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时回行动派的好处这就体现了出来,吕公公给他递了个梯子,他就顺着梯子一路爬了下来,说去看看就立马动身。
他扶了扶自己的发冠,询问道:“朕此般装扮可有不妥之处?”
“……”吕公公从未见过自家陛下这么注重过仪容仪态,一言难尽道,“陛下龙姿凤章,穿什么都好看。”
殷时回美滋滋的踏出门去,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摸到照雪阁附近,远远便看见云青缇将自己裹成了一颗白色的汤圆,半张脸陷在斗篷的毛领之中,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闪着光。
十分可爱。
也不知她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没心没肺的笑弯了眼。
殷时回酸酸的撇了撇嘴。
他这几日过得食不下咽,心烦气躁,她倒是笑得开心,这才几日不见,就胖了一圈。
——更像个白汤圆了。
果然,这个小白眼狼,还是丢了算了,就应该叫她哭,哭到水漫金山!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云青缇忽有所感,偏头看来,二人正巧对上了视线。
云青缇看见这个丢垃圾一样把自己丢出去的狗男人,小脸当时就是一拉,她冷着脸,无甚表情的看着他。
殷时回偷看被发现,心中本就一突,又见云青缇乍然冰冷下来的神情,顿时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气氛太过尴尬,吕公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咬牙,大着胆子编瞎话,试图缓和一下气氛:“陛下这几日公务繁忙,今日难得得了空闲,特意来看才人您。”
殷时回对上吕公公疯狂眨动的双眼,诡异的明白了他的意思,僵硬的附和道:“……嗯,是。”
“啊,是吗?”云青缇闻声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臣妾这小地方哪容得下尊贵的陛下驾临,恐折辱了陛下,陛下还是回去吧。”
她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语毕径直转身,只给他留了一个冷淡的背影。
——就像那日清晨的殷时回一样。
自作孽不可活的殷时回:“……”
云青缇怼完殷时回后神清气爽,脚步轻快的回了屋。
系统看的眼直抽抽,觉得这个宿主就是在玩火,稍有不慎就会自焚:“殷时回再不济也是个皇帝,你这么今日这般挑衅他,不怕他真的砍了你的脑袋?你以前还是有点分寸的,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还是知道装装样子,怎么现在连装都不装了?”
云青缇被它说得一愣。
却听系统话音一转:“——还是说,你笃定他现在不会砍死你了?”
云青缇脚步一顿。
她被系统说的心乱如麻,下意识否定道:“不是啊,我就是觉得许他不理我,不许我不理他?”
她不再理系统,但脑子里还是循环着那句‘你笃定他现在不会砍死你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现在……似乎真的是这样感觉的。
可能源于她潜意识里的直觉,也可能是殷时回某些时候透露出来的信息。
让她有点恃宠而骄?
云青缇神色惊恐的摇摇头,将这个可怕的词语,连同殷时回整个人都抛诸脑后。
她连忙转移话题道:“不是说司珍监将牌送来了吗?我得快去看看。”
系统看着她这般掩耳盗铃的模样,啧啧称叹。
云青缇提步匆匆而行,似乎这样那些奇怪的情绪就追不上她一般,她推开阁门,又反手重重关上,将殷时回和那些她不愿细思的念头拒之门外。
阁内,嬷嬷俯身:“才人。”
心思根本不在这的云青缇被吓了一跳,她缓缓转身,轻咳一声:“做好了?”
月前她曾请司珍监做了一副麻雀牌,直至今日,嬷嬷才将东西送了过来,她递上一只盒子:“回才人的话,之前从前未见过此物,做的慢些,但好歹是有了成品,才人看看满意否?”
云青缇不挑,她笑眯眯的摩挲着牌身,有的玩就很开心。
*
殷时回被拒之门外,亲眼见着那扇门哐的一声被关上,体会了一把云青缇那时的心情。
他挠了挠自己的头,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那日做的确实有些过分。
他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终归是他自己的纠结,于云青缇无关,可他却平白无顾的叫什么都不知道的云青缇承受了后果,惹了她生气也是活该。
自己今日知晓原因,看着云青缇此般态度时还是很不知所措,不难想那日云青缇该有多难过。
他懊恼的锤了锤头,觉得自己真该死啊。
殷时回脚步微动,俶尔又定在原地。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想了半天竟然想不出一个让云青缇不生气的主意,他在原地踌躇,觉得就自己现在脑袋空空的状态,进了门有极大的可能会被她踹出来。
殷时回怂怂的不敢上前。
他面色深沉,想着要不自己先想个好办法,再来寻她?
吕公公就看着殷时回面色几经变化,最后大手一挥:“先回去吧。”
直到殷时回自己一个人闷头钻进殿里,吕公公都没闹明白他家陛下现在这是个什么心情。
恰逢传信让人去罢了那昏官乌纱帽的苍郁归来复命,他诧异的看着殷时回把自己关进屋内:“公公,陛下这是怎么了?”
