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啊。大家都是经纪人的职位，我们都是在小格子间挤着，她刚空降过来就有了独立办公室？”

    “刘总也太偏心了，还给她挑选艺人的权利……”

    “带出过一个大明星就了不起啊，明星自己争气跟她能有多少关系？看她那样子也不像什么狠角儿，不过是狗屎运被程郁带飞罢了。”

    ……

    星盛，以往安静的综合办公室里，因为穆晚的到来多了几分嘈杂。议论的声音逐渐更大了些，周围的同事都听到了。

    她的到来，对于他们并非好事。

    “好了，妍姐，妮妮，别说了……”担心被一墙之隔的穆晚听到，有人试图小声阻止他们。

    恰在此时，董向远提着几大袋子进来，“哎，大家都在呢。来来来，都过来领咖啡和甜品。”

    “向远，你小子发达了？今天怎么舍得给大家点下午茶，而且还是星巴克？”

    董向远嘿嘿笑了两声，“穆晚姐请的客。每个人都有份。”

    众人欢呼：“哇塞——晚姐好大方！”

    “我不喝。”被喊做妮妮的女孩子脸色更难看了，小声嘟囔了一句：“刚入职就收买人心了，谁能比得过。”

    一个身材微胖的青年立马笑呵呵地接过她那份，“你不喝给我，正好双份快乐哈哈！”

    妮妮气结，撒气一样将自己那份狠狠放他手上 。

    毕竟吃人嘴短，刚刚被有心人三言两语煽动起来的气氛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穆晚坐在办公室内，将窗外的局面尽收眼底。

    成与败不是靠吵架吵出来的，至于带头挑衅的那两人，穆晚现在并不想和她们计较。

    哪知下班却被拦住去路。

    穆晚看着拦在自己办公室门口的女孩子，“你有事找我？”

    妮妮刚毕业不久，沉不住气，又仗着在公司有背景，肆无忌惮地挑衅她：“穆晚，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我可知道，你只是挂着一个程郁的名头，实则什么本事都没有。你这个经纪人不过是摆设，撞大运遇到了程郁而已。”

    穆晚略微皱眉，看着眼前不太聪明的女孩子，故作不解，“我看你也入行一年了，到现在还觉得自己的岗位是摆设吗？严妮妮。”

    严妮妮一时哑口无言。却在心底暗暗惊讶，她这才入职第二天就能准确叫出自己名字，知道自己履历，看样子也不是善茬。

    不过对视一瞬，穆晚的目光就将她打量了个遍，瞥见她纤细的手腕上带着一根银链，上面刻有一个“cy”图案。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穆晚可是将自家市场调研得清清楚楚的，当然知道这是程郁粉丝专属的图案，顿时明白了她这股敌意从何而来。

    穆晚轻笑了下，“撞大运也算是种本事吧，起码说明我眼光不错。”

    “哼。”

    妮妮听到她暗夸程郁心情果然好了不少。但紧接着又不服气地冷哼一声，说眼光，她能有什么眼光？

    “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挑来挑去，挑了个最不起眼的，那小子行业内没有半点背景，我倒要看看，你能把他捧到哪儿去。”

    离开了程郁，她还不得摔跟头摔死。

    不只是她，还有很多人都在等着看穆晚的笑话。

    穆晚难得很是宽容的点头，朝她挑眉：“那就拭目以待吧。”

    虽是从头再来，但毕竟有了根基与人脉，再难也没有当初带程郁那般举步维艰。

    之前认识的一个制片人主动约穆晚见面，表示可以给季凉予机会，只是他现在是新人，需要现场试镜，经过导演同意。

    反正也是同城，穆晩第二天就带着季凉予前往指定的地点。

    穆晩不敢贪心，原本只是带他去试一部古装小网剧十几番的小角色，打个酱油，一步步稳扎稳打。没想到导演也是她不怎么相熟的旧识，而且觉得季凉予的形象气质都很符合剧本中的另一个角色。正好现在还没有合适的人选，就顺带让他试试。

    穆晩看过剧本，知道导演说的这个角色是个亦正亦邪的反派，人设挺带感的。原本也想让季凉予试试，但角色性格有点分裂，具有一定挑战性，她担心他现在经验不足演砸了坏了口碑。

    没想到季凉予虽然是一个新人，但也表现很好，不过看了两眼剧本，就将人物的拿捏得很到位。导演非常满意，当即就敲定了他。

    事情顺利完成，穆晩为了表示感谢，晚上如约去陪这次给她牵线的美女制片喝酒。

    美女制片叫顾湘湘，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富婆。前两年听从家里安排嫁了个大她十几岁的老公，不过有钱人的婚姻形同虚设，人闲钱多，便来圈子里玩。

    之前是顾湘湘喜欢程郁的缘故，想拿钱砸合作才认识穆晩的。谁知穆晩看完她的剧本，觉得不适合程郁就拒绝了，把她出的天价片酬当摆设。顾湘湘也因此觉得穆晩是个有底线的人，是真心为程郁的前途考虑，便对她有了几分好感。

