星星擦了擦身体,安顿他上了床。

    虽然只是皮外伤,但疼痛还是有些的,可是周围没有爷爷奶奶,没有爸爸妈妈,只有这个陌生的姑妈,小男孩心里怯怯的,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只收敛着哭声,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时不时呜咽着,哼哼唧唧地喊着“奶奶”,过了好一阵子,终于睡过去了。

    李卯也累了,忙活了一天,到此刻周围的世界才安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是自己,李卯在这个躯壳里,而且从身到心无比的疲惫。

    这么多年的积郁和压抑,这么多年的委屈和不公,这么多年的渴望和呐喊……

    自己这么多年的奋斗目标几乎就是极力摆脱他们,而如今竟突然间都消失了?

    是因为老天爷曾经听到过自己的祷告吗?可我只是想离开……并没有想要他们消失啊……

    李卯心里升腾起一丝丝的内疚和羞愧,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和亲生弟弟。

    突然眼眶里一阵酸胀,一股热流瞬间充斥眼眶,胀痛着,终于顺着脸颊滚落。

    以后怎么办?李星星去哪儿?这房子怎么处理?

    要去领死亡原因鉴定报告,然后联系殡仪馆,还有墓地……

    李卯实在没有足够的脑力去想什么了,这一天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她从身到心都被掏空了一样,软绵绵的,她和衣躺在李星星身边,只想就这样睡过去,到明天一睁眼,原来又是一场梦。

    清晨,手机的振动把李卯从睡梦中拉回了现实,扭头看到旁边睡得仰面八叉的李星星,李卯顿时清醒了,昨天的记忆山呼海啸般猛地灌入了脑海,这不是梦!

    她想走,可是……头又开始痛起来。

    李卯只好先去卫生间洗漱,清醒了一下脑子,然后去客厅找出纸笔罗列了一下后面要处理的事务。

    整理完了,见李星星还没醒,就大致参观一下这房子。

    一个典型乡镇风格的小三居,主卧竟然给了李星星,李添夫妻俩住次卧,爷爷奶奶住小客房。

    嗯,还真有咱家的特色——男丁至上。李卯轻哼了一声。

    主卧装修得一言难尽,花里胡哨又尽显财力的堆砌,看得出来,这个家把好东西都堆在李星星头上了。

    李卯在主卧里站了会儿,感觉房间闷闷的,像有股味儿,抬头一看,方知窗户还关得严严实实的,就去把窗户打开条缝透个气。

    一开窗户,清新空气呲溜就泻了进来,窗外的行人喧闹声也挤了进来。床上的李星星有了动静,迷迷糊糊地叫着“奶奶——尿尿——”

    李卯是在参观儿童福利院时接到大伯母的电话的。

    当时工作人员正带着李星星跟其他小孩一起玩游戏,李卯则被福利院副院长带着参观寝室、食堂、教室等场地。

    一个十八线小县城的儿童福利院条件能好到哪里去,看着古早陈旧的布局陈设和生活用品,李卯恍惚回到了自己小时候的那个年代。

    不过床褥还算整洁,餐具、洗具等个人用品也都干干净净、摆放得整整齐齐的。

    李卯注意到有一条挂着的小毛巾上打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同色系补丁,补丁上正好有一朵花,倒显得这条小毛巾格外的与众不同,多了几分可爱与活泼。

    心里的天平开始倾斜。

    正在这时候,一个陌生的电话打过来了,接听才知道,是自己的大伯母,爸爸大哥的老婆。

    除了过年时被父母带着出去各家走亲戚收红包,平时李卯要在家里帮忙做各种家务,没机会被带出去走亲访友,家里有亲戚来了,自己也不是那个能上桌子的人。

    所以,李卯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有印象的亲戚一个都对不上。

    不过,电话里的大伯母话说得可暖心了!让李卯胸口一酸,恨不得当场眼泪掉下来!

    大伯母说,丫头啊,这些年也难为你了,自己要读书,要在大城市养活自己,还帮衬着家里做了这么多事,这次你家里出这么大的事,又是你赶回来忙前忙后,真是不容易啊!