“大概是被气着了?”吕公公犯愁的蹙起眉头,禁不住向苍郁吐槽,“这云才人也未免太大胆了些!陛下巴巴的跑过去看望她,可谁知她不但不将陛下请进去,居然还下了逐客令,大门那么一关就将陛下拒之门外!”
苍郁:“?”
这。
倒像是云青缇会做的事。
他二人在这边闲聊,未曾注意不远处的石壁之后站着一人,那人身穿嫩粉色衣衫,提着一只食盒,震惊的站在原地。
这人正是身体大好,好不容易甩掉牛皮糖一样的锦瑟,匆匆忙忙赶着来挽回圣宠的何昭仪。
她不小心听见了这等辛密,面部抽动几下后无声的大笑。
云青缇惹陛下生气了!她要失宠了!
活该她恃宠而骄,仗着陛下的宠爱竟然敢给陛下甩脸色!
何昭仪当即转身,兴致勃勃的向着照雪阁行去,竟是连圣宠也不挽回了,匆匆忙忙赶去云青缇那里看热闹。
随行宫女看着突然改变方向的何昭仪:“昭仪,陛下寝居在后面,您不去见陛下了?”
何昭仪的重点已经彻底跑偏,她想到云青缇垂足顿首、懊悔不已、痛哭流涕的模样,毫不犹豫的说:“见陛下哪有见云青缇重要?”
宫女:“?”
什么?云青缇比陛下重要?
啊这……总觉得哪里有点点不对劲?
她说不出来,茫然的跟着何昭仪的步伐,不多时便赶至照雪阁前,只见那照雪阁外竟空无一人,连个守门的太监宫女都没有。
何昭仪大笑一声:“陛下竟是连在这阁外侍候的宫人都遣散了去,看来这云青缇这次是真的栽了!”
她开心的推开门,迎面撞上在屋内聚成一团的短春等人。
何昭仪:“?”
她脑子一炸,只觉得事情好像又超出了她的想象:“你……你们怎么都在里面?”
“外面天寒地冻,得才人怜惜,允宫人们进屋取暖。”短春看了眼再一次不请自来的何昭仪,蹙起眉赶客,“昭仪,我家才人此刻正忙,昭仪不若改日再来?”
何昭仪有一个优点,不到黄河不死心。
就像她刚出禁闭那日,明知道转过去看见云青缇的脸会让她更加难受,可她还是执着的想去看一眼。
今日也是如此,她依旧固执的挥开短春,大步转向内室,迎面就见四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前,面前摆放着一堆小木块,仔细看去上面还雕刻着奇怪的花纹。
见到突然闯进来的何昭仪,正在洗牌的四人均是一愣。
何昭仪虽然看不懂她们在干什么,但不耽误她阴阳怪气的嘲讽:“呦,还有心情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云青缇连输八局,感叹于自己这无与伦比的坏运气,垂头丧气道:“是挺没心情的。”
她这神态落到何昭仪眼里,何昭仪自动理解成失宠后的失落,她啧啧出声,踱步到云青缇面前:“你也有今天呀——你如今失了圣心,当初你加诸在我身上的,往后我会一一偿还!也叫你来尝一尝这墙倒众人推的滋味。”
这人显然是来找茬的,尤其是她那一句“失了圣心”,云青缇恍然间又想起殷时回那个狗冷漠的将她丢出房间的场景,原本美丽的心情骤然间不开心起来。
她看着洋洋自得的何昭仪,眼珠子一转,邀请道:“先不说这些,昭仪既然来了,那不如来试试这个游戏?”
同输了好几把,输到没有自信,一点也不想玩下去的半蔷闻言立刻起身让座,连拖带拽的把何昭仪推到了桌上。
来找茬的何昭仪被几人一番忽悠,突然就莫名其妙的开始打起了牌。
何昭仪懵懵的坐在牌桌前,听着云青缇耐心的给她讲这麻雀牌的规则。
云青缇道:“何昭仪难得来我这里,今日我心甚慰,只打牌似乎不太应景,不若我们下点注,来欢迎何昭仪?”
温粟粟宋长黎云青缇三人对视一眼,满肚子的坏水简直要泼到何昭仪脸上。
可惜何昭仪脑子有点不好用,没感觉到,她愣愣的被忽悠着下了注。
这牌规则简单,十分好上手,于是一个时辰后,初初接触了麻雀牌的何昭仪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快乐。
尤其是在她发现自己天赋异禀,几乎打遍全桌无敌手,每每都赢得云青缇怀疑人生。
连连的输牌让云青缇瞪大了眼,眉头紧蹙,何昭仪看见她这幅愁眉不展的样子就十分开心,她拢了拢自己身前的银子,打的更来劲了。
云青缇摸出一张牌:“九筒!”
何昭仪嘚瑟的一挑眉:“杠!”
云青缇说:“三条!”
何昭仪哈哈一笑:“胡了!”
她快乐的把云青缇的银子纳入怀中。
何昭仪心头大悦。
这云青缇不是受宠吗?不是有钱吗?不是连用的炭火都是御赐的雪松炭吗?
那又怎么样?她今天就要赢得云青缇倾家荡产!
何昭仪信心满满道:“加注加注!”