    前两天偶然听说她离职的消息，好奇去搜了一下，结果让她又发现了季凉予这个宝藏。

    顾湘湘又沦陷了。

    酒吧里音乐放得很大声，顾湘湘独自坐在吧台上喝酒。

    “怎么不带帅哥来？”见穆晩孤身赴宴，半天没瞧见季凉予，顾湘湘不开心了。

    穆晩一边往她身旁坐下，一边打趣，“我记得你说过永远只喜欢程郁。”

    “程郁不识好歹，我才不喜欢他呢。”顾湘湘叹了一口气，帅哥没来，她索性也不注意形象了，半个身子塌在桌上，没精打采的，然后随口问她，“你干嘛辞职啊？”

    穆晩随便点了杯酒水，说谎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他那边太累人了，想换个清闲点的。”

    “你可一点不像会怕累的人。”

    穆晚笑了笑。

    顾湘湘举着细长的高脚杯晃啊晃，沉思着看了眼她，语气真诚的说：“说真的，穆晚，我挺佩服你这推翻一切、从头再来的勇气。”

    “是么。”穆晚看向远处的目光微凝，“其实没什么，走过一遍的路只会更轻松。”

    顾湘湘失笑，“你倒是挺想得开。”

    知道穆晩酒量好，顾湘湘便一直让她陪自己喝酒。穆晩最近梦魇频繁，心情也称不上好，便也喝得多了些。

    “谢谢你，湘湘。”

    穆晩朝她举杯，为牵线的事儿真诚道谢。

    “客气。”

    顾湘湘笑了会儿，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的消息，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又沉郁起来，紧接着就拉着穆晚吐槽婚姻的不幸。

    穆晚之前就听她说起过，老公在外面养女人，孩子都有了，她不能上手撕，还要时刻提防着人家找上门来，也是头大。

    穆晚看着她闷闷不乐的样子，思绪也有些飘渺。

    前世的自己，婚后也曾一个人喝过闷酒，还借酒醉之名蓄意勾引过秦渡，想跟他和好。而她的前夫，早已不像年少那般，看见她落水后贴身映出的肩带都会面红耳赤；成年的他，已然冷静自持到软玉在怀也不为所动。秦渡对她的刻意接近视而不见，闻到她一身酒气，也只是嫌恶地皱起眉头，质问道：“不能沾酒，还喝这么多?”

    他从不知晓，她滴酒不沾只是人设而已。

    沐强怕她酒后失了仪态，刻意给她锻炼过酒量，刚开始确实是沾酒即醉，再后来，九十度的烈酒入喉，她都可以保持清醒。

    “总有人喜欢借酒试探，而你又推脱不掉。能够保持清醒时，醉与不醉在你；倘若你不能保持清醒，那你醉不醉都取决于别人。沐晚，我要你时刻保持清醒。”

    穆晚摇了摇头。

    看来如今这具身体练的还不够到位，此刻倒是有些醉了，都开始幻听到沐强的声音了。

    两人聊到了凌晨。穆晩酒量不错，还算清醒，顾湘湘已经不省人事了。

    穆晚先把她送回了家，然后才准备回去。等待打车的间隙，好巧不巧，又正好撞见叶千寻。

    穆晩眉头轻挑，没想到她竟然住这里。

    女明星正在发脾气，下了车就用右手紧紧捂着脸，边抽泣着边往前走。

    “姐，您消消气，那畜生不长眼睛……”身后有个扎了一绺花辫的男人小跑跟在她身后，谁料叶千寻突然停下，这一下子差点撞到她，又吓得连连道歉。

    “滚啊！”叶千寻正在气头上，转过身来就招呼了男人一巴掌。

    抬手打人的瞬间，穆晩看见她的右脸红肿着，一条细长的划痕从脸颊到下颚骨，看起来像是什么东西抓的。

    助理被打傻了，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

    一直到她进了电梯，助理才回过神来，往地上呸了一声，狠狠撩了一下鬓边的花辫，骂道：“傻逼！活该被猫抓！最好一辈子烂脸，要不是为那点钱老子至于这么低声下气伺候你……”

    穆晩站在一旁看戏，有几分幸灾乐祸。

    不知道秦渡看见自己的心头好被抓成这样，会不会心疼呢？

    大概会更讨厌猫吧。

    偏偏穆晩是很喜欢猫的。

    结婚以后她还偷偷在家外面收养了一只流浪的小橘猫，等秦渡出差了才抱回家。谁料秦渡突然回来，穆晚听见动静跑出来，就看见他拎着小橘脑袋就往窗外甩。

    小橘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惨叫，沐晩也被吓得不轻。秦渡的视线朝她看过来，当时的表情就差把她和猫一起打包扔出地球了。

    沐晩知道他不喜欢猫，但没想到厌恶到这种地步，怕他又发疯，便把受伤的小橘送回沐家了，不敢再养。

    不过她这位丈夫向来是个两面派，人后对她冷若冰霜，人前还是装作和她恩恩爱爱的。为了不在家人面前露馅，后来还假惺惺地当着众人的面送了她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布偶。