    大伯母还说,现在这境况,你一个大姑娘家,老大不小了,又还没成家,星星这孩子给你带是多大的负担啊!好歹星星是我们李家的孙儿,李家的后自有我们李家的人担待着,不能老让你一个人受累啊……

    大伯母最后说,本家几个兄弟约了今晚开个会,安排一下后事和李星星的去处,让李卯过去一起参加。

    李卯晚上带着李星星准时到会。

    李星星被大伯母带着在楼下跟几个年纪相仿的兄弟姐妹们玩,李卯在客厅坐在最下端,恭恭敬敬地听本家掌事的,也就是大伯发言,主持会议。

    这是李卯有生以来第一次参加家族里这么隆重的会议,且会议上只有她一个女性。

    直到这时候,她才明白原来自己家不是个孤立的存在,也不仅仅是过年过节时候的拜访,那些只在走亲戚时才联系到的,实际上是一个盘根错节的复杂系统,在这个系统里,有统一的主事,也有各怀的心思。

    在默默听了本家几个关键叔伯的发言后,李卯发觉他们关注的重点好像不是李星星,而是李星星住的房子。

    至于自己,压根不在他们的讨论范围,自己只是个来旁听的,他们讨论出了结果,顺带告诉一下自己而已。

    这套房子准确地说是李卯出资了一大部分,还有一小部分的首付和贷款是李卯父母出的,当时为了一口气把这房子拿下来,李卯父母也卖掉了自己住的老房子。最后的余款直到李卯参加工作一年后才一口气结清。

    后来各家的意思是,把房子卖了,房款几家平摊,李星星轮流抚养;

    但大伯的意思是,把房子给他们家,李星星他们抚养。

    李卯知道,大伯的小儿子也快结婚了,这套房住不下。刚才来的时候,大伯母介绍了大儿子大媳妇大孙子小孙女,还有小儿子和准儿媳。开会的时候他们就都出去了。

    今天倒都来得齐整。

    再后来的会议细节李卯都记得不大清楚了,好像是跟他们交代了一句,说先把家人的丧事安顿好再说,房子和李星星的事自己考虑好了会通知他们,然后就带着李星星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各种丧葬事宜,在几家弟兄的合力下也都顺利处理妥当。

    按风俗,李星星是要披麻戴孝守灵的,整个的人来人往,黑衣白花,都把这个四岁的小男孩唬得懵懵的。

    但在陵园里,这个小男孩也终于知道自己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从此就睡在这里,再也不起来了。墓前李星星大哭大闹了一场,让李卯也不由得心里一阵阵发酸。

    原来只要有血缘在,哪怕再痛恨,再想远离,再怎么期盼永世不相见,一旦遭遇死亡,血缘依然是血缘。

    也许你并不怀念,也谈不上解脱,但它就是在那里,无论你是谁,你在哪里,它就在那里,提醒着你是谁,你在哪里。

    但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李星星。

    丢给那些虎视眈眈的亲戚?他们想要的是房子。

    还是扔到社会福利院里去?李星星人在福利院,房子空着,他们依然是块肥肉,被一群人觊觎着。

    扔到社会福利院,房子卖掉?卖掉也就几十万,但李星星就再也没有倚仗和后路了吧。

    ……

    在老家小镇住的这几天,每天晚上李卯都在为这个问题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想不出一个好的解决方案。

    而最刺痛她的心的,是那辆蓝色私家车。

    如果不是自己给了这笔钱,李添就买不了车,买不了车,就遇不到这事故。

    虽然李添从小就被娇生惯养得咋咋呼呼,做事任性莽撞,他自己开车没脑子跟在了大车旁边,导致大货车相撞时祸及池鱼,事故发生很大程度上是他自己的原因,但李卯总觉得如果自己没给钱,就不会出这事故,自己也是有责任的!

    她再怎么愤恨父母的偏心,弟弟的蛮横,再怎么厌恶自己被无视被压迫的童年和少年时期,但她从没有想过他们要这样死掉!李卯觉得他们的死,自己一直以来的愤恨也是有责任的!

    这导致李卯每每想起这场车祸,想起家人的死亡,心里都绕不过一阵内疚的坎。

    过去,李卯再怎么愤恨,怎么想远离,意念里,自己是有家的;

    现在,愤恨的消失了,远离的实现了,可自己也没有家了。

    李卯也不知怎样才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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