    说起来那猫真是好看，全身雪白软毛。眼睛圆溜溜的，盯着人看的时候满眼无辜。而且还很有灵性，似乎还能听懂她说话一般，沐晩去书房写字它乖乖蹲在书桌上陪她，沐晩去花园种花它就在一边抓蝴蝶。

    而且还会认主，可能是她一口一口奶大的，这猫自出生以来就对其他人生人勿近冷漠脸，摸它还要炸毛，一看见她却乖巧顺毛求蹭。因为她喜欢吃枇杷，沐晩就顺带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枇杷。

    只是如今她离开了三年，都不知道枇杷最后怎么样了。

    穆晩只能祈祷沐家把它接回去了，千万不要让它落在秦渡那个一点爱心都没有的男人手里，否则都不敢想会被他折磨成什么样。

    -

    天光渐亮，穆晩恍惚中听见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鸣声，隔了一会儿又转换成敲门声。

    但她酒意未褪，才刚躺下三小时不到，脑袋还沉得要命，完全起不来。

    许久不见门开，敲门声逐渐暴躁，隔了一会儿，手机又疯狂震动。穆晩不耐烦地按下接听键，等对方先开口。

    “开门。”

    对方的语气显然也没什么耐心，听起来好像三秒不开门就会走掉。纵然脑子还没完全清醒，穆晚也听出来了是程郁的声音。

    穆晩更不耐烦了，敷衍道：“你又来做什么？”

    “送卡。”

    “什么卡？”

    对方一个字都懒得多说，“我赶飞机，你出来。”

    穆晩甩甩脑袋，勉强清醒了几分，爬起来去给他开门。

    程郁站在门外，鬼鬼祟祟地塞过来一张卡，开口语速很快：“我十点飞澳洲，估计十天半个月回不来。这里面有三百万，密码我写这儿了。”

    “什么？”

    穆晩脑子被酒精侵蚀，还没反应过来他说什么。程郁已经把卡扔她手掌心，快步走了。

    穆晚看着他的背影捋了捋，哦，他刚才说去澳洲，半个月，还有三百万，不对……

    三百万，给她？

    给她三百万！？

    穆晚懵了几秒，揉了揉眼睛，再看手里果然是一张银行卡，以为自己还醉在梦中，重重拍了一下自个儿脑门。

    结果只听见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房间里，掌心火辣辣的疼。

    穆晩回到沙发上，查询了一下，看见账户余额那一瞬，眼睛顿时瞪大，手机差点自个儿磕到下巴，穆晚一下子就彻底清醒了。

    纵然见过世面，但她也已经三年没见过私人账户里有这么多的现金了，当然知道这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简直是飞来横财。

    穆晩抄起手机，一个电话打过去。

    “程郁你没发疯吧？”

    “起早了还困着，不过精神状态良好。”

    程郁那边有点吵，估计正在赶飞机的路上，有乌拉拉的风声传来，隔了好一会儿似乎把车窗关上了，才骤然安静下来。

    穆晩害怕，“你得什么不治之症了？”

    程郁：“……没有。”

    穆晚警惕起来，“那你给我那么多钱做什么？我可没敲诈勒索你。”

    “能怎么办呢？怕你转头爆我黑料，我夜难安寝。”电话那头的程郁低笑了两声，话语里是很刻意的无奈。

    穆晚也笑了，“你能有什么料值得我爆。”

    “我可有太多把柄在你身上了。就当封口费吧，我的大经纪人。”程郁今天的心情似乎挺不错，语气比之前对她时轻松了不少。

    穆晩松了一口气，半开玩笑地试探：“以封口费的名义赠与，要是被你告上法庭，这个金额够判我起码十年以上了。程郁，你就这么恨我啊。”

    程郁笑了笑没接话，再开口时，却没了刚才的玩笑语气，“我知道你为什么去星盛了。”

    程郁不喜欢当面矫情，有些话他刚才没说。

    前两天经过小烟的口中才得知，穆晩是为了还人情才去的星盛。小烟不知道是什么人情，可程郁清楚得很。

    只是穆晚从未告诉过他，当初救她的人就是刘盛。

    “是我欠你的。”程郁的话语里带了几分自责与愧疚。

    穆晚顿时明白他不是不安好心，而是不安心。

    只是，这出手未免也太过于大方了。

    说到底，工作发生意外很正常的，谈不上什么欠不欠。

    更何况，他欠的是真正的穆晚。

    这三百万的卡，她不会拒绝，也不会用在自己身上一分。

    盘算好怎么处理这笔钱之后，穆晚弯了一下嘴角，半真半假地宽程郁的心：“你不必多想，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我的选择也是权衡利弊之后才决定的。”

    双方沉默了一会。

    “以后少喝点，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难处可以和我说。”

    想起她刚才半身醉意，程郁叹了一声，语气真挚：“穆晚。我尊重你的选择。但如果你哪天想回来了，我也随时欢迎。”

    穆晚一笑而过。娱乐圈这地方，大家不在一条船上了，转眼就是竞争对手，她自然也不会将他的这番客套